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兩聲清脆的叩門聲之後是一道低沉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十分悅耳迷人。
男人的聲音如同一塊石頭剎時碎了湖面的平靜。
梁少青抬起頭,張太太轉過頭,兩人同時看見一名相貌俊美的男人站在門口,男人的嘴勾著笑,眼神雖然刻意掩飾卻仍藏不了一絲邪氣;他穿著一件剪裁合適的黑色長外套,讓他身形看來更為修長,帶有斯文氣質,整體相當吸引人。
他的出現吸引住梁少青的注目,半刻之間,她竟移不開目光,呆呆地凝視這個似曾相識的男人--他是誰?
「少青,不記得我了嗎?」
梁少青搖搖頭,對於這個好看的男人也是一片陌生。
「我是你的丈夫--孫寄遠。」
孫寄遠是她的……丈夫?!
梁少青足足愣了好半晌,連張太太幾時離開病房都沒有察覺。
不是說他和不知第幾任情婦出國去玩了?
她望著他彷彿主人似的開始整理環境,甚至還要她躺回床上休息,她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因他的所作所為都那麼理所當然。
本來打算等他回來就討論離婚事宜的她,一下子竟忘了初衷,只能傻傻見他忙進忙出,忙著和醫生護士瞭解她的情況,忙著照顧她。
直到他坐定面前,她才驚覺一種違和感--他真的是她的丈夫嗎?
明明兩個好友一說她便信了,偏偏和她最親近的男人出現,她竟難以相信他是自己的丈夫,莫非是因為聽見他和情婦出國,所以才有最初的排斥嗎?
「怎麼了?」孫寄遠望著她,眼神中堆棧滿滿的關懷。
「你……」究竟該不該問呢?一問肯定會壞了此時和諧的氣氛,她原本是打算以最平和的方式討論事情,畢竟她失憶了,既然忘了就忘了,又何必非要如同電視上所演那樣戲劇性,現在的她只想安靜過日子。
「我怎麼了?」
孫寄遠含笑以對,注視著她的表情有包容有寵溺,就是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種冷淡,真怪,怎麼眼前這男人不如朋友所說那樣。
梁少青最後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問,她想先探探孫寄遠到底有什麼打算,說不定他也想維持最後夫妻的一點情分,如果她道破,說不定是個敗筆。
「沒事,安芬說你出差了,剛回來嗎?」
孫寄遠點頭回答:「嗯,我一接到她的電話立刻趕過來,抱歉,我傷勢不嚴重因此為了工作的事情不得不出國一趟,知道你醒來了,我便立刻趕回來。少青,我真的很慶幸你沒事。」他握住她的手,話說得含蓄,掌心的溫熱卻傳遞給了她。
這是梁少青清醒以來頭一次被男醫生以外的男人觸碰,有些不習慣,不過卻也沉溺於孫寄遠真摯的情感表達,她清清楚楚感受到丈夫對自己的關心,沒有一絲虛假。
不過好友應該也不會欺騙自己才是,那……究竟是誰錯了?
「想不起我是不是?」似是清楚她內心的排斥,他主動放開她的手溫柔地詢問。
梁少青看了他認真的表情一眼,默默點頭。
不知怎地,無論之前聽到什麼,眼前的男人就是讓她討厭不起來,甚至也不排斥,這無關他的長相好不好看,而是她喜歡他專注落在自己臉上的眼神,那種感覺就好像他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孫寄遠淡淡一笑,逕自幫她倒了一杯開水。「無妨,反正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即使最後你仍然想不起來,我也會填滿你未來的記憶,讓你再也忘不了我……」她聽到這裡,耳根子驀地一紅,心跳加速。「少青,之前我錯過了你,這次我絕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你永遠都屬於我,你只能愛我一個人,我不許你變心,知道嗎?」
好強烈的一段宣告。
這些話和有著斯文和煦外表的他一點也不相稱,但詭異的是她卻露出微笑,因為她渴望這種被強烈需要的佔有慾,她頓時有些明白自己為何會愛上他了。
如此有魄力、有強制性的個性比較適合溫和柔軟的自己,她如浮萍,而他是一塊能讓她棲息生存的水池,她永遠也離不開他。
末了,她甜甜地笑,反問:「那你自己帶著別的女人出差又是怎麼回事?」不在意,她不問,如今在意了,便想弄清楚一切。
「肯定又是安芬說的吧?從認識你開始她就反對我們在一起了,到現在都還是一樣不看好我們的婚姻。好,我承認,認識你之前我的男女關係非常亂,可是結婚後,我發誓未曾做出背叛過你的事情,少青,我只愛你,絕不會讓你傷心。」語末,他輕輕在她臉上印了一吻。
他的吻又輕又柔,帶有濃濃珍惜的意味,梁少青輕易地又紅透了雙頰。
本以為自己性格溫和,心底無波無浪,哪知這男人一出現,立刻捲起十層樓高的濤天大浪,教她隨時處於小鹿亂撞的緊張心情之下,這男人的魅力可真教她難以招架。
「但是……我已經忘記你了。」這是個清楚可見的事實。
「那又如何,剛好我們重新開始,重新再談戀愛,這樣未嘗不好?」他樂觀表示,顯然對於她的失憶一點都不介意,接著繼續又說:「所以你的身體要早點好,我們才能快點回家,我已經等不及親自照顧你了,我的少青。」
相較於孫寄遠熱情的表現,梁少青害羞地低下頭。
「為什麼不看我?」
梁少青躊躇了好一會兒終於抬起頭正視這個幾乎是完美的男人。
「我很怕這是個夢。」
「夢?如果是夢,我有可能那麼活生生嗎?」他牽起她的手撫摸自己的臉頰。「是熱的吧?這可不是夢,我是真的在你眼前。」
「我……怕。」好友說他的丈夫花心,然而他主動來到面前解釋,她的腦子都不知道該相信誰了,沒有期待的時候,她彷彿局外人,一有了期盼,她會害怕受傷。
孫寄遠握住她的雙手,置在唇前吻了吻。「傻瓜,我比你還怕,我真怕會永遠失去你,幸好你沒事,幸好……要不然我真的就會是一個人了,你忍心讓我孤苦無依嗎?」
他委屈可憐的模樣剎時逗笑了梁少青,消除了她部分的緊張以及擔心。「你這麼完美,喜歡你的人肯定很多,絕對不差我這一個。」
瞬間,孫寄遠斂下了可憐委屈,眉心間竟浮現些微的皺折,笑容也苦澀了,他一面撫摸她的臉蛋,一面說:「真怪……你明明失去記憶了,怎能說出相同的話來刺激我?」
「我刺激你?!」她完全沒這意思。
「我追求你的時候,你就是用這句話想打發我,你說我這麼完美,喜歡我的人肯定很多,絕對不差你這一個……可惜我就只對你動心,幸好你現在已經嫁給我了,我也不會再為了你這句話而傷心。」打從看見梁少青開始,眼底就只剩下她,其它女人無論多美多有才華,也吸引不了他。
「這句話怎麼會讓你傷心?」她不懂。
「所有人都是獨一無二,不可能取代得了,我喜歡你的心情更不可能因為其它人而改變,所以無論你將我捧得多高,拒絕就是拒絕,你說我能不傷心嗎,老婆?」他的感情似是收放自如,這一秒又滿臉笑意,絲毫不見適才的落寞。
這一聲老婆叫得她噗哧地笑。
「真高興我的痛苦能夠取悅你。」
「不是啦,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想,你的條件明明那麼好……你會喜歡我其實讓我受寵若驚。」如此有自信又聰明風趣的男人,怎會喜歡上自己?
「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我最喜歡的就是你永遠都像是一道河流包圍著我。一個能夠包容體諒並且在我最需要溫柔的時候給予滿滿的柔情,這樣的女人才是我喜歡的類型,至於要志趣相投,期待能撞出什麼創意火花的這種類型,隨便抓一個同事就可以,我不需要你迎合我,只要做你自己就夠了。你就像是水,無論裝在什麼容器變化成什麼形狀永遠也改變不了你清澈的本質。少青,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她是他活了三十幾個年頭唯一動心的對象。
不爭氣的她頓時無言以對,眼眶滿是氤氳水氣,模糊地快要看不清眼前的男人。
一定是夢吧?要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男人對自己動心?
這會兒她有點遺憾失去記憶了,要不然便能回想兩人過往的美好記憶。
「老婆,我說了這麼多,就算你都不記得了,難道都不該表示點什麼嗎?」他露出一臉等待鼓勵的神情,活似要討糖的孩子。
嗄?她要表示什麼?她完全沒概念。
請原諒她還算是半個病人。
最後,她想了很久終於幽幽吐出:「我……我想上廁所。」
唉,很殺風景的一句話。
她這個優秀又好看的丈夫一出現,謠言不攻自破。
棄婦的身份立刻扶搖直上成為最受寵的妻子。
梁少青暫時離不開醫院,每天都會有大小不一的檢查,今天亦然,孫寄遠既然來了,便立刻辭退了看護,親自照顧她,推她到各個診療室,或是餵食,總之只要涉及梁少青的事情絕不假手於他人,本來還同情她的人,立刻滿懷羨慕。
因為她的丈夫不只好,還好看到教人心慌意亂,尤其是當他挑著眉,淺淺勾著唇的那一聲「這樣好嗎」就包含了無限的寵愛,連她這個當事人都兵敗如山倒,馬上棄械投降,只為換求他更深情的對待。
唉,人果真是寵不得,一寵就會上了天,貪得無厭。
「好吃嗎?」此時此刻,孫寄遠正在削蘋果皮,紅色的皮從蒂頭處一路往下,未曾斷裂,功夫到家。
「好吃。」她已經吃完一顆了,幸好蘋果小,要不然她晚餐就不必吃了。
「那就多吃一點,這是我特地買來給你,你太瘦了,胖一點比較好看,要不然我真怕一陣大風吹來就把你吹走。」
「噗!」她笑得差點噴出嘴裡的蘋果塊。「太誇張了,我一點也不瘦。」她發現丈夫很能逗笑自己,這是她笑點低,還是他天生有逗人的本事?
他才來兩個小時而已,她不知笑過多少回,這樣的男人啊,真令她情生意動,幸好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她才不會像外頭那些露出羨慕眼神的旁人一樣,這時她真有種莫名的驕傲自滿。
孫寄遠覷了她一眼,似是不贊同她的話。「等你讓我抱不動了再來說你不瘦。」
「如果你抱不動我了,你大概就不會這麼喜歡我了。」她相信自己的論點很一般,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喜歡臃腫肥胖的妻子,甚至連她也不太喜歡。
「你知道『ShallowHal』嗎?我一直覺得這部片很有意思,男主角一開始非常注重外貌,後來受到暗示變成只會看見對方內心的美好,外表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所以他愛上一個非常善良的女主角,最後結果出現在他身上的暗示消失了,他心目中完美的女主角竟是個連他都抱不動的胖女人,這部片,我看了好幾回,裡頭的含意簡單明瞭,我卻始終在想假如是我,有辦法和男主角一樣做出相同的抉擇嗎?
原本,我是一點都不同意這部電影的結局,因為一點都不符合美以及人性,所有人應該都會追求美好,眼睛是最能直接表現愛情,一個長得其貌不揚的人,即便內心有多好,終究難以改變旁人印象,我一直抱持這種正常人的觀點,直到遇上你--我才能體會什麼是「情人眼底出西施」,因為我愛上你了,往後無論你變得如何,我愛的都是你,不僅是外表而已,就算抱不動你,你依然是你,我最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