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像」,並不是說宣至澈活到三十二歲了還跟小籠包初生時一樣醜,而是滿週歲的小籠包已經明顯的看得出來得到英俊爸爸的真傳了。
「宣至澈,你……你抱走我兒子?」被父子倆攪亂思緒,她不顧形象的雙膝一跪,迅速鑽進桌底,欲從他手中把兒子搶抱過來。
不料兒子死命攀住宣至澈的脖子,而宣至澈也大有不肯鬆手的意思……眼見那父子倆如膠似漆黏牢牢,為了小孩安全,她也不敢硬搶,只好停手,冷眼以對。
「把、巴,把、巴……」賀寶書的小手拍了拍宣至澈的臉,像是在替媽媽引介。
「爸爸?喔,不,寶貝,他不是你爸爸……咦?賀寶書,你……你會喊爸爸?你怎麼會喊爸爸?」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她被兒子不甚標準,但聽得出來就是在喊爸爸的稚嫩牙語嚴重嚇呆了。
「我教的。」宣至澈得意的咧嘴笑著,「兒子的學習力超強,教兩遍就會,真聰明。」
「有聰明嗎?」她辛苦拉拔、教養他,耐心的教他喊媽媽教了八百遍,他還連半個音都發不正確,可是他現在竟然會喊爸爸,這太不公平也太不給她面子了吧!
「當然聰明,不愧是我兒子,嘿嘿……」
「你……你怎麼知道他是你兒……」喔,不,此話一出,等於親口招認。她連忙閉嘴,撇開臉,但是在他挑逗性十足的逼視下,深知自己再也圓不回之前苦心編派的謊言了。
她羞愧的迴避著他灼熱的視線,希望敏感話題就此打住。
然而他成竹在胸,哪肯輕易的放過,已浪費太多時間去追悼過往,接下來他要卯足勁衝刺了。
「是丁士彥告訴我的,他把你和丁伯母所有的謊言都揭穿了。」
「又是他,他真會出賣我,這是第二次了。」她忍不住驚呼,但是在靜心體會後,又無法責怪丁士彥屢次的背叛,畢竟他本來就一直處在鼓勵她回宣至澈身邊的立場,他是為了她好,她知道,只是沒料到他來陰的就是了。
「出賣你,功德一件,我很感激他。」
「是哦!洩我的密,扯我的後腿,都不知道他的功德該歸類為哪一項。」
「是你好傻、好天真,竟然以為秘密永遠不會揭穿。」
他把她的臉扳回正面,深深的望進她的眸底,鎖定她的視線。
「我……」完全沒台階可下,她覺得好丟臉,與他近距離對峙著,心跳也全亂了。
「你真的寧願傻傻的守著破綻百出的爛秘密,也不願跟我一起創造幸福嗎?」
想來可悲,他宣至澈自認為頂大立地的好男兒,卻建立不了心愛女人對他的信任。
「我們哪來的幸福可言?要有,也早已被許許多多的殘酷現實給切割得支離破碎,難以癒合了。」黯然垂下羽睫,她努力維持鎮定。
一如從前,他迷人的氣息總是教她心狂意亂,恨不能趕快爬出桌底,離他愈遠愈好,偏偏兒子一手扯住爸爸的領口,一手拽緊媽媽的衣襟,替僵持的兩人製造出一種難分難解的曖昧情境,那雙慧點的大眼睛還精明早熟的釋放出類似「嘿嘿,爸爸媽媽,你們兩個誰也別想逃」的訊息。
「或許幸福曾經被我們聯手破壞掉,但是沒關係,嫩晴,我會重新找回屬於我們的幸福。」找回後,努力堆疊,讓幸福猶如天然湧泉,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目標有點太崇高遠大,可是他有自信辦到,不怕搬石頭砸自己腳的窘狀發生。
「你休想誘惑我。」幸福不是擺在市場裡販售的杏仁跟福菜,掏錢買就有。經過這些年,她根本不敢把幸福看得太簡單。
「這不是誘惑,而是……」而是他由衷的承諾。啊!忍住,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根本不需要去誘惑一個……普通朋友。」
欲速則不達,適時放慢步調,絕對必要。
丁士彥為他解開真相後的這些日子,他無時無刻不想拔腿朝她飛奔,將她抱個滿懷,但是又擔心吃快弄破碗,把事搞砸,只好努力勸阻自己別衝動,在諸多思慮及考慮下,他決定利用她也會出現在丁士彥婚禮上的機會,踏出追妻第一步。
多虧前岳父和小籠包分別以尿遁法和懷中逃脫術全力配合演出,才得以讓他的詭計施展得如此順利,待他重新贏得美人歸,必定好好的答謝他們兩位的慷慨相助。
那麼,截至這秒鐘為止,他與嫩晴雖不至於相談甚歡,但至少沒產生巨大衝突,再來他要做的,便是卸除她的心防,博取她的信任。
來這兒之前,他早就設定好一套完整戰略,假若在位極力勸說復合仍無效之下,便會見風轉舵,改變走向。
私底下他已沙盤推演,模擬過許多次,實際運用應該沒問題。
「普通朋友?」他突如其來的說法讓她訝然睜大眼睛。
「嗯,朋友。從今天起,我們就當朋友吧!我絕不會再逼你跟我復合當夫妻。」他舉手發誓,動作過大,差點把桌子掀翻。
「是喔?」怎麼變這樣?她的疑惑因為他信誓旦旦的保證而更深了。
「嗯,當那種朋友就好。」什麼壞事都能幹的朋友。
喔,不,宣至澈,時機未成熟,千萬別走漏心聲了,忍住。
「那種朋友?是哪一種?」她當真被他搞糊塗。
「就閒閒沒事可以約出來一起吃吃喝喝、看看電影,散散步、聊聊天,完全沒有感情包袱和壓力,很輕鬆自然的那一種。」屁咧!這樣他會滿足才怪。
不過,老話一句,宣至澈,你要是個硬漢就忍住,切莫衝動,慎防功虧一簣。
總之,先提高自己對她沒有過分奢求的信任度,再慢慢的見縫插針,逐步瓦解她的意志,以退為進,欲擒故縱,手段不一定光明,但通常管用。
「是喲?這樣就好?你不會想跟我上床?」夾帶強烈懷疑的眼光斜斜睨向他,她才不相信他對她沒有別的企圖。
分開了這麼久,今日兩人一碰面,別說肢體碰觸,光是彼此的眼神交會,她就不免心思蠢動、想入非非了,而他堂堂血性男兒一個,又擺明了還深愛著她,怎麼可能在與她相處的過程中還能力守君子協定,只當朋友,不當色狼,連碰都不碰她?
她就看準了他不可能!
「嗯,不會,不會的,你放心。」除了口頭保證之外,他再度慎重其事的舉手發誓,表情好誠懇,眼神超堅定。
「不會?」她的柳眉往上一挑,懷疑態度打死不退。哼哼,這傢伙嘴巴說不會,心裡一定有詭計,她太瞭解他了,別想騙。
「真的不會。」咦?難道她希望他答「會」?
倘若她打從心底認為兩人終究會上床,他卻傻傻的一直堅稱不會,那他……豈不是「禽獸不如」了?
「你確定?」提高尾音,她根本沒信他半分。
「如……如果你想要的話,我一定樂意奉陪,盡心配合,全力以赴,包你滿意……」逆向解讀,他深覺有理,於是立即改口,迎合她的說法,豈料引來她一記大爆栗。
「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眼。」
「喔嗚!」冷不防被她巴頭,他慘叫一聲。
「達達達,把、巴……」一見媽媽對爸爸動粗,賀寶書飛快護駕,邊安慰的拍拍爸爸的頭,邊出言抗議媽媽,眼睛還瞪得超大。
想打爆爸爸的頭,先過我這一關再說。
「你看,兒子都抗議了。」兒子不畏強權,替他伸張正義,真是太孝順了,有勇者風範,簡直跟他一樣。
很顯然,他們父子倆是同一國的,她覺得被排擠,好受傷。
「你媽媽好恐怖。」與兒子朋比為好,宣至澈「有恃無恐」,敢挑釁她了。
「把、巴……」欠揍的賀寶書不知道媽媽的心在淌血,竟還高聲附和他親愛的爸爸。
太傷心了,賀嫩晴再也無言以對。算了,桌底這窄小的空間就讓給他們父子倆去你儂我儂,她退出總可以吧!
她拿開兒子攀在她胸口的小胖手,準備倒退出去。
「嫩晴,好嗎?當朋友?」宣至澈握住她的手腕。
「好……好啦!我們快出去,喜宴快開始了。」桌外人來人往,都在找位子入座了,她壓低嗓音,迴避著他總是令她意亂情迷的目光,快速從桌底退出來。
「也對,總不能一直躲在這兒。」尤其他人高馬大,長時間挨在桌底下,著實難受極了,於是一手將兒子托起,夾在腋下,也很快的爬出桌底。
喜宴尾聲,賓客陸續離場。
「寶貝,來,媽媽抱,我們要回家了。」
賀嫩晴說了不下數十次,兒子仍舊不肯離開宣至澈的懷抱。
「巴巴巴巴巴……」達達語變巴巴語,賀寶書的腦袋瓜猛搖,肉肉的腮幫子猛往爸爸的胸口蹭,拚命的撒嬌。
「媽媽明天還要上班,你能不能合作一點?別蘑菇啦!」小傢伙在家時,鬧得天翻地覆不出門,出了門,現在要帶他回家,他反而又拒絕歸巢,真的很難纏耶!
「巴巴,巴巴……」頑皮小子不聽話,還愛頂嘴。
「你不能有了爸爸,就不要媽媽呀!」她哀怨的瞅著兒子,殷殷期盼兒子趕快良心發現,重回媽媽的懷抱。
哪知兒子喜新厭舊,萬般無情,竟然連瞧她一眼都不肯,還以連續尖叫和拳打腳踢杜絕她的呼喚與靠近。
「賀寶書,你……」爸爸叫得那麼清楚又親暱,教她這每天為他把屎把尿的媽媽情何以堪?她簡直不只要傷心死,也快嫉妒死了。
「糟糕,小傢伙不會喊媽媽就算了,現在連媽媽都乾脆不要了。嫩晴啊!枉費你凡事以他為重,苦心扶養,呵護備至,哇,到頭來,人家卻是有了爹就不認你這娘呢!可憐啊!」賀振非但沒幫忙勸外孫回頭,還落井下石,讓女兒更難過。
「爸,你嫌我麻煩不夠多是不是?」臉色慘澹,跳著慍火的目光往狀似幸災樂禍的賀振臉上掃過去,她總覺得今天老爸言行詭異,彷彿暗藏著什麼玄機。
「我可沒有喔!」賀振擺手撇清,「是你兒子胳臂往外彎,我也沒轍……好了,小籠包的事,你們倆看著辦,你丁伯母約我續攤,我該過去集台了,讓人家等太久,不好意思。」他偷偷的與宣至澈交換了個眼光,匆匆離去。
「爸,你就這樣丟下我?」賀嫩晴叫喚老爸,老爸一去不回。
怪怪的,老爸離去前與宣至澈互看一眼,是什麼意思?
莫非真有什麼陰謀在進行?
宣至澈在她的背後定然說道:「我絕不會丟下你。」
「你跟我爸是不是有什麼勾結?」此話沒根沒據,純粹脫口而出,但是說出來的瞬間,她覺得好像有命中到什麼重點的樣子。
「勾結?」呃……是啊!你被你爸出賣了,而我是買家。「沒有啊!怎麼了?』
「剛剛你們兩個的『臨別秋波』,很啟人疑賓。」
「哈……」他忍不住大笑。
「笑啥?」她悻悻然瞟他一眼。
「嫩晴,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牽起她的手,沒說明去處,就拉著她走。
「去哪?我明天要上班,得趕回去……」算是拒絕,可是她的語氣明顯有些遲疑。
「晚點我送你回去,擔心什麼?」她該擔心的是她那顆走火的心吧!呵……
「呃……我……」她擔心的不是趕不及明天上班,而是憂慮自己再多跟他相處一分一秒,把持不住的機率就會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