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進的大宅院,層層疊疊的飛簷,一眼也望不穿的園林假石,院子內,數不清的奴僕穿梭其中,園子裡偶爾尚能聽見幾聲丫鬟之間的細細低語,但愈接近正廳,卻愈無人聲。
偶見一、兩名僕役迫不得已得經過正堂之前,可卻都神色緊張地腳步加快。
可明明正堂裡寂靜無聲,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清楚可聞,讓人忍不住懷疑,這些見慣人臉色的下人們,究竟在怕什麼。
「還不送茶水進去,杵在這兒磨蹭什麼?」眼見人人對正廳避之如蛇蠍,霍階大總管的眼神閃了閃,沉下了臉色低喝道。
「大總管,哪是我們不肯送茶水進去,只是裡頭劍拔弩張的,奴婢縱使有幾個膽兒,也邁不出步啊!」
誰不知道他們大老爺霍劍華和二少爺霍之天最好是別碰面,一旦碰上了面,那種刀光血影、你來我往的,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只要稍一不慎,惹怒了爺兒們,打板子事小,要是丟了性命可是天大的事。
「沒用的東西!」霍階低啐一聲,顯然對於下人的膽小怯弱心生惱怒,在橫瞪了一眼之後,他毫無猶豫地舉步走進了大廳。
一跨過門檻,便見上首的霍家大老爺,眼兒瞪得又圓又大,模樣活像是要吃了坐於下首的霍之天似的。
可偏偏對於這樣的怒目而視,始作俑者霍之天卻似視而未見,依舊悠悠閒閒地低頭撫平微微起了皺摺的衣擺。
也難怪老爺子氣得橫眉豎目的,少爺如此目中無人的模樣,不是存心讓大老爺氣得焚心嗎?
「出去!」一見霍階,那種被親生兒子掃了面子的不滿油然而生,霍劍華將怒氣全都遷怒到霍階身上。
可同一時間,也響起了霍之天淡淡的低問:「霍階,有什麼事嗎?」
那語氣之中明顯燃著興奮,顯然是霍之天正覺得與霍劍華的對峙無聊至極,自然對於霍階的出面打擾感到欣喜萬分。
兩個主子各自發話,霍階心裡的為難並沒有持續太久,便在霍劍華的怒目注視下,對著霍之天恭敬的說道:「是有個衙役上門來遞了這個。」霍階邊說,邊將手心裡頭的那塊玉墜子攤在二少爺眼前。
他本就是個極守分寸的下人,對於霍之天向來畢恭畢敬,從不越俎代庖,所以他才會替那衙役跑了這趟腿,就怕誤了自家爺兒的事。
「送東西來的人呢?」
瞧見那玉墜,霍之天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悄悄地變了變,摻入了幾許的精明,但隨即又回復原先那種滿不在乎的神情。
「回二少爺的話,衙役被小的留在了角門,等候二少爺的召見。」
「給他幾顆金踝子,跟他說等我處理完這邊的雜事,就過去瞧瞧。」霍之天淡淡的交代。
雜事霍劍華一聽到兒子的話,頓時更是氣得七竅生煙。
可到底霍劍華還是端著身份,沒在霍階的面前失態地火冒三丈,只是眼神又更深沉銳利了許多。
霍之天毫不將父親的氣怒放在眼裡,見霍階人已經退到門檻兒外,才又重新回首望向親爹問道:「父親大人還有什麼交代的嗎?」他的語氣聽似恭敬,其實染著濃濃的挑釁,唇畔更因為掌中握著的玉墜子,而隱隱浮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那時賞玉墜子不過是一時興起,他倒真沒想到舒暖暖那個烈性子的侍女,竟會真的拿它上門來求助。
想起那回,他只不過是在言語間不小心傷了她,她便氣得只差沒有將整壺酒倒在他頭上,他臉上的不耐倒是去了幾分。
這樣的姑娘到底要遇上多大的麻煩,才會來找他?
想著想著,霍之天的一顆心竟是起了幾許的迫不及待,恨不得立時去將事情給弄個清楚。
「你……」眼見親子頑劣,霍劍華簡直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兀自氣得喘個不停。
他雖然在朝堂之上沒有官位,可怎麼說也是皇室倚重的皇商,他身後的巨大財富,有時便是端坐高位者也得好好費心思收攏,怎地就生出了一個這樣的逆子?
「父親大人年事已高,最好別輕易動怒,兒子我還不想背上一個氣死親爹的罪名。」霍之天閒閒涼涼的說道,那態度說有多不恭敬,就有多不恭敬。
「你、你……」指著兒子的手抖了抖,威嚴堂堂的臉龐亦是忽青忽白。
忽然間,一名婦人驀地從內室奔了出來,一到霍劍華身前,便是一連串的安慰,雙手還忙不迭地替他輕撫胸口順著氣,口中還不住地勸道:「老爺、老爺,快別氣了,二少爺年紀輕,還不懂事,你慢慢教就是了,可千萬別氣壞了自個兒的身體,你可是咱們霍家的頂樑柱啊!」
「不懂事他都幾歲了,還能不懂事嗎?」
霍之天已是二十幾歲的人了,還能用「不懂事」這三個字去掩蓋他的任性嗎?
「是啊,二少爺年紀雖然不小,但終歸孩子心性,也不經世事,老爺又何必和他較真呢?」
那話聽著像是勸,但一句句的不懂事卻藏著濃濃的貶意,引來霍之天一抹嘲諷的笑容。
他這個後娘加油添醋的功夫可不小,不過幾句賢慧的話,就已經將他撥進了紈褲之列。
這幾年,這功夫倒真是漸長了。
「是啊,父親大人千萬別和我計較,要是這時被氣死了,那咱們家大片大片的產業,可全都要落入我這個嫡子的手中了。」霍之天淡淡地說道,然後毫不意外地看見後娘丁染紅的鳳眼兒閃過了一絲陰霾與慌亂。
「是啊,老爺快別氣了,只要您耐著性子教導,二少爺會懂的。」勉強壓抑著情緒,丁染紅迎著霍之天挑釁的目光,柔聲安慰著氣極的霍劍華。
霍之天說的沒錯,霍劍華現在還不能死,他若死了,她與兒子更加沒了指望。
就算他要死,也得等兒子霍之雲將霍家的產業都掌握在手中,這樣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這十幾年來,她處心積慮的用心佈置,可不能就這麼棋差一著。
沒有漏瞧她眸中閃過的算計,霍之天的態度依然狂恣,懶洋洋地說道:「父親大人若是無事,小兒還有事要辦,這就出門了。」說完,也不等盛怒的父親有任何反應,自顧自的離開了。
他的背影一消失在門外,霍劍華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只能衝著自個兒的嬌妻說道:「之天究竟是怎麼了,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自從之方年輕殞命之後,他便成了這個狂肆的模樣,他們這兩兄弟,一個死了、一個成了不中用的公子哥兒,你說,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虹娘?」
「這幾年老爺對二少爺悉心教導,相信夫人在九泉之下一定明白,二少爺的性子本來就拗,想來夫人是不會怪你的。」
丁染紅輕輕地扶著氣得身體發虛的霍劍華起身,緩緩走向內室,嘴裡雖然溫言軟語無數,可杏眸之中閃過的卻是絲絲的狠戾。
方纔,霍之天的作為壓根就是一個警告。
他在告訴她,最好收斂點,否則要是霍劍華走了,她別想在霍家有任何的立足之地。
這個該死的傢伙,憑什麼用她的東西威脅她?
她得好好想個法子,否則還不知道霍之天想要弄出什麼事兒來!
濃重的低喘迴盪在陰暗的牢房之中,曲醉瑤無助地看著躺在充斥著霉味的草堆裡的尚初兒,心急如焚。
隨著時間流逝,曲醉瑤原本滿懷希望的心情漸漸沉了下來。
或許,霍之天壓根就不認得那玉墜,又或許因為上回她對他的不敬,所以他也樂得袖手旁觀。
畢竟那時候因為看不慣他的浪蕩輕浮,自然不似其他丫鬟一樣巴結著他,反倒沒少給他排頭吃,有時上個冷菜冷飯、有時故意讓他等在外頭,不肯為他開門。
反正她的主子舒暖暖向來崇尚欲拒還迎那套,所以對她的小動作自然也就睜隻眼閉只眼。
而她給獄卒的那玉墜雖說是霍之天賞的,但卻是個戰利品,那回霍之天和舒暖暖在閣裡醉倒了,曲醉瑤對於舒暖暖自是妥貼的侍奉,可對霍之天卻只是冷眼旁觀,任由他睡在冰冷的地上。
到了第二天,他酒醒了,可卻染了風寒,四肢無力,但她就是能視若無睹,幾次在他身側走著,都能當做沒瞧到他,偏偏舒暖暖又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身的性子,於是她也著實晾了他好一會兒,最後若非他好言相求,又送了她那玉墜兒,她又哪會理會他、替他請來大夫。
可賞是賞了,衝著霍之天眸中那閃現的屈辱和怒火,她是為了氣他,所以時時刻刻都將玉墜子掛在身上,好時不時的氣他一回。
倒沒想到如今卻成了她最後一絲的希望,低頭,她又瞧了瞧喘息越發嚴重的尚初兒,心中忍不住起了一絲的悲觀。
難道尚初兒如花的年紀,便要香消玉殞在這陰森森的大牢之內嗎?
想到這裡,曲醉瑤不禁雙拳緊握,卻也無計可施,唯一能做的便是俯身在意識不清的尚初兒耳際喃喃地說道:「活下去,記得咱們可是闖了多少難關才有如今的時日,你要活下去,知道嗎?」
彷彿聽到了她的聲音,尚初兒原本緊閉的眸子微微地撐開了一條縫,她努力地瞧清了曲醉瑤臉上的憂心,氣喘吁吁地說道:「醉瑤,我要死了嗎?」
「有我在,你不會死!」努力揚起了一抹笑,雖然曲醉瑤的語氣充滿了自信,但從她微微抖著的身子可以看得出她的無助。
可她知道自己要堅強,否則一旦尚初兒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大羅金仙也難救了。
「別哭……我不會死的……咱們打小在街上長大,你總是嚷著無論如何要活下去……總說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那話我都有聽進去的……我會努力。」
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龐緩緩扯出一抹笑,尚初兒氣喘吁吁地說完這段話,似是想讓曲醉瑤安心,可還不待曲醉瑤接話,她又氣力用盡地兩眼一闔,失去了意識。
見狀,失去的恐懼讓曲醉瑤再也冷靜不下來,心思狂亂的她,驀地揚聲大吼道:「來人啊,快來人啊,快去請大夫……」
就這麼喊了一炷香的時間,直到她的嗓子都啞了,原本堅定的信心也完全被擊碎,她瞧著陷入昏迷的尚初兒,頹然坐倒在地,面對好姊妹的生死,她竟只能愣愣地坐在這兒,完全無計可施。
絕望像是一條繩子,緊緊地勒住了她的頸項,讓她完全不能呼吸。
「初兒,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平絲姊姊人不在京城,她交代過我們要好好地相互扶持、等著她回來的。」曲醉瑤喃喃地在尚初兒的耳際不停的說著,彷彿這樣就能阻止黑白無常的腳步。
腦海中,更是不斷地浮現出前些年,她們只是個乞兒,有時連吃飽都難,可無論她們三人之中的誰,即使只是乞討到一個又乾又硬的饅頭,她們都會巴巴地留在身上,直到她們三個人聚在一起的時候,才拿出來分食。
她以為一切早已否極泰來,她們每人都有了安穩的生活,可誰知道卻莫名被關進大牢之中。
饒是她再怎麼想,也想不出究竟是誰會陷害她們這樣微不足道的無名小卒。
如果她還有命能夠出去,無論是誰,她都不會輕易放過!
瞧著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女人,霍之天初時覺得有些陌生,記憶中彷彿從來不曾見過曲醉瑤這副纖弱的模樣。
畢竟前幾次相見,每每只見她教訓那些不守規矩的客人時那種潑辣蠻橫的模樣,幾時見過她這般脆弱,也難怪他一點兒都不習慣。
曲醉瑤其實是嬌香院頭牌舒暖暖的隨侍丫頭,據舒暖暖的說法,當初買下她時,便已言明只是專門伺候她的。
那時他便好奇,瞧曲醉瑤那眉似楊柳、水眸若鏡、唇紅若桃的姿色,只要性子能再柔順些,便是要將舒暖暖擠下頭牌花魁的位置也不是難事。
可偏偏那些常去嬌香院的公子哥兒都知道,裡頭有一個宛若小辣椒的侍女,誰都可惹就是別惹她,否則便有吃不完的排頭,更別想著再有機會親近舒暖暖。
所以大家自是對她多所禮遇,真沒人敢動她一根寒毛。
至於她與他,可也真是不打不相識。
初時不知她的個性,所以自然用著那種有錢是大爺的態度待之,可總是吃著她明裡暗裡的排頭。
幾次以後,他便知道,這丫頭有舒暖暖寵著、溺著,早已讓她在嬌香院裡頭可以橫著走,連鴇娘都拿她沒轍。
只怕也是因為這幾回的交手,她才會在這種危難之中想到求助於他吧!
而她托獄卒送來的玉墜子,他之所以認得,是因為他曾讓鋪子裡的師父為舒暖暖打造了一套的頭面首飾,而那塊玉墜子也是他在鋪子裡見著之時,順便讓師父雕刻好了,在討好她主子之時,順道要打賞給她的,只是沒想到到頭來是在那樣的情況下給出去的,思及此,他忍不住微微一惱。
「喂,你找我什麼事?」瞧著她半晌,發現她只顧著哭,始終沒留意到他的出現,霍之天索性招手讓身後那個畢恭畢敬跟著的獄卒打開牢門,直接走了進去。
突然傳來的聲響讓憂心不已的曲醉瑤回過神來,她驀地轉頭,便見霍之天頎長的身影,和他臉上慣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她呆愣愣地瞪著他。
「怎麼,關了幾天關傻了,竟然不認識爺了?」
當他那帶著調侃的熟悉低沉嗓音響起,曲醉瑤這才宛若大夢初醒,整個人跳了起來,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防,快步朝他衝了過去,握住了他的手,急吼吼地說道:「救她,只要你能救她,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聞言,霍之天不禁有些詫異,濃眉微挑,順著她手指之處,瞧見躺在潮濕草堆上的另一個女人,若非此刻臉色蒼白如雪、氣若游絲,倒也是個美人胚子。
「你這是在向我求救?」沒有一口答應,因為他本非不趁人之危的正人君子,不圖那些仗義的虛名。
聽到霍之天的問題,曲醉瑤乍見他時那種驚喜萬分的淚水驀地停了,她愣愣地瞧著他,雖然明知他本來就是個沒有什麼風度的浪蕩子,但能像他這樣毫不遮掩的表現得淋漓盡致的,還真是不多。
既是有求於人,她也端不起什麼架子,她本就是個很實際的人,所以怔愣之後,便開口說道:「是的,一如我方纔所說,只要你能救她出牢,並且延請大夫為她治病,無論你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不過是一個花魁的侍女,能有什麼是值得他圖的?
霍之天對於這筆交易感到興致缺缺、嗤之以鼻,不過看在她卑微求助的分上,他也暗自吐了一口怨氣。
罷了,就當是他一時善心大發,好心幫她一回吧!
在他正準備揮手讓跟在身後的獄卒領他去找縣太爺,並讓跟隨而來的霍階去百草堂請坐堂大夫時,突然間他爹今早氣得吹鬍子瞪眼的模樣閃進了他的腦海之中。
嘿!他不是要逼他娶妻嗎?
還端出了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大道理,想要逼他就範。
再想到丁染紅那種虛偽不已的臉色與言語,他的心裡頓時有了一番計較。
他那雙深不可測的銳眸,毫不避諱地把曲醉瑤從頭瞧到尾,不僅如此,還上上下下地瞧了三回。
曲醉瑤被他那看似充滿算計的眼神瞧得背脊發寒,不禁有些顫抖地問道:「你……在看什麼?」
既是如此,那麼他便是娶了又有何妨。
只不過他可不會順著爹的心意娶什麼無趣呆板的大家閨秀,那種女人只怕悶都能把他給悶死。
如果是眼前這個女人的性子和身份,不但可以氣氣爹,只怕連丁染紅都可以鬥上一鬥,最重要的是,他不會覺得無趣。
「你方才說什麼條件你都答應?」霍之天語氣慵懶地問道。
此話一出,莫說曲醉瑤的頭皮有些麻,連跟在他身後的霍階心中也暗叫了一聲不妙。
他太清楚二少爺的性子,一旦心中做下了什麼決定,便是這樣一副令人髮指的輕鬆模樣。
曲醉瑤雖然覺得他的態度有些古怪,可是如今有求於人,更何況只要能讓尚初兒活下去,她願意付出所有,所以她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
「是的,只要你能救初兒,我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你。」
「包括嫁給我嗎?」
「做你的小妾?」
聽到霍之天的要求,她心中的嫌惡之情頓生,果然也是一個想要坐享齊人之福的男人。
「做小妾有什麼意思,我想娶你為正妻。」
他爹要他娶,他便娶,只是他要娶誰,那得由他自己決定,爹想要攀上高親,藉以提升霍家的地位,他才不可能讓他如願。
「正妻」若說方才曲醉瑤還能勉力保持心緒平穩,這時的她卻也教霍之天的話給嚇呆了。
霍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他怎麼可能娶一個花魁的侍女為正妻?
「當然是正妻,若你同意,我不但立刻讓堂上的大老爺放人,還會為這位姑娘請來百草堂的大夫,不惜千金,也會為她延命。」
「你瘋了!」
「我就是瘋,那又如何,重點只在於你想不想同我一起瘋。」
霍之天勾起狂妄的笑容。就算是瘋,那又如何?
他不會讓丁染紅好過,曲醉瑤不是個好搓揉的女人,他倒真想瞧瞧這兩個女人在霍家,究竟會是怎樣的勝負。
見他那狂肆的模樣,她的心火愈燒愈炙,可是卻又無可奈何,如今她可是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於是她牙一咬,終是說道:「好,我答應你。」
反正他現在說的是要娶正妻,她就不相信以霍家的家大業大,哪可能看得上她這個花魁侍女,他想要八人大轎來抬,只怕也非易事,還是過了眼前這關比較重要。
對於她的答案,霍之天早已胸有成竹,一見她頷首應允,他的手往後一揚,對著霍階交代道:「去請大夫,我要去見見大老爺!」
「主子……」
霍階的臉都黑了,他試圖勸阻,可是嘴才張開,便被霍之天賞了一記眼刀,逼得他只好吞回滿肚子的建言。
看來這幾日,府裡又要掀起一陣勝負難分的刀光劍影了,只要一想到這,他真恨不得能立時消失。
可問題是……誰都知道二少爺的倔性子,一旦做了決定,八匹駿馬也拉不回。
霍階頹然地垂下雙肩,不再多說一句廢話,立即轉身辦事去。
眼看著霍階的身影消失在陰暗的廊道中,霍之天也跟著步出了牢房,他以為曲醉瑤也會機靈的跟出來,誰知他等了半天卻沒等到她跟上。
驀地,他回頭,朝著還兀自發愣的曲醉瑤說道:「還不跟我一起去見大老爺,我倒要瞧瞧他有沒有膽子再關著本爺未過門的妻子。」
聞言,曲醉瑤並沒有動作,只是微微揚眸,淡淡地說道:「我要守著初兒。」
果然不是個聽話的主兒,霍之天對於她的反應不但沒有半絲羞惱,反而得意地揚著眉。
「那你就待在這兒吧,等會兒我再讓人來接你們。」
交代完,他立即拂袖離去,留著守著尚初兒的曲醉瑤,傻愣愣地望著他那恣意的挺拔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威儀堂堂的衙役腰掛大刀,手持威武、肅靜的大牌分立兩旁。
霍之天踩著怡然的步伐踏入公堂之上,他見了大老爺不但不屈膝跪下,只是隨意頷首點頭致意,不待堂官發聲,復又抬起頭來,其狂肆恣意可見一斑。
「歐陽大人,在下想知道我那未過門的妻子曲醉瑤和她的姊妹犯了何罪,讓你這樣未升堂便押人?」
「這……」
歐陽青原以為不過是件小事,畢竟被關押的女子年紀不大,以為只是無根的小乞,所以他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不曾想過竟會招來霍之天,更誇張的是,曲醉瑤何時成了霍之天的未婚妻?
他的性子本也小心,在決定這麼做的時候,早已調查過曲醉瑤的身份,真的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妓院丫頭啊,何時招上了霍之天這麼一尊大神?
在霍之天冷冷的凝視之下,歐陽青的頭皮開始漸次發麻,原本含笑的臉龐也顯得僵凝。
雖說霍之天不過是一介平民,可富可敵國的家業,連京城裡的貴人們皆不敢小覷,甚至當初他走馬上任時,皇上還讓人傳了口諭給他,讓他不得輕待霍家。
直至今日,他雖然還是弄不懂為何霍家會與皇家有所牽扯,可在對待霍家的事情之上,確是小心翼翼,不敢得罪半分。
如果他早知道曲醉瑤的身份,那麼他可是死也不肯貪圖那筆銀子了。
「呃……」心中百轉千回,歐陽青瞧著霍之天那帶著薄怒的臉龐,心中一凜,哪裡還顧得了逞自己的官威,連忙揚笑說道:「其實,不過是誤會一場,現在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查清楚了,本來今日本官就要將曲姑娘釋放,是霍爺來得太早了。」
「意思是,你這明鏡高懸的官老爺冤枉了她,害她白受了幾天的苦,連帶的她的姊妹只怕還要少掉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