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一紙皇上指婚的聖旨就來到了國公府,鄔家人恭恭敬敬的跪了一地聽旨,頓時,國公府內一片愁雲慘霧。
最不捨的當推老太君,接下聖旨後,老眼都泛淚光了。
鄔曦恩沒空理會這從天而降的喜訊,只忙著安慰老人家。
小夏跟小朵更是淚漣漣,低聲說著打抱不平的話,也不怕被砍了頭。
但府裡上上下下也深有同感,景王已死了兩任妻子,分明是克妻命,皇上怎麼能以指婚脅迫,分明是要曦恩送死嘛!但就算心裡這麼想,他們也不敢大放厥詞,怕禍從口出。
只是,一想到鄔曦恩可能活不久,大家心裡都很難過。
但每個人傷心的原因不同,有的是真心喜歡她,有的是想到府裡人才彫零,好不容易出了個才女,除了醫術、功夫了得,繡功也行,而鄔家稍具規模的商行能撐下來,
她也在帳務上幫了不少忙,因此有不少人更希望她能嫁至梁王府,因為王府就在京城近郊,若出了什麼事也能就近幫忙。
景王府雖然也在京城內,但景王一年在京城的時間可能連一個月都不足,所謂的出嫁從夫,曦恩不是得到延安城就是去西北軍營,國公府少了她,情況可更慘了。
但不管再怎麼不情願,他們哪能抗旨,根本只有等死的分兒!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梁文欽更是快馬奔至國公府,忘了自己的身份,抓了人就問鄔曦恩在哪裡。
「曦恩姑娘在後面的僕役院。」一名丫鬟被他眼中的急迫嚇到差點沒腳軟。
梁文欽很快的來到後院,就見一大群奴才圍著她,有的直掉淚、有的哭出聲來。
鄔曦恩正握著一名老太婆的手,「別哭嘛,不是說好了,我有空一定會常回來看大家,也一定要吃康婆婆親手熬煮的素菜粥,所以,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可是……」康婆婆硬咽,心裡難過的想著不知她能看多久、吃多久,她善良的好小姐,為什麼要嫁給有克妻命的王爺?老天爺也太不長眼了吧!
康婆婆忍不住老淚縱橫,身旁的長工兒子也眼眶泛紅。
驀地,一隻大手穿過人群,握住鄔曦恩的手腕就往另一邊走去。
「堂姊夫?」鄔曦恩嚇了一跳。
小夏跟小朵更是直覺要跟上去。
「不准跟來!」他回身喝斤。
兩個丫鬟想跟又不敢跟,直到見到主子搖頭,她們只好站在原地,看著梁文欽拉著小姐往院中亭子走去。
但未到亭子,鄔曦恩就抽回手,「此舉不宜。」
梁文欽只能抑制自己強烈想將她帶離國公府的渴望,與她走到亭子後,合情脈脈的看著她道:「別嫁,你會被剋死的。」他捨不得,天知道他多想擁她入懷,好好愛護她、保護她。
嫁給你,才是死路一條!
她淡淡的看著他,「若真如此,那也是曦恩的命。」
「可是我……」他陡地上前,忘情的雙手握住她的手。
她立即抽回自己的手,凝聲道:「堂姊夫請自重,曦恩已說了此舉不宜。」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愛你,若你願意,我可以去請求皇上收回指婚的聖旨,我梁家三代都對朝廷有功,也許他們會看在這個分上……」
「謝謝堂姊夫,但是曦恩願意嫁給景王。」她寧願面對不曾謀面的景玉,也不願與他有任關係。
瞧見她眸中的堅定,他不能相信,一顆心幾乎都要碎了。
「請堂姊夫好好善待自己的妻妾,她們才是需要你的人。」她再道。
所以她不要他!他苦笑,臉色蒼白的轉身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婚禮熱熱鬧鬧的籌備起來,皇太后相當看重此事,什麼東西都要最好的,新郎喜袍、新娘的鳳冠霞帷,還有佈置新房、採買各式什貨,宮裡一大票人忙得團團轉。
至於新郎官仍在西北,但皇太后可是日日盯著皇帝,近一個月來天天派快馬至西北,不時的三催四請,就是要朱塵劭回來成親。
畢竟西北戰事暫時休兵的消息,皇太后可也是掌握到的,她甚至找了幾名沙場老將替兒子算過了時間,那幫侵犯邊境的外族打了敗戰,依其習性,至少要休息個一、兩個月才能再上戰場,這段時間已足夠他回來成親,說不定幸運的話就有人門喜了!
但有人就是不合作,氣得皇太后火冒三丈親筆書寫了一封家書要快馬再送去西北。
「哀家就不信他不回來」她激動得都想揍人了。
「母后別氣,皇弟一定會回來的。」
皇帝憋著氣不敢大笑,畢竟身邊還站了幾名奴才啊,但母后也太絕了,信上竟只寫了短短幾字--
成親日未返,正室加五妾,攜手伴吾兒,歡度後半生。
這根本是威脅,皇弟要是不回來拜堂,母后就一次替他將妻妾討足了,他怎能不回來呢?!
事實證明,威脅果然有效,雖然朱塵劭直到吉日的前一晚才風塵僕僕的返京回到景王府。
整座王府張燈結綵,燈火通明,夜如自晝,他在短暫休息後,即是大喜之日,但府裡管事知道他深夜才返,所以不許奴僕前往他住的院落打擾,直至中午時分才前去請安。
沒想到朱塵劭早已醒來,還去了皇宮,直至傍晚吉時前一個時辰才回來,讓奴僕們七手八腳的伺候他沐浴更衣。
終於,朱塵劭一身喜氣紅袍、胸前紮著紅色彩綱的跨上黑色駿馬,親自率領迎親隊伍,潔浩蕩蕩、一路敲鑼打鼓的前往國公府,高掘馬背上的他的英姿煥發,雖然面無表情,但俊美面容與挺拔的模樣仍讓許多百姓們擠在街旁爭睹景王的風采。
雖然景王娶妻一事仍有人議論不己,但大多數百姓都接受了國師的說法,認為福大命大的鄔曦恩能為景王破陰煞、解克妻命,所以,這是一樁普天同慶的皇家喜事,何況景王征戰殺戮為的也是保家衛國,善良的百姓們也很希望他能擁有幸福的家庭生活。
面對萬頭攢動的夾道人群與震耳的歡呼恭喜聲,朱塵劭心裡有千千萬萬的無奈,又是一樁先斬後奏的逼婚。
唯一慶幸的是,他去了一趟皇宮,確定慈悲的母后「暫時」只給他找了鄔曦恩這名對他有著貴人命格的妻子,而非一加五,共六名妻妾。
隊伍進遷向前的沿街行進著,終於在嚼哩啪啦鞭炮聲中來到國公府,停留一會兒後,也在熱鬧的鞭炮聲中,喜娘扶著出閣的新嫁娘坐上金碧輝煌的大紅喜轎,一路往景王府而去。
喜轎內的鄔曦恩聽著轎外吹打的喜樂聲及鼎沸的人聲,心兒撲通狂跳,有緊張、有害怕,卻也有安慰,至少這一次不像重生前的她,是無聲無息的出嫁……
而裡外皆妝點得喜氣洋洋的景王府早已是賀客臨門,文武官員獻上絞羅綢緞、古畫陶瓷等價值連城的賀禮表達祝賀,皇太后、皇上親臨主持這樁皇室婚禮,皇后更是率內廷所有嬪妃及皇家子女出席,個個盛裝打扮,場面相當盛大。
每個人眼裡都綻放著開心的光彩,唯一例外的是梁文欽,他縱然前來道喜,但俊秀的臉上笑意總是淺淺的,未抵眼眸,倒是他身邊的鄔詩媛,珠翠環繞,笑後如花,她最大的眼中釘今日出閣,怎不開心?
朝廷貴客中另外一名受囑目的就是杜千德,眾人皆知景王是他心目中的乘龍快婿,但他是個城府極深之人,對女兒沒有成為今日新娘雖有遺憾,卻仍是笑容滿面,因為他並未完全失望,畢竟堂堂一個王爺不可能只娶一名妻子,女兒還是有機會,只是,女兒與彤兒公
主看來是來不及回來參加今晚的喜宴了。
真是沒用!拉了公主千里迢迢的追到延安城,結果景王返京了,兩個丫頭還不知在哪裡。
就在杜千德思緒回轉間,迎親隊伍已在兩旁夾道百姓的歡呼聲中抵達王府,不少客人快步走到大門口,在群眾的歡呼聲下,朱塵劭下了馬背,與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共拉著一條結采紅綢,在喜娘、丫鬟、小廝的陪同下走進廳堂,而廳堂內外皆是滿滿的客人。
接下來就是大婚儀式的進行,一連串的拜堂行禮,笑聲、鼓掌聲不斷,朱塵劭繃著俊顫,照著規矩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接著喜娘先將新娘子送入洞房後,在皇太后合笑的目光示意下,他與皇上並肩而立。
「這可是皇弟第一次拜堂。」
「我的皇兒真是俊朗非凡,可惜了,新媳婦最快也得等到明兒午後才能見到模樣。」
皇兄跟母后分站他左右,也不忘趁機咬耳朵,但他的表情依舊漠然。
眾臣與貴客們齊向皇帝、皇太后及景王躬身祝賀,皇帝與皇太后開心地接受祝賀,倒是一襲紅袍的新郎官只與眾人敬上一杯酒,旋即離開熱鬧的前廳。
他本是性冷之人,不習慣如此熱絡的氣氛,眾人也明白,未加強留。
但朱塵劭想圖個夜鬧人靜,卻也難了。
進入喜氣洋洋的新房內,一身鳳冠霞被的新娘端坐在喜被上,蓋頭紅巾遮住了容顏,另一邊,笑逐顏開的喜娘跟六名臉上合笑的丫鬟排排站,在她們對面,卻有兩個看來有些哀傷的丫鬟抿唇強笑的站在一旁,面容陌生,應該是國公府陪嫁過來的丫鬟。
小夏跟小朵是很難過,主子出閣,卻嫁到了會克妻的景王府,這叫喜事嗎?
但主子已對她們耳提面命,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她們一定要笑,免得讓人拿來作文章、惹禍上身。
可是她們已經撐著臉上的假笑好幾個時辰了,別說快笑不出來,精神不濟,站到都恍神了。
「都下去!」
一道男性的低沉嗓音陡起,兩個丫鬃瞬間清醒,定楮一看--
哇哇哇!怎麼、怎麼新郎這麼高大英俊?小夏跟小朵看直了眼。
還是喜娘沉穩,上前勸看,「可是王爺,還有一些儀式啊,像是結同心結、吃桂圓、喜糖……」
「下去」朱塵劭冷聲再道。
喜娘的話被硬生生打斷,再瞧那張俊顏上的冷峻。喜娘不敢再多話,要房裡一干閒雜人等都跟著她退出去。
小夏跟小朵卻還是呆楞的看著新郎不動,直到他冷艘咄的目光又看向她們,「還不走?」
「呃……是。」小夏跟小朵驚跳起來,連忙行禮快步退了出去。
喜娘在門外瞪了她們一眼,才將房門給帶上。
只是,王爺長得那麼好看,跟小姐好配啊!雖然臉色冷峻了點,好像還有道疤,但真的讓她們的心也砰砰狂跳呢!
新房內,鄔曦恩的一顆心也是糾結不己,甚至在朱塵劭剛剛開口時,胃都起了一陣痙攣,她不得不承認她會怕。
雖然過去那個被凌辱、受盡欺悔與折磨的自己,早已在重生後蛻變了,她努力提升自己在國公府的地位,尤其是得到掌權的老太君喜愛後,她贏得了更多數人的尊重,再也不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但似乎仍掙脫不了十六歲成親的命運。
朱塵劭會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慶幸的是,他也沒有讓她等太久,下一秒,他已經以喜秤挑起喜帕。
她原本低著頭、十指交纏,做了一個深呼吸後,緩緩抬頭,露出那張絕美的芙蓉臉,在龍鳳雙燭的火光下,她清楚看到丈夫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