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得到急報的野村中將急令海軍戰艦迅增援,對正在激烈交戰的三座炮台區域展開狂轟濫炸,久留米旅團第一聯隊殘餘兩千餘人迅脫離戰場,撤回江灘,殺紅7眼的四十四師將士緊追不含,近似瘋狂,卻在敵軍重炮轟擊下成片倒下,副師長顏耀寰見勢不妙,立刻下達撤退命令,激戰了三個多小時的吳淞炮台槍聲漸稀,四千餘具雙方官兵屍體和苟延殘喘的傷員佈滿與焦土之上,哀號聲遍野皆是,濃烈的硝煙和草木燃燒的火光仍在盤旋搖曳,騰騰而起。
衣衫襤褸的旅長王敘倫少將站在血腥刺鼻的地下掩體入口處,向開戰以來一直堅守炮台至今仍不願撤離的十九路軍七十八師譚啟秀副師長麾下殘存的弟兄們莊重敬禮,吩咐麾下二五九團弟兄將隨身食物和一批槍支彈藥留下,率領旅部十佘弟兄扭頭就走,向西撤退。
四十四師將士從心底裡欽佩武器落後卻是赤膽忠心的十九路軍將士,在四十四師到來之前,曾經的黃埔教官、中央軍資深將領鄧振銓擔任要塞司令,這位被安毅怒罵成膽小如鼠的將領看到日軍6續開來,立刻走何應欽的後門順利地辭職不幹,七十八師副師長譚啟秀臨危接任要塞司令,在淞滬警備司令戴戟將軍的支持下,敏度與登6的日軍6戰隊進行生死決戰,以血肉之軀和簡陋武器頑強拚搏,硬是沒有讓要塞淪陷,還通過巧妙的偽裝與鬥智,利用僅存的兩門產自一八八零年的德制三o五口徑要塞炮,擊沉日軍運輸艦一艘、擊傷驅逐艦三艘,並在敵機和艦炮日復一日的狂轟濫炸之下,頑強地堅持下來,今日協助四十四師弟兄打完這次大戰,仍然不下火線,告訴十三o旅旅長王敘倫的理由是:我們是要塞部隊,沒有上峰的撤退命令,我們死也不會離開。
長興島東面水域,第三艦隊旗艦「出雲號」戰列艦停在陰沉沉的海面,指揮艙裡的野村坐在高靠椅上,一言不,周圍將佐低垂馭袋,神色沮喪:
苦心積慮制定的佔領吳淞計劃徹底失敗,八千餘人的久留米旅團在激戰中傷亡慘重,若不是海軍艦隊迅馳援接應,恐怕第一聯隊兩個大隊也和第二聯隊那樣幾乎全軍覆沒,十不存一。雖然久留米旅團第一聯隊在海軍猛烈炮火的掩護下,成功逃出中**隊優勢兵力的兩面夾擊,但是兩個主力大隊戰損過半,整個旅團如今只剩下三千八百餘官兵,而且其中還有兩千餘名傷員,剩下的全是炮隊和後勤部隊,戰鬥力僅次於日本軍隊六大主力的久留米旅團至此失去戰力,不堪再戰,孤注一擲進攻閘北等地的六千餘臨時拼湊的部隊也大敗而歸,倖存官兵人數不到三千。
野村現在才確信石川浩一的判斷,確信隱藏。在炮台少量守軍身後的一個師軍隊,並不是什麼匆匆拼湊、連槍都沒摸過幾天的「十九路軍補充師」,而是安毅麾下某個精銳主力師,否則絕不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的戰鬥力和應變能力,更不會擁有這麼出色的指揮和堅定的執行能力。
此時的野村中將無比沮喪,這位身材高大一春人才、與麾下那些身材矮小滿臉橫肉形成鮮明對比、曾擔任過很長一段駐美武官的儒將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隨著這一次慘重失敗而搖搖欲墜,離開司令的寶座只是個時間問題。
「石川君到了嗎?」野村打破沉就問道。「剛到,就在外面恭候。」
「諸君回去吧,暫停所有軍事行動,所有事務交由村上君全權處理,此時需要等待援軍的到來,需要外交斡旋,爭取時間。」
野村打起精神一臉平靜地吩咐,向告辭的眾將佐點頭回禮,吩咐副官把石川請進來,拒絕任何人打擾。
石川進門恭敬致禮,在野村禮貌的招呼下筆直坐下,望著神色沮喪滿臉悔恨的野村,微微歎息。上午入點,黃鎮野戰醫院。
安毅、顧長風、尹繼南等將校一起來到醫院,慰問受傷將士,此戰雖然取得巨大勝利,重創不可一世的日本6軍精銳久留米旅團,取得殲敵五千五百餘人、傷敵兩千三百餘人的輝煌戰績,但四十四師也為此付出戰死一千八百餘人、負傷三千六百餘人的慘重代價,兩線轉戰的傅冠捷十三二旅傷亡過半,已不堪再戰,訓練有素戰力最強的王敘倫旅也減員三分之一。這一巨大勝利與十九路軍在江灣、閘北一線取得的殲敵三千餘人、傷敵無數的戰績一起,獲得蔣委員長的大力褒獎,也會獲得全**民由衷的歌頌與崇敬,但是所有榮譽都與英勇的四十四師無緣,因為到目前為止,他們頭上仍然頂著十九路軍補充師的名號。但值此國難當頭,安毅沒有任何的怨言,平時特立獨行、神采飛揚的顧長風也沒有任何的抱怨,大家一起巡視重病房,默默注視支援前線的青年學子抬著一傷不治的官兵,含淚遠去,沒有一句話也沒有捧一滴1i
進入輕傷員區域,安毅和顧長風走到一位位熟悉或陌生的弟兄床前,含笑注視,低聲安慰,費了很長時間才結束探視,走出滿是血腥和藥水味道的病房,來到空曠處駐足輕歎。「大哥,讓四十四師弟兄撤下來喘口氣吧,小弟率十六師進駐前沿各陣地。」尹繼南低聲請求。
顧長風低哼一聲:「那不行,我師仍有八千餘完好無損的弟兄,特種大隊和師屬各部毫無傷,兼之需要收斂陣亡弟兄屍,打擊日軍可能出動的小股偵察力量,必須留在如今的陣地上,以振軍心。
還有,敵軍援兵未至,在數日內其軍力難以動搖我師分毫,還是讓我們暫時留下吧,要是頂不住,你們再頂上去也不遲。」
安毅點點頭:「繼南,這個時候需要照顧四十四師將士情緒,讓將士們抱著自豪感和悲憤心情堅持下去,才能讓將士們增添更多的大戰經驗。另外,通過此戰,四十四師將士更為熟悉防區,增加了許多對敵作戰經驗,這是花錢都買不來的,還是讓他們暫時留下吧,你可以派出中低級官兵甚至班排長前往四十四師各部陣地,虛心學習,多做瞭解,林十六師即將的征戰應該有所助益。」尹繼南沉思片刻:「好吧,小弟遵命。」顧長風微微一笑,轉向安毅問道:「鬍子那邊進展如何?」
「特種大隊五百弟兄已經成功潛入崇明島中部,新一旅順利避過敵軍耳目,開赴東面瀕海區域,將對敵軍設立在江北沿岸的警戒哨和小股部隊實施打擊。」安毅回答時眼睛仍望著四周腳步匆匆的醫生護士和擔架隊。「老大,江北沿岸距離與島最近都有七公里左-右,新一旅沒有攜帶野炮,無法奇襲啊!」顧長風不解地問道。
安毅搖搖頭,低聲開解:「要是你在長興島駐紮,你的大小船隻經過這段水域,時不時遭到北岸的迫擊炮甚至機槍襲擊,哪怕沒什麼損失,你會好受嗎?」
顧長風恍然大悟:「明白了,鬍子這是釣魚,加上潛入崇明島的特種大隊這麼一鬧,敵人想不管都不行了,要收拾崇明島上的特種部隊,就得收拾江北一線的新一旅,而其他兩個旅和三個直屬團近萬弟兄就有事情幹了。老大,這招是你的主意,還是繼南的主意?」
「我和大哥只是說出個可能性,一切都是鬍子和楊冠師兄操辦的,要是弄得好,恐怕產生的作用將會很大,敵軍如果不理睬,他們就會得寸進尺,敵軍要是惱羞成怒分兵進剿,正好隨了我們的心願,不但在軍事上我們將會獲得更多機會,在政治上也能對日軍造成更為消極的影響,至少歐美各國會坐不住,列強在長江流域的利益將會因為戰爭擴大而進一步受損,由不得他們不急;再者,日軍舉兵進犯江北,將會激起我**民更大的憤怒,這也是鬍子數次請纓而被大哥拒絕的原因,獨立師在江北更能揮作用,而且以獨立師十萬八千官兵的實力,幾乎等同於日軍一個師團,很容易造成日軍妁-誤判,日軍去少了絕對吃虧,去多了又不能兼顧淞滬戰場,一舉數得啊!」尹繼南耐心解釋。顧長風長眉一震,心悅誠服地長歎一聲:「老大,我不如你啊!」
安毅莞爾一笑:「怎麼,想過我?你小子想篡權啊?哈哈!多想想下一步怎麼辦吧,估計不出三天,你又要頭疼了。」「我這就回去,非得把小日本弄得瘋才行,否則這幾天估計閒得慌。」顧長風說完敬個禮,帶上副官和侍衛匆匆離去。
尹繼南目送顧長風等人風風火火離去,沉思片刻,向安毅問道:「大哥,虎頭剛才說把小日本弄得瘋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要主動出擊?」
安毅想了想說道:「很有可能,具體怎麼幹那是他的事情,堂堂師長在前線作戰完全有權展開不出總體戰略要求的任何行動,這就是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道理。不過,由於隔著寬闊的淞浦河,虎頭又沒有船隻和空軍的掩護,沒有辦法對沿海之敵動什麼大規模進攻,估計最大的可能是……」
安毅四下看看,貼在尹繼南耳邊低語了幾句,尹繼南微微吃驚,隨即釋然地點點頭:「換了十六師弟兄,估計也會這麼幹!可是,大哥想到由此帶來的負面影響嗎?」
安毅哈哈一笑:「這個時候了,我們還怕什麼負面影響?打個比方,強盜衝進你家院子殺人放火了,你還用跟他講道義嗎?是否還要先解說一番做人的道理?」
尹繼南啞然一笑,搖搖頭跟隨安毅走向剛剛到來的十九路軍諸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