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驚又喜的看著他,「悠?你……你怎麼會……」
「你們姐弟倆慢慢聊,我先出去了。」凜婆婆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西園寺悠見凜婆婆離開,立刻邁開步伐走向坐在床上的憐,一臉凝重地說:「我回家時聽說你嫁到橫濱來,就立刻跑來看你了。」
「是這樣呀,那——」
「姐,」他打斷她,語氣十分激動,「你為什麼要答應?」
憐一頓,隱隱知道他為何而來了。
「父親他們為了錢,居然把你賣給一個有錢的殘廢?而你,你竟然沒反抗?」
「悠,其實……」她想跟他說明伊東長政並非殘廢的事實。
但西園寺悠已焦躁得再次打斷她的話。「姐,我就快畢業了,等我從京大法學院畢業,就能找一份工作養活你跟母親,你不必委屈自己再和一個有殘疾的男人在一起。而且我剛才聽那位婆婆說,你還為了那個男人受了槍傷……」他眉心一擰,神情憂憤地責問:「他是怎麼回事?居然讓你捱子彈?」
「這……這說來話長……」
「姐,你什麼都不必說。」他語氣堅定而強勢,「我今天來是要帶你走的。」
她怔了一下,「走?」
「我知道父親收了他十萬圓聘金。可冤有頭、債有主,他若不滿就找父親跟愛要錢去,你不是抵押品。」
「悠,不是這樣的,我……我是心甘情願待在這裡,也是心甘情願為伊東先生捱子彈的……」憐趕忙解說。
聽見她這麼說,西園寺悠難忍激動的低斥,「西園寺憐,你是傻瓜嗎?還是你瘋了?真想跟一個殘廢共度……」他話未說完,門外就傳來一句低沉微慍的聲音。
「她不是西園寺憐。」
西園寺悠一怔,本能的往門口望去,只見一個高大挺拔,身著襯衫、背心及西裝褲,十足紳士打扮的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你是……」
「她不再是西園寺憐,而是伊東憐,我伊東長政的妻子。」
聞言,西園寺悠陡地一震,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姐夫」。他不像傳言中的那副模樣,反而四肢健全,身形高大而健壯,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殘疾。
就在西園寺悠兩眼發直的看著伊東長政時,憐也驚訝的看著他。
他剛才說了什麼?她是「伊東憐」,是他的……妻子?這是他第一次明確的給了她名分,讓她知道自己終於能以「伊東長政之妻」的身份待在這裡。
霎時間,她內心激動不已,眼淚也幾乎奪眶而出。
像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伊東長政走了過來,當著西園寺悠的面牽起她的手,然後緊緊握在掌心裡。「我很歡迎身為弟弟的你來探望她,不過……你可別想把她帶走。」
「呃?你……」西園寺悠看著眼前的他,有些目瞪口呆,「你的身體……」
「我並無殘疾,你大可放心。」伊東長政勾唇一笑,「憐說你是京大法學院的學生?」
「是的……」想到自己剛才因誤解而說出非常無禮的話,似乎都被他聽見了,西園寺悠立刻尷尬又畏怯地應道。
「快畢業了吧?」
「是。」在氣勢令人懾服的伊東長政面前,西園寺悠不自覺像個聽訓的小鬼般正經站好。
伊東長政直視著他,語帶命令地說:「畢業後,就到姐夫這裡來工作吧。」
西園寺悠眨眨眼睛,驚訝又欣喜的看著他。「是。」他精神抖擻地用力點頭。
伊東長政留西園寺悠在家中小住兩天後,給了他一些零用錢,並幫他買了車票,送他返回京都。
憐非常感激他,也為自己終於得到他的認可而竊喜不已,因此雖然凜婆婆還不准她做任何家事,她還是任性的決定幫他準備一頓晚餐。
傍晚,伊東長政回家時,憐跟凜婆婆一起在門口等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看見她站在門口「恭候」自己,他皺了下眉頭。
「少主怎麼這麼問呢?」一旁凜婆婆笑著說:「夫人在這裡,當然是為了等您回來啊。」
「你的傷還沒好吧?」他神情嚴肅的看著憐問。
憐囁嚅地說:「沒那麼痛了,所以……」
「不要逞強。」說著,他將外套跟公事包交給了凜婆婆。
「少主這麼關心夫人,老太婆我真是高興。」凜婆婆咧嘴一笑。
伊東長政斜瞥她一眼,「您老人家還真會尋我開心……」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先到餐廳用餐吧。」凜婆婆說。
「嗯。」伊東長政沒異議,直接朝著餐廳的方向走去。
走進餐廳,他一看見餐桌上的日式家庭菜,立刻知道那是憐的傑作。
轉過頭,他目光一凝的看著她,眼底有幾分責備。「你閒不住嗎?」
迎上他銳利的黑眸,憐不自覺的縮了下脖子,「只是燒幾道菜,不會影響到傷口的……」
「別再做這種事了。」他命令地說。
她怔了下,忙問:「不准我再燒菜嗎?」
他眉頭一擰,神情難得有幾分無奈,「我的意思是……等你的傷好了,你愛做什麼都行。」
聞言,憐安心的笑了。「是的,伊東先生,我明白了。」
聽她左一句「伊東先生」,右一句「伊東先生」,伊東長政忍不住又蹙起眉頭。但他什麼都沒說,默默在餐桌邊坐下,開始享用「妻子」為他做的晚餐。
雖然只是尋常的白米飯跟家常菜,卻莫名溫暖了他的心,也讓他解除一天的疲勞。
從前的他四處流浪,以船為家,即使是在橫濱落地生根後,他對這幢豪華宅邸也沒有太多的歸屬感。
他身邊有許多人,可從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讓他停留下來,縱使他們都是他信任且關係緊密的人也一樣。與其說這裡是「家」,他倒覺得更像是間他自己開的旅館。
但現在,這裡真的是「家」了,一個有人等著他、為他燒上一頓飯的家……而這個變化都來自於她。
他不知道這個變化對自己來說是好是壞,是福是禍,但他可以確定的是……他不再後悔當初留她下來。
沐浴過後,伊東長政一個人待在書房裡閱報。
每天一早到公司時,鈴木會先將報上的重點圈起來交給他,以節省他讀報的時間。
到了晚上,他才會再將報紙細閱一遍。
晚上要是在家,大部分時間他也都會待在書房處理公事,直到午夜才返回臥室睡覺。因此,就算兩人已經同房,他跟憐躺在同一張床上的時間也很短,而且多數時候等他躺上床,她已經睡著了。
「伊東先生,是我。」門外傳來憐的聲音。
「進來,門沒關。」
「是。」憐輕推開門,手上端著一個小茶盤,盤上放著一杯剛沖好的紅茶與一隻杯子。她怯怯的走向他,將茶盤擱在茶几上,「我幫您沖了熱茶。」
「嗯。」他擱下報紙,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
憐站在一旁,微彎下腰為他倒了一杯熱茶。
他由她手上接過茶杯,淺啜了一口。
「伊東先生,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出……」她話未說完,他忽地輕輕抓住她的手腕,她嚇了一跳,驚羞的看著文風不動坐在沙發上的他。
見他那幽深銳利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她,神情似有一點不悅,憐心想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麼惹他生氣,不自覺露出畏懼的表情。
「你……怕我嗎?」他忽地這麼問。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悸。「不是的,伊東先生,我只是……」
「伊東先生?」他眉頭一擰,眉心擠出三道懊惱的皺摺,「你不是說自己是我的妻子?既然是我妻子,為什麼總是叫我伊東先生?」
聞言,憐不禁一怔。不喊他伊東先生,那麼要叫他什麼呢?
「要我叫您一聲……老爺嗎?」她疑怯的問。
伊東長政一臉「我被你打敗了」的表情,「你這女人還真是蠢得可以。」
聽見他說自己蠢,憐覺得很丟臉,直覺就想道歉,「對不起,我……啊?」話未說完,他已輕輕扣住她的腰把她往下一拉,她一個重心不穩,直接坐到了他腿上。
她一慌,本能地想站起來,他卻仍緊緊環住她,不讓她自他腿上離開。
下一瞬間,她心跳加速,滿臉通紅,又驚又羞的看著正深深注視自己的他。
「伊東先生,讓……讓我起來……」她連聲音都在顫抖了。
「為什麼?」他直視著面紅耳赤的她,眼裡閃動著異彩,熾熱又霸道。「這裡又沒有別人。」
憐隱約感覺到有什麼不同,但又不確定自己所感受到的,只能羞紅臉,不發一語。
他伸手輕觸她發燙的臉頰,「你是我的妻子吧?」見她黑亮純真的眸子怔怔看著自己,他心一悸。「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管我變成什麼人,你都不會離開我,是嗎?」
他的話讓她害羞得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以堅定的眼神給他答覆。「嗯……」
「你是伊東憐……」伊東長政的手往下滑至她細緻的頸子上,以虎口輕輕扣住她的脖子,「而我,是你的丈夫。」
憐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快跳出來了,他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肌膚,那觸感意外的令她感到舒服。
憶及她初到伊東家那一夜他粗暴狂猖的行為,實在與現下判若兩人,現在她好像坐在一個火爐上,身子不斷的加溫,在身體裡流竄的血液也彷彿快沸騰起來。
她無法回答他任何問題,只因她的腦子已燒了起來,昏昏沉沉的,失去判斷能力。
他的大手鬆開她和服的衣襟,緩緩褪下她左側的衣片,她羞紅著臉,卻不敢有任何動作。
隔著紗布,他在她的傷口上一吻。「不管是這樣的傷,還是……」他輕抓起她的手,看著她手臂內側的條條傷痕,「這樣的傷,我都不會再允許它們出現。」
沒有其他話語比這個更令人迷醉了,憐驚喜不已的看著他,微啟著唇瓣卻無法言語。
「雖是陰錯陽差,但幸好是你。」伊東長政不知道自己為何對她說出這些話,他想,也許是氣氛不錯,或者時候到了吧。
從她的表情,他看得出來她此刻激動且感動,她會愛他吧?
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她都會待在他身邊,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想傷害他,她也會緊緊的擁抱他吧?
會的,他相信她是那樣的女人,所以他一直不願面對自己的感情,總是抗拒著她。他以為只要那麼做,她在他心裡的份量就會漸漸遞減。
但當她中槍倒在他懷裡時,他竟感到萬分害怕,他怕她離開他——不管是以哪種方式,而他意識到自己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後,便也明白自己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
「趕快把傷養好吧……」他聲音低啞地說:「我等不及要抱你了。」
他露骨直接的話語,讓憐的腦袋轟地一聲好似要炸開般。她驚羞的看著他,「伊東先生,你……」
「叫我阿勝……」他說:「我的家人是這麼叫我的。」
「阿勝?」他不是叫長政嗎?阿勝難道是他的乳名?
對了,他的家人現在都在哪裡呢?來到橫濱近三個月,她從沒見過他的家人,也不曾聽他或是任何人提起他們……
她正想問他時,門外傳來小十郎的聲音——
「少主,我可以進去嗎?」
伊東長政將憐的衣襟拉好,並讓她自他腿上離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