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但單曉陽不肯輕易順從,她雙手大力推著他,退離他一步之遠,幽幽地定住他道:「可還是比不上那高貴的月亮吧!我該有自知之明的,我只是個出身貧窮的孤女,永遠比不上和你一塊長大,優雅又高貴的襄兒小姐。」
他心一凜,語氣嚴厲。「你以為我還對襄兒小姐念念不忘?」
「難道不是嗎?」單曉陽氣急攻心下回了重話,將簪子塞給他,沒看到褚千堂受傷的眼神,就這麼大步越過他,跑離他身邊。
當單曉陽跑出雲府後,才發現手上空空如也,頓時癱軟的蹲下地。
她忘記帶包袱了!好歹要帶個包袱才能走。她還忘了留下紙條,雲老爺、夫人,還有如意都待她很好,她不吭一聲就走實在太沒良心,還有小灰……她忘了帶小灰了,現在可以折回去嗎?
「我到底在幹麼?」單曉陽真想痛哭,恨因為一個男人喪了理智就跑出來的自己,恨因為太喜歡他而心痛的自己,該怎麼止痛呢?這種比餓肚子還痛、比被熱湯燙到手還痛的心痛?
她咬緊牙,強迫自己站起來,振作精神往前走。
天色暗了,這條街上沒幾個人,她總覺得會有鬼冒出來,忍不住加快腳步想趕到弟妹那兒,但走了幾步,她又忍不住回頭看。
他沒追來。唉!事實擺在眼前了,她還在冀望他會追來?
單曉陽再次強迫自己往前走,卻頹然無力,因為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離開他的她明天起要怎麼過,她該怎麼過……
這時,前方左側的景象吸引了她,她看到有個男童撿了根樹枝,半蹲在池塘邊不知在撈什麼,然後一眨眼,那男童就不見了,去哪了?
她心裡微微升起不安,定睛一瞧,竟看到男童在池裡載浮載沉著,拚命呼救著,她張著嘴倒抽口氣。池塘是不深,但對一個身材矮小的孩子可是會致命的!她拎起裙擺就往那方向衝去。
「小姐、小姐……」如意在街上尋找著單曉陽的身影,之前回房拿了外衫的她,一出來便找不著曉陽小姐,一問之下才知曉陽小姐和褚總管吵了嘴,有人看到曉陽小姐跑出府,她擔心的出府找,幸虧她腳程快,很快就被她找到人了,只是,小姐幹麼突然往前跑,再前面一點就是池塘了。
「天、天啊!」如意臉色大變,卯足勁三步並作十步跑,在單曉陽接近池塘前從後頭架住她,大聲嚷道:「小姐,就算跟褚總管吵嘴也不要想不開啊!人死了什麼希望都沒了!」
「什麼想不開?我沒要自盡,是有孩子落水了,我要去救他!」單曉陽忽然被箍制住,動彈不得,還真嚇了一跳,直到聽到如意的聲音才沒好氣道。
如意一下怔住,鬆了手。單曉陽連忙往前跨幾步,一腳踏入那冷冰冰的池子裡,寒徹入骨的池水淹至胸前,差點凍暈她。
男童就在她面前快沉下去了,頓時她什麼冷都感覺不到,加快腳步往前走,雙手往池裡撈,終於撈到了那孩子,她趕緊抱著孩子回到池邊,將孩子交給如意,然後爬上岸。
這時候孩子已經昏迷了,她和如意交換著慌亂的眼色,找大夫太慢了,她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的打開孩子的嘴,再去按他的肚子,終於,孩子吐出幾口水後便清醒了,驚魂未定的嚎陶哭著,她這才重重鬆了口氣。
「那不是我們家小三嗎?我們小三怎麼了?」孩子的娘在附近找著自家兒子,一看到兒子全身濕透躺在池塘邊哭著,驚愕萬分。
「他掉下池裡,喝了一點水,現在沒事了。」單曉陽安撫的勸著。
孩子的娘看單曉陽渾身濕透,知道是她救了兒子,感激涕零道:「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們家小三……」
孩子的娘還邀請單曉陽到府上更衣,但她拒絕了,在目送大娘離開後,她才感覺到冷。
她雙手環抱住自己想取暖,但一身衣衫都濕了,冷意早已鑽進骨子裡,令她不住天旋地轉的晃了下。
「小姐,你衣服都濕了,快隨我回府去,免得受寒。」
單曉陽聽不清楚如意說了什麼,這回更感覺到地搖晃得更劇烈,眼前也似看到了兩個如意,然後在下一刻,她腿一軟便失去了意識。
如意只來得及勉強撐住她,讓她緩緩滑下,躺在自己腿上。
「小姐,妳醒醒啊!」見她陷入昏迷,如意拉開嗓門嚷著,引來了好幾個路人圍觀。「誰可以幫我找大夫來啊!」
就在這時,一輛路過的馬車停下,有位穿著白衣,氣質颯爽的中年女子下了馬車,後頭跟了個提著竹籃的小廝。
「大夫來了!快讓讓!」
居然是個女大夫!
情況緊急,路人都被這女子流露出的沉穩氣勢給懾服了,紛紛讓開路來,如意更在看清楚大夫的臉後驚訝出聲。
「珊夫人,是我,雲家的婢女如意啊!」
「如意,是妳!」被稱珊夫人的女大夫看了眼她腿上的姑娘,訝異脫口,「這不是襄兒嗎?」
「不、不是……」如意搖頭,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解釋單曉陽的身份。
珊夫人也沒多問,緊急的探了探單曉陽的脈搏。「她受寒了,很虛弱,快抱她上馬車,到雲府去!」
褚千堂在原地吹著冷風,佇立了很久、很久後,攤開了手掌。
他居然沒伸出於捉住曉陽,任她從他身邊跑走!
可他要怎麼捉住她?她不信任他,一心認為他對雲襄兒念念不忘,讓他很受傷,火氣衝上胸坎,一時放不下身段去追她。
一直到他和曉陽吵嘴的事被撞見的僕人傳開了,一個叫小青的丫鬟主動向他承認是她偷了簪子,曉陽只是想幫她歸還時,他才恍然驚醒,被他誤認成小偷的她肯定比他心碎百倍,相形之下,他的自尊根本微不足道!
他得去追回她!一遍遍向她道歉不該誤會她,懇求她原諒,再一遍遍告訴她,他心裡只有她,沒有那顆高貴的月亮,直到她願意相信他的真心為止!
他到了曉陽的寢室裡找不到她,連她最常去的藏書閣也不見蹤影,這麼晚了,她會上哪?
褚千堂真怕單曉陽做傻事,一聽到有僕人說看到她跑出府郎,就急著想召集府裡的僕人出府去找她,就在這時,一個僕人喘吁吁的跑來向他通報。
「褚、褚總管,珊夫人來了!」
褚千堂怔了怔,珊夫人不是下個月才會抵達京城嗎?怎麼會……
「珊、珊夫人馬車裡還載著曉陽小姐,聽說曉陽小姐掉進了池塘裡……」
褚千堂心頭一凜,迅捷往大門方向奔去。
那傻瓜,該不會被他當成小偷,就想不開的投水自盡吧!
如意本想讓珊夫人的小廝把單曉陽抱入府裡,一看到褚總管來了,便大喜地朝他招手。
「褚總管你來得正好,快抱小姐進去!小姐為了救個溺水的孩子,全身濕透,受寒暈厥過去,現在得馬上泡熱水怯寒才行!」
原來她不是想投水自盡。
聞言,褚千堂並沒有因此放鬆,當他從小廝懷裡抱過單曉陽,她那緊閉的眼眸、蒼白的小臉,全身濕濃濃的像斷了生息的屠弱模樣,深深懊悔令他痛徹心扉,他好怕她會立即死去!
都是他的錯!是他誤會她,又礙於那該死的自尊沒及早去追她,她才會跑出府出了這種事!
這時候的他已管不著珊夫人在場,基於禮數得跟她打聲招呼,他抱著單曉陽就飛奔往她的廂房。
撞開門,他忙將她放在搧上,急切地解著她的衣衫,想在熱水送來前用棉懊蓋住她,暖和她冰冷的身子。
曉陽,你一定得活著,拜託你……他在心裡聲聲呼喊著。
「慢著,這位姑娘還沒過你家門,讓我來幫她更衣吧!」珊夫人自是比不上他的腳步快,氣喘呼呼的匆忙趕來,幸好阻止他不合禮教的想脫下單曉陽的濕衣。
褚千堂瞧清楚是珊夫人,他立刻收回了擱在單曉陽衣襟上的手,心急如焚的他竟說不出完整的句子,「珊夫人,我……」
「我現在只是個大夫,沒空聽你寒暄,出去吧!」珊夫人笑道。
在馬車上,如意大致跟她提了這位叫單姑娘到雲家的前因後果,還說褚總管跟這姑娘兩情相悅,看來所言不假,向來嚴謹內斂的俊小子愛慘了這姑娘。
「熱水來了!」這時候,如意指示提著熱水的婢女進房,看到褚千堂還在,低聲懇請道:「褚總管,曉陽小姐有我跟珊夫人照料就好了,請你出去吧!」
褚千堂不想害單曉陽著涼,忙想離開,卻不知怎的,全身動彈不得。他低頭一看,猛地一駭,竟發現他擔心單曉陽到雙手都在發抖!
「褚總管?」如意見他有異,遲疑的喊,同時也吸引了珊夫人望向他。
「我馬上出去。」褚千堂硬是論緊發顫的拳頭,用盡全力的拔腿行走,但他的魂魄卻不知飛去哪了,撞到了暫擱在地上的熱水桶,飛灑出的熱水打濕了他褲角,看到的人都驚呼出聲,唯獨他沒反應的繼續跨出門。
「褚總管,你燙到了,我去拿燙傷藥給你!」如意追了出來。
「我燙到?」褚千堂順著她眼光往下看,才發現自己左小腿處濕了一塊,但他僅是擰緊眉喊道:「不要管我,快救她!」
被吼的如意嚇得往後一退,「砰」一聲關上門。
褚千堂緊盯著眼前閉上的門,動也不動。此時的他除了擔憂單曉陽到快瘋了外,什麼感覺都麻痺了……
好燙。
單曉陽感覺額頭好重,全身燒熱得宛如顆火球,熱得她流了好多汗。
就在她難受的同時,額頭變清涼了,她感覺有人輕輕抹去她的汗,是誰?她努力想睜開眼看清楚那個好心人,眼皮卻好重、好重,只能半瞇著眸,當那張熟悉的臉孔映入眼中時,她的心陷入又痛又愛戀的糾結。
她是在作夢吧,怎麼會是他……
她想發出聲音,但喉嚨有如被火燒灼著,只能發出沙啞的啊啊聲。
接著,她被扶起來,涼沁的水餵入口中,她眼眶緩緩泛出感動的淚光。
這一定是在作夢吧,不然她都離開雲府了,怎麼還能見到他,被他這麼溫柔呵護?
對,一定是夢,因為太美好了,讓她得以暫時忘卻他帶給她的痛。
單曉陽又閉眼睡著了,緊閉的豐密眼睫被滑下的淚珠給打濕了,惹人憐惜。
褚千堂餵了單曉陽水後,又讓她躺回床上睡,執起她的手說:「曉陽,你要快點好起來。」
雖然很快換下濕衣,還泡了熱水澡,半個時辰後單曉陽還是發燒了,燒得又急又猛,得不斷幫她擦汗才行。
當然,照顧她的工作是他從如意手中搶過來的,還是經過他不斷說服,如意才肯離開。
就在剛剛,她終於醒了,卻一臉痛苦,他不知道是因為發燒讓她不適,還是因為看清楚了他的臉。
「曉陽,拜託你快點好起來!」他將她的小手貼住自己的臉,眸裡含著自責的神情。
只要她好起來,他會親手為她戴上他為她買的珍珠簪子。
只要她好起來,她要怎麼罰他都可以。
「我是幫她換衣裳才發現的……天底下會有這種巧合嗎?」
「是啊,連她跟襄兒長得像也是少有之事。等她醒來,我們再問問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