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樣能夠追隨她而去也是幸福的,耶律齊在昏迷前這樣想到。
蒼白的小臉帶著那條淒慘的蜈蚣,恬靜的躺在小寒的懷裡,可是小嘴依然高傲的撅起,似是永不服輸的倔強。
多麼可親的人啊,可是為什麼就如此短命如此悲慘呢。
洛子寒慢慢的,一步步的,帶著心碎,帶著心痛,走到小寒身邊。
彎下腰,伸手將沉睡中的她抱起,淚水滴落到那張沾滿血跡的小臉上,哽咽喊道:「煙兒,洛哥哥這就帶你回家,回到大宋朝去,你知道嗎?你的父皇他來接你,這會兒估計就已經到了邊境了,你心心唸唸等的不就是你的父皇嗎?你忍心就這樣離開嗎?」
一步又一步,洛子寒抱著如煙瘦小的身子,踉蹌著慢慢的走出春風閣,小寒擦擦眼淚,憤恨的看了一眼週遭的所有人,亦亦步亦趨的走了出去。
跳上馬,在眾人的注視下,夾緊馬腹,快速的朝著宋朝的方向奔去。
煙兒,我們回家了,你再也不用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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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遼邊境……
宋朝的隊伍正在焦急的等待,握著病情的手也不禁顫抖著,帶著惴惴不安,帶著紛擾愁緒……
趙恆攜著全身癱軟的凌青兒站在最前方,翹首望著遠處。心裡不安的跳動,生怕不願想的事情發生。
這樣的情景真的很像一對父母期期艾艾的盼望著去往遠方的兒女歸來。
只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等來的竟是自家女兒的屍體。
記得代嫁前,如煙曾對趙恆說過:如果皇上你硬要民女代嫁,那等來的將是一杯黃土。
可是,誰又能想到呢,當代嫁真成事實後的四個月之後,他等來的竟真的是女兒的一杯黃土。
心裡,如雷鼓動。
馬蹄聲由遠及近,聲聲淒慘,好似在演奏著一首葬歌,淒婉纏綿又帶著聲聲泣血的悲壯。
趙恆心裡那根緊繃的弦在此刻瓦解。
原來,一切都只是誤會,原來,一切都是因他而其,原來,那個最醜陋卻軟弱的小女兒的心底竟藏著這樣的委屈,這樣的堅強,又這樣的堅強。
遠方的一小點逐漸的清晰,卻又逐漸的模糊。
當那一點由遠及近,直至清晰的看清楚來人時候,趙恆心裡所有的設防頃刻崩潰。
洛子寒滿臉淚水的跨坐在馬上,那雙顫抖的雙手此刻正抱著一個蒼白的人兒,那個他曾經認為天下最醜的人,那個他曾經及其討厭的人兒。
凌青兒瞬間淚如雨下,癱軟在地上,無聲抽泣。
雙腿一軟,趙恆竟失控的跪在了地上,身後,三萬禁軍跟隨著皇帝跪在了地上,嘩啦啦,兵器掉了地上,所有人亦痛苦的哭著,聲音震徹九霄。
宋朝大軍的身後,一群穿著破爛的百姓正快速的往這邊趕,個個臉上悲慼愴然。
那是一群難民,一群曾經被趙如煙救下的難民。
小寒在回國途中,向外散步真相:救濟天下窮苦百姓的四小姐就是代嫁遼國的四公主,趙如煙。
一夜之間,滿城風雨,關於趙如煙的傳奇從此就開始流傳。
一夜之間,舉國悲愴。
他們說:她是凌皇后的女兒,是凌皇后死後留在世上的苦人兒。
他們說:她在五歲那年被無德皇帝一刀劈下,從此容顏盡毀。
他們說:她醜陋卻善良,軟弱卻堅強,生為大宋的黎民百姓而生,死亦為大宋的百姓死。
他們說:代嫁之前,她僅有六個月的生命時光,可是無良皇帝依然逼迫她代嫁。
逼嫁?何等荒唐,鬼魅般的容顏本就不可代替傾城之姿和親,所以等待的便就只有折磨和羞辱。
終於殘破不堪的身子終於還是堅持不下去了,僅僅五個月,孱弱的身子得到了解脫,高尚的靈魂卻萬古流芳。
大宋難民艱難的向著趙如煙的方向邁著堅定的步子,牽著小寒,攙著老人,流著熱淚,慢慢的靠近靠近,再靠近。
看著人潮流動,跪在地上的士兵們亦不阻止,也罷,讓他們弔唁一下吧。
難民將洛子寒團團圍住,子寒抱著如煙跳下馬,凌青兒早就撲了過去。
難民們緩緩跪下,一個接著一個,低著頭默默的哭泣著……
「煙兒,煙兒,你睜開眼看看青姨,看看青姨好嗎?都是青姨害你的,都是青姨的錯,煙兒,你睜開眼看看青姨好不好,青姨求求你了。「凌青兒抱著趙如煙慟哭,大慟特慟。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定不會讓姐姐替罪。
怪誰呢,怪只怪自己貪生怕死,怪只怪自己沒有勇氣去坦然承認,如果早點承認和蕭正楠的愛情,那今日所有的一切都不會上演。
可是,早說了,在這個時刻,千金難買早知道已經成了一種奢望。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當時我不讓姐姐替罪,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凌青兒哭的肝腸寸斷,捶胸頓足,趙恆心疼的抱住他。
「青兒,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怪只怪朕,罪魁禍首是朕啊。」趙恆緊緊的摟住哭泣的凌青兒,深深的懺悔。
可是,當罪已築成,禍已闖出,僅憑一句又一句的懺悔根本就無法彌補,得到的將是報應,將是血的代價。
哭泣,在此刻已經不夠用了,看上去的就只有假惺惺的狗血嘴臉。
跪在周圍的難民們看著趙恆,眼裡佈滿仇恨,其中,一個難民終於爆發了,站起身,他對著身後的百姓說道:
不作,可憐那心繫天下的凌皇后和四公主竟再他的昏庸之下冤死,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們不如群起而攻之,誅殺了這個昏庸的暴君……」
「殺了狗皇帝,殺了狗皇帝……」
「替凌皇后報仇,替四公主報仇,替凌皇后報仇,替四公主報仇……」
聲音激揚中帶著悲憤,帶著憤怒,聲聲入耳,趙恆的心猛地咯登了一下。
百姓們群情激奮,一個接著一個站起來,舉起雙手,憤恨的大喊大叫。在他們心中,此時此刻,唯有殺了狗皇帝方能洩恨,方能解氣。
場面漸漸的開始出現混亂,有些百姓已經站起身,逐漸向中間的皇帝靠近。趙恆由侍衛擋著慢慢的往後退,汗水涔涔滑下……
士兵們拿起兵器,緊張不安的看著逐漸靠近的百姓,隨時準備大開殺戮。
或許誰也沒想到,本是單純的弔唁竟演變成暴動,是天意,還是人為?
「哈哈哈哈……」
遙遠的天際飄來了一聲大笑,帶著嘲弄,帶著戲謔。隨後,一個白色的身影慢慢的飄蕩了過來,慢慢的從天而降。
忙亂的眾人紛紛抬頭看著從天而降的人,忘記了手上的動作。
站定,一個白衣白髮白鬚的老者摸著鬍鬚冷眼掃過眾人。
伸手,將趙如煙的屍體撈過去,細細打量了起來,嘴裡還不時發出陣陣感歎。
「嘖嘖……狗皇帝,你的女兒本可以傾國傾城,你卻將她傷成這樣,真是慘。」說完,大手撫上她的臉,再撫過肌膚……
「這丫頭的身子骨真是弱,不過倒很對老夫的胃口,狗皇帝,既然人都死了,你這樣藏著掖著,假惺惺的哭泣也不是辦法,不如將她送給老夫吧,老夫就用她的屍體來驗藥吧。」
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笑著天下一切可笑之人。笑聲穿透每個人的心,震懾著他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