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早就看遍她的全身,可是她仍是羞澀得很,完全是個不經事的小姑娘,真是拿她沒辦法。
秦煙小心翼翼拔出身上的細針,每拔一根就撕牙裂嘴一番,不過她不敢喊出聲音來,只能自己默默忍受,五官全皺在一塊兒。
師父替她拔針比較不會瘀青,但疼痛是一樣的,她實在不想看見師父心疼自責的眼神,每每都覺得自己好無用,連這點痛楚都忍耐不了。所以她開始要求自已動手,要痛要快要慢都由自己操控,要忍要哭要掙扎全都在他背後,不出聲熬過去,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煙兒,你拔針時愈來愈不痛了?」他疑惑地問。
「是呀。」她抽出一根針,疼得咬牙。
「這是好現象,代表你復原得不錯。」他點點頭。
「每天都接受這等酷刑,沒好起來的話,豈不是老天沒眼了。」又拔一根,眼淚滴下。
「持之以恆,你的身子總有一天會痊癒的。」
「這是當然,說好了要和你一輩子在一起。」一次拔兩根,連鼻涕都克制不住了。
她一邊流淚,一邊拔著銀針,丑不堪言。
忽地,耿千寒旋身脫下外衣,利落地包裹住她的身體,並且以高大的身軀擋住她的存在。秦煙還來不及反應,門板應聲而開——
「耿千寒,有事發生了——」齊嵐才跨入房門一步,立刻感受到冰冷的殺氣撲面而來。耿千寒眼中的憤怒冷冽簡直可以將人貫穿了。
齊嵐沒等耿千寒趕人,也沒有時間發愣,立刻跳出門外,自動自發關上門板,彷彿自己不曾來過。
室內又回歸一片平靜,耿千寒低頭瞧見她趁機猛擦眼淚鼻涕,深怕被他看見的模樣,深深的不捨湧上心頭。
「還是很痛吧?」他將外衣拋開,扳住她的身子,不許她逃開。
「不痛啊!是這藥太臭,我被嗆著了。」她的兩隻手又不知道該遮哪裡好了……真是難為情呀……
「站著別動。」他命令。
秦煙只好低著頭,乖乖站著,腳趾不自在地向內彎曲。
接著,耿千寒彎下身軀,舉止溫柔地替她抽出每一根長針,然後在每一個細微的傷口上落下一吻。
「師……」
「不許喊我師父。」他出聲阻止,嗓音微啞。「至少現在不是。」
秦煙閉上眼,心口噗通噗通跳得好大聲,彷彿被轉移了注意力,拔針的疼痛不再那麼明顯,他的唇正在她的肌膚上游移,親遍了她的全身。
他是在疼措她吧……用他的方式,隱藏著不捨、眷戀、疼愛和滿滿的柔情……只有她一人獨自佔據他全部的愛。
他早已把她當成妻子,即使沒有成親拜堂,也認定她是他今生不變的唯一。
而她能為他做的,實在是少得可憐,只有不斷拖累他的分。
可至少,在某些時候,她是可以響應他的,譬如現在。
「寒……」她輕喚。
耿千寒微怔,聽見久違的呼喚,停下了動作,與她平視。
「雖然我很麻煩,可是你這輩子都甩不掉我了。」語畢,她迅速獻上自己的唇,主動親上他的唇瓣,他攬她入懷,濃烈響應她的告白,將壓抑已久的感情全數釋放。
秦煙被猛烈的熱情淹沒,熟悉的感覺包圍住她的全身,她非但不害怕,反而有種難言的期望,像是她等待已久的情感,在這一刻終於成真了。
不知何時,她身上的細針全部拔除了;不知何時,她喘不過氣地倒進他懷中;不知何時,他們又繼續吻得難分難捨。
她不得不承認,或許下次拔針不完全是件苦差事,也可以是個磨人的享受。
秦煙修習完真元護心法,身體承受不住,便又昏迷了。
耿千寒將她安置妥善後,走往大廳。果不其然,莫離、齊紫英、齊嵐皆在大廳坐定了。
「出了什麼事?」耿千寒掃向大廳外站著幾個齊天莊精銳的護衛,皺著眉宇。
「齊天莊號召各派,要與聖月教開戰了。」齊嵐率先開口。
「為何如此突然?」耿千寒不明白。
「聖月教膽大妄為來中土肆虐,已經接連滅了好幾個門派,擺明在挑釁武林盟主,要和咱們齊天莊一決高下。」齊嵐忿忿不平地握拳。
「看來卓日霄最終還是無法抵抗心魔,不甘心齊家後代沒遭受折磨,非要與齊天莊拚個你死我活。」莫離憂心說道。所有的恩恩怨怨,或許在此戰都會結束。
齊紫英起身,以茶代酒,向耿千寒敬了一杯茶水。「我與齊嵐即將回去幫助齊天莊,眼下要與你告別了。」
耿千寒隨手抄起一隻茶杯,緩緩飲盡。他們這一去,短期之內是不會回來的,即使戰役結束,江湖仍舊會紛亂一陣子,武林盟主對此亂象責無旁貸,他們必須成為齊紀堯的左右手,相互扶持度過難關。
「聖月教合併了許多邪教,招攬了許多人馬,但那些人不夠忠心,全是畏懼七血毒才不得不戰,告訴他們七血毒有解,他們肯定無心戀戰。」
耿千寒放下茶水,誠心建議著。
「我知道了。」齊紫英頓了一會兒,走近耿千寒,拍了拍他的肩膀。
「麻煩你,好好照顧她……」
「我會,不必擔心。倒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耿千寒附在齊紫英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齊紫英先是瞪大了眼,說不出半句話,最後眉開眼笑,喜不自勝。
「多謝了。」齊紫英拱手道謝。
「是什麼好事不能讓我知道?」齊嵐氣惱地說。
「天寺的好事。」齊紫英恨不得飛回齊天莊向大哥報喜訊了。
「莊主會贏的,卓日霄已經老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最後的反抗而已。」耿千寒有十足的把握,齊天莊不可能會輸。
「我們會再回來看秦煙的,到時候肯定會帶大哥一起來。」齊紫英又朝莫離彎腰一拜。「師父,秦煙就拜託您了。」
「放心吧,就算耗盡畢生心力,我也會治好她。」莫離擺擺手,望了一眼耿千寒,兩人無言的默契盡在不言中。雖然他們沒有在別人面前相認為父子,耿千寒也依舊從母姓,看似一切無異,實質上,一切都已經轉變了。
「那我們先告辭了。」齊紫英拎起齊嵐的後領,開懷地走出大廳,齊天莊的護衛跟隨在後。
眾人漸行漸遠,大廳內仍可聽見齊嵐不甘不願地喊著︰「到底是什麼事情瞞著我?」
莫離笑了笑,輕拍耿千寒。「你與紫英說了什麼?」
「我只是告訴他,連霞峰的東北方,有一個又深又長的峽谷,齊天莊致勝的關鍵藏在深谷瀑布旁的山壁裡。」耿千寒揚起嘴角。
風風雨雨即將過去,然後春暖花開,新的氣息、新的生活、新的明天就會到來。
三年後——
秦煙眨了眨長睫,輕輕睜開雙眼,四下一片黑暗,只有月光灑進窗台,攫住了她的目光。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體,驚駭地叫了一聲︰「咦?沒有扎針?」
以往她醒來時皆是白日,是耿千寒替她紮好了針,強迫她甦醒泡澡練功,可是這會兒三更半夜她居然自己醒來了!
這表示她這三年來的修練有了成效?真是太令人興奮了!她一定要快點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才行!不對不對,她要給他一個驚喜!
她下床穿鞋,喜上眉梢,隨意披了薄衫,步出房外。雖然病況未癒,她的體力不好,步伐不穩,不過還是可走動一段距離了。
她搖搖擺擺撐著牆緣前進,忍不住貪婪地望著夜色,許久許久沒有看見月亮了,好大好漂亮,要是可以隨心所欲保持清醒就好了。
「寒的房間快到了,再撐一下下。」她微笑,抱了拍自己的雙腿。
來到耿千寒的門前,她悄悄推了一下房門,沒想到房門只是虛掩著。
她走進房內,發現他根本不在。
「這麼晚了,他會去哪?」金蟬島的夜晚有什麼可去之處嗎?怪了。
她無意間瞄見桌案上散亂的紙張,隨手拿起一張對著月光觀看。不看沒事,一看之後,眼淚竟然奪眶而出。
她又抓起其它的紙張,一張一張看著,淚水一滴一滴落在紙上,暈開了墨。
「煙兒?」房門佇立著那抹高大的身影,語氣中含有說不出來的震驚。
「寒……」她淚眼汪汪地回眸,不顧自己力氣不足,撲入了他的懷中,硬生生撞個滿懷。
他抱住了她,連忙擦去她的眼淚。「你怎麼醒了?怎麼會來這?」
秦煙哽咽地搖頭。「我不知道我怎麼醒的,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受驚的人是我……」
她舉起手中的紙張,有些已經被她捏皺了。
「為什麼要哭?」他將她打橫抱起,走至床邊,先將她平放上床,自己也翻身上床,躺在她身邊,緊緊地摟著她。
她可以自己甦醒了,這是多麼讓人振奮的消息。他的心情十分雀躍,不停地吻著她的臉頰,順帶吻去她的淚痕。
「這些紙張……這些紙張……原來修練護心法的圖解,都是你畫的……我一直以為是莫神醫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秘籍。」
真元護心法一共有七重,她目前修練至第三重,能如此快速頓悟其道,全是因為每一重的修練都有一本秘籍,裡頭詳細記載了心法、口訣、吐納方法、運行穴位、結印姿勢……甚至連心靈境象的轉換都一一記載,除此之外,還附上圖例解說,知之詳盡。
結果全出自於他的手,這表示,他也在修練真元護心法啊——否則怎能身歷其境,點出如此詳細的修練方法?
「只不過是畫畫圖、寫寫字,你別放在心上。」他啄著她的唇。
她的眼淚依然掉個不停。「你白天陪著我練功,晚上還要趕著將心法修習完成,畫成冊子……你何必這麼辛苦呢?這是第五重的圖解呀……三年修練五重,你到底花了多少心血?」
「我所做的一切都比不上你的辛苦。」他捧起她的臉,抹去她的淚。
「這樣不好嗎?你遭受的痛苦,我比你先遭遇;你將遇到的瓶頸,我比你早一步領悟破解之道,你不必害怕擔憂,也不會孤單無助,更不會獨自承受別人所不能體會的辛勞,因為你有我,有我領在你的前頭,你只要緊緊跟著我就好,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
秦煙止不住哭泣,偎進他懷中,抱住他的腰間。「上輩子你一定欠我了什麼,所以這輩子才會如此艱辛的償還。」
「所以,今生我要付出得更多,來世再由你還給我,你要是忘了還,我自是不會放過你,如此生生世世下去,我們永遠都會相遇在一起。」他揉著她的發,理直氣壯地說。
「哪有人像你這般討債的,未免太過霸道了。」她抽抽噎噎,總算露出笑容。「不過,我答應你,咱們一言為定。」
不知是她哭累了,還是身體無法負荷,她很快就昏昏沉沉睡去了。
他溫柔地替她蓋好薄被,輕盈翻身下床,並不打算與她一同入睡,他還有許多未完成的事情等待他去處理。
只要她能逐漸康復,再大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的身影步出房外,再度隱沒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