天高,風輕,雲淡,很適合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光去玩耍。
夾雜著油菜花的清香的風慢慢的吹進藥房,帶出了那股難聞的氣味。
清晨,當太陽帶著濕濕的露水爬出來的時候,藍衣男子便很早的帶著藥粉來到藥房。
推開門,看著坐在藥桶的趙如煙,心又是一沉。還是沒醒,都已經三年了,她已經在這個藥桶裡睡了三年了,難道還真的要沉睡不醒嗎?再睡下去他非得抓狂不可。
可是,又能如何,即使萬般不願萬般不甘,生活還不得繼續,治療還得維持。
如煙的身體虛乏,又打過胎,再不好好治恐怕會留下後遺症。
打開夾板,看著她露出水面的細瘦的脖頸,心沒來由的一疼。這個丫頭,吃的苦可真是夠多的。
眼下皇后重病,而皇上沉迷丹藥,國事一日不如一日。百姓更是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煙兒啊,你就快醒醒吧,你沉睡的這三年,遼國都已經打到宋朝的後頭來了,在這樣下去宋朝非要滅亡不可……」
藍衣男子剛說完,原本還緊閉的雙眼倏地睜開,怔怔的看著正為自己檢查的藍衣男子,可是他卻並不知情,仍自顧自的專注自己的事情……
「公主,自從你死後,百姓暴動風潮湧動,各個州縣群起而攻之,聲聲嚷著:伐無道,誅暴君。短短的三年,這樣的事情已經上演了不知道有多少了。」
他繼續長吁短歎,心裡不住的哀嚎,不住的乞求。只希望眼前這個昏睡的人兒能夠快快醒來。
深藍色的水眸裡盯著他,眼裡閃過一絲暗淡的光芒。
「皇后和太后大病不起,到現在朝中已經無人了。」藍衣男子說完發出一聲長長的喟歎。
黯然垂下的頭慢慢的抬頭,當兩眼對視的那一剎那,太醫竟驚得跌倒在地上。
「胡太醫。」趙如煙溫柔輕喚,禮貌卻又帶著疏離感,冷冷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指著她,胡太醫瞪大了眼睛,又難以置信的搖搖頭,在大力的掐住自己的胳膊,知道那地方發出疼痛的訊號時才晃過神。
公主,公主,她活過來了。
「師兄,師兄,煙兒,不,公主,公主她活過來了。」他大喊大叫的往外跑,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欣喜和感動。
趙如煙勾勾嘴角,卻沒有笑起來。三年的沉寂讓她忘記了如何去笑,腦海裡僅剩的便只有死前的那個片段。
泡在水中的手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小腹,心再次疼痛起來。
原來,命活過來了,可孩子終究沒保住。
鬼醫很快的就趕過來了,當看到趙如煙端坐在藥桶裡黯然的看著遠方時,嘴角微微上揚,心卻很疼很疼。
這樣的一個女子,身上背負了太多,若不是聽到一些切身的事情,或許她會永遠的沉寂吧。
「剛才,師弟跟你說什麼了?」沒有慣例的噓寒問暖,鬼醫淡淡的問道,胡太醫吐吐舌頭,縮到一邊。
趙如煙蹙眉,並沒有刻意隱瞞,「胡太醫說,大宋將完。」
胡太醫的腦袋縮的更厲害了。
鬼醫輕笑,搖搖頭,他走到趙如煙的身邊,說道:「你可不可以先把這些事情放下,管它的大宋將完,為自己自私的活著不行嗎?為何要活的這麼累。」聲音裡是慣例的嬉笑怒罵,卻夾雜著心疼。
趙如煙搖搖頭,擰緊雙眉說道:「或許再世為人便注定如煙這輩子不能為自己活著。」
沒有軟弱,沒有苦澀,沒有無奈,一切都答得平平淡淡,小臉平靜的沒有一絲感情,深藍色的水眸裡亦靜得深沉。
鬼醫沉默了半晌,說道:「如煙,看來你注定只能為大宋百姓而活了,先在這裡繼續待幾天,等把身體調理好了,我讓你出谷,回汴京去。或許,你的出現對墮落的他們而言會是一個很好的安慰。」說完,轉身正要走去。
胡太醫拉住了他,眼神熱切的看著他,「師兄,公主臉上的疤痕可以去掉嗎?」
鬼醫回過頭,看著趙如煙問道:「那你想恢復容貌嗎?」
如煙搖搖頭,一張龜裂的小嘴裡吐出冷冷的話語,「何必呢?今生如煙已無愛,容貌對於如煙而言只會徒增煩惱罷了,這樣挺好。」說完,抬起雙眸,平靜的看著一臉震驚的鬼醫。
鬼醫怔怔的看著趙如煙那波瀾不興的藍眸,嘴角抽搐一下,穿著白衣的身子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半晌,方大笑起來。
「趙如煙,老夫真沒看錯你,老夫到今日終於明白,當日蕭太后為何要殺你,想她一巾幗英雄不惜背上罵名也要出去你,看來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你,真的會讓所有人為了你粉身碎骨。」說完再次大笑的往門口走去。
「如煙,希望我沒有看錯你,大宋的子民,就靠你了。」他意味深長的說出了這麼一句,然後,甩甩衣袖瀟灑離去。
胡太醫失望的看了一眼冷然的趙如煙,搖搖頭,亦走了。
趙如煙看著遠方,思緒慢慢的飄遠,飄向通往大宋朝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