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奕迦突然想到,不如說媽想請他的新朋友吃飯,叫柯鈺卿帶她未婚大一起過來,畢竟有長輩在場比較不尷尬,他也能趁這機會衡量那男人到底有多少斤兩?截使自己真想出手相助,幫柯鈺卿解除婚約,將會得罪哪一號人物?付出多少代價一
等等,他幹麼那麼多事?
朋友也有分親硫遠近,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了,她又不是像雄哥他們和自己有十幾年的交情,幹麼為了一個認識不久的女人樹立敵人,趟一趟可預期的渾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找、十倍以報,這才是他孫奕迦的處世哲學。他和柯鈺卿互相救過對方,認真算起來誰也不欠誰,雖然答應當她朋友,但是人家沒說要他出手幫忙,他倒多事地考慮到要為她得罪她家人和未婚夫,是不是有點關心過頭——
「你幹麼這樣看我?」一個分心,他發現母親正以審視眼光打最他。
「你的新朋友是個有未婚夫的女人?」孫韻雯嗅到一股危險。「兒子,雖然人家都說龍生龍、鳳生鳳,但是我真的一點也不希望你除了遺傳到我的美貌和智慧之外,連千年不動心、一動心就愛上有婚約在身的人,這點也一模一樣。」
「你想太多了,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是我想太多?」她不甚放心。「自從你那朋友打電話過來之後,你分神不止一次。你看你,連眉毛都皺在一起,明明就是在擔心她。雖然你媽我上樑不正,你下梁想歪我也沒立場多說什麼,不過社會輿論壓力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只怕到時候媽的名聲會連累你再
度上報——」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撇清。「那女人是個沒吃過苦頭的千金大小姐,單純到有點蠢,不是我的菜,做朋友OK,在一起還算挺有趣,但是娶來當老婆就叫自虐了,我不會笨到自找苦吃。」
「喂,單純是好事,怎麼說人家蠢?對方還是你朋友呢!」不過聽起來應該真的只是普通交情。
「我只是陳述事實,在她面前我一樣實話實說,連她自己也認同。」
孫韻雯聽了真是好氣又好笑。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女孩子臉皮薄,你當著人家面說她笨,一點面子都不給,太刻薄了吧?那孩子脾氣一定好得不得了,換作是找早把你當仇人了,還做朋友呢!」
「嗯,脾氣好倒是真的,好到任人搓圓捏扁,被賣了還跟人家說謝謝,連我都有點看不下去……」
想到她那張甜美笑臉,他終究還是於心不忍,乘機跟母親說了一下婚約的事,徵得母親同意後,他打電話給柯鈺卿,卻一直被轉入語音信箱。
「沒人接?」孫韻雯看兒子撥了老半天也沒接通。
「嗯。」
「算了,那就改天吧。」
「也只能這樣。」孫奕迦直接將手機擱桌上,想著或許看見未接來電,柯懷卿會回電。
可直到吃完午飯,他送母親回自家經營的餐廳,幫忙抽查核對帳簿的工作也結束了,已經下午六點多,打來的電話不少,但沒一通是她的。
「奕迦,該吃晚飯了。」孫韻雯一進辦公室就瞧見兒子正在低頭察看手機。「怎麼,你那個朋友還是沒連絡?」
「嗯。」他合上帳簿。「媽,吃完飯我要去百貨公司買任媽的生日禮物,你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我順便布你帶。」
「對呢,阿雄他媽的生日不就是下禮拜二?我差點忘了,明天先約她出來喝個下午茶好了。」孫韻雯和任奇雄母親的性格挺合得來。「你挑你的禮物就好,明天我自己去買,待會兒我和朋友還有約,先走了。」
母親離開之後,他也起身離開辦公室,吃過晚餐便開車前往百貨公司,不過途中,他卻見到一個遊魂似的熟悉身影——
「鈺卿?」
太玄了,他停在斑馬線前等紅燈,而一整天連絡不上的人,剛好從他面前穿越馬路。
不過,狀況有點不對。
她原本是第一個過馬路的,幾秒後,卻成了人群最末一個,步伐悠悠見晃、魂不守舍,號志裡的小綠人都開始快跑,她還像散步一樣慢慢走,幸好燈號變換的同時,她剛好踩上人行道,一秒都不差。
他沒辦法立刻回轉攔人,偏偏這裡又是鬧區,車子繞了一陣才勉強找到一個小車位塞進去。
他半走半跑地回到原地,幸好柯鈺卿依舊維持她的龜速,沒消失在人海中。
「鈺卿!」
喊了半天。她沒停步也沒回頭,孫奕迦大步來到她面前,擋住她去路。
「地上是有黃金可以撿嗎?」
孫奕迦按住她雙肩,因為他站在前頭也沒用,看似恍神的她低著頭繼續前行,根本沒發現他這個大「路障」,再不攔她就要撞上了。
柯鈺卿終於抬頭,失焦的視線慢慢對上他打量她的清澈雙眸,眼神卻依舊茫然,像是不確定眼前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
「孫大哥?」她試喊。
「嗯?」
「我是在作夢嗎?」
「你的症狀的確像在夢遊。」
「呢!」
柯鈺卿捂著額頭痛叫一聲,因為孫奕邀曲起食指,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她順頭彈下去,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清醒了沒?」他表情嚴肅,沒心情逗她。「知不知道你剛才過馬路心不在焉,簡直像個遊魂,被撞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到閻羅殿報到。一整個下午都不接電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電話?」
她茫然地在皮包裡翻找,拿出手機一看,早就沒電了。
「沒電了。」她老實地將漆黑一片的手機舉高給他看,證明不是自己不接電話。
「所以你帶著沒電的手機在外面晗晃一下午是幹麼?」
柯鈺卿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漫無目的地由白晝遊蕩到黑夜,更離譜的是,她一點都沒發現時間變化,只是理不出頭緒之下,下意識地不斷遊走。
瞧她表情,孫奕迦也知道自己說中了,搞不好中午那通電話結束後,她就一路走到現在——
「你的腳怎麼了?」
「腳?」
柯鈺卿跟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向雙腳,憔見自己露在白色魚口鞋外的腳趾微滲血漬,接著才感覺到腳後跟一陣劇痛襲來,驟然想起今天出門穿了雙新鞋,肯定是鞋子咬腳才會如此。奇怪的是,一向怕痛的她居然一無所覺,遲鈍到此刻才發現。
不,不是自己太退飩,而是心口劇痛更勝過腳傷,比起婚後終身不幸,這點痛又算什麼?
楚勝沅說的一番話驚醒夢中人,對方全少還喜歡她的乖巧,而她呢?
沒感覺。
她對楚勝沅這個人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心動,即使那男人無論家世背景或自身才貌都無可挑剔,可是相親的第一天,她就被父母耳提而命要討好他、迎合他,因為他是以柯家條件又說好得不能再好的金龜婿,父母的期待在身,她壓力好大,相親回家就吞胃藥。
但她還是很高興能順利訂婚,不是因為楚勝沅看上她,而是父母的誇獎讓她覺得自己原來不錯,能達成父母的期待,反正她身旁不少人也是本父母之命結婚,婚後過得也不錯,順從父母的決定應該是對的。
可是現在,她不確定了,看清了自己和楚勝沅有多格格不入,和他一起的未來一片黯淡,為了討好父母賠上一生幸福,真的位得嗎?
不,無論值不值得,她都不要!
她無法想像自己淪為楚家生產工具的可悲下場,一個人乖巧聽話也是有限度的,答應這樁婚事是她太傻,是她不懂愛上一個人、真心渴望和那個人白首到老是怎樣不順一切的疚狂感受,才會以為日久總會生情,只要彼此條件匹配、長輩認同,即使商業聯姻也能幸福。
現在她懂了,外在條件再匹配,不合適的兩個人永遠不合適,日久非但不會生情,還會生怨。如果她真和楚勝玩結婚,也只會成為一對怨偶。
還有。愛情來了。如何努力用理智抗拒也是枉然,無論對方愛不愛你,你都無法不愛他,可以對別人裝傻、隱藏心意,卻無法瞞過自己。心裡一旦住了一個人,不是你希望他離開,他就會自動消失,想念他、想見他的感覺如影隨形,渴望待在他身邊的念頭如此強烈,
再遲飩的人也會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意。
所以她明白了,明白自己為什麼老是忍不住打電話給孫奕迦,就算只是聊聊沒營養的話題,聽他數落自己浪費他生命也開心,還有,為什麼她三天兩頭就跑去找他,即使他沒空,她買個便當陪他在辦公室吃飯也高興,為什麼此時此刻見到他,感覺狂喜又狂悲,一切
全因為——
她愛上了孫奕迦,愛到她己經無法繼續忽視這個事實。
即使孫奕迦不一定會接受她,即使以他做個經理的條件絕對過不了家人那關,即使這份愛充滿太多不確定因素,她仍舊無法說服自己輕易放棄,史不能懷著這樣的心思嫁給別人。
婚約——她一定要取消!
只是,她該怎麼做才能讓強勢的父母答應由她作主?
唉,有沒有可能楚勝沅會和她一樣突然對某人心動,主動解除婚約?
呵,癡人說夢!
世上哪有那麼湊巧的好事,那男人看起來就像座千年不動的冰山,要他的心為一個女人火熱起來,肯定不容易……
「孫大哥,我好痛。」
她忍不住喊疼,不只是腳,還有心。
尤其此時此刻面對孫奕迦,她忽然驚覺自己原來已經那麼喜歡他,知道他因為擔心,打電話找了她一下午,心裡更是盛滿感動。可是一想起自己和他或許有緣無分,心頭更痛,和著腳痛一起折磨,身心倍感疲憊。
「都流血了,當然痛。」他歎口氣,真不知道她怎麼能神經粗成這樣?「我車子就停在附近,看你這樣是不能走了,我背你過去。」
「可是……」她環顧週遭,滿是人潮。
「如果你覺得丟臉,那我招計程車先送你回去,再回來取車。」他不放心像是丟失了三魂七魄的她就這樣一個人坐車回去。
她搖搖頭。「我是不想連拱你丟臉。」
「是很丟臉。」見她慚愧低頭,孫奕迦接餚說:「知道不好意思,以後有事就說出來商量,不要太高估自己的腦袋,一個人悶著頭想還兼自殘。始又不是不知道你阿姨在天之靈很愛找我碴,每次你闖禍,就要找來幫忙收拾善後。這可是我孫奕迦這輩子頭一次背女人,
算你賺到。」
明明很難過很想哭、淚水已經在眼眶裡轉了好兒圈,可是聽他刻意逗自己開心,她又感到好窩心,唇角忍不住微微揚起。
「遇見你,真好。」
這是她肺腑之言,不只此刻,包括兩人相識之時,但她也明白,只要一天不向孫奕迦坦白情意,他就一天不會明白,永遠只當她是朋友。
「有人為你柯大小姐做牛做馬,當然好。」他半開玩笑。「幸好你今天穿的是長裙。上來吧!」
孫奕迦蹲低身子,方便柯怪卿攀上他的背,雖然這一幕在偶像劇裡時常出現,但現實生活中俊男背著美女走,路人可沒自動退離三步。留給他們「兩人世界」,旁人的竊竊私語和注目己經讓孫奕迦夠尷尬,還有好事者拿出手機拍,直到被他火眼全睛一掃才悻悻地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