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分。
鄔曦恩緩緩睜開眼眸,一臉茫然,神志未清,只覺雙腿間有抹奇怪的疼痛感,她下意識坐起身來,拉開床褥,難以相信自己竟是赤裸的,潔白如玉的肌膚則有著深淺不一的瘀痕,腿間更有干涸的暗紅血花?!
她倒抽了口涼氣,下一瞬間,她更是無法動彈--
一只男人的大手從被褥裡伸出摟住她的纖腰,她驚愕的目光怔怔的移到大手的主人,男人全身赤裸的趴臥在她身側,在金色晨光下、在殘燭的火光下,清清楚楚映照出堂姊夫那張秀氣俊美的臉孔。
一陣暈眩先是襲來,絕美的眼眸露出驚嚇與害怕,接著,急喘一聲後,熱淚瞬間湧上眼眶。
怎麼會?她慌張的眼眸急急越過他,看到自己的外衣、肚兜凌亂躺在他的錦衣儒袍上,散了一地。
這間寢房更是陌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張大嘴想尖叫,卻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想要跑,卻是全身沉重無比,動不了。
房門外,突然起了一陣騷動,雜沓的腳步聲快速往這裡而來。
“給我滾開!不許攔我!不許進來!”
堂姊的聲音驀地響起,接下來,砰的一聲,房門被用力的推了開來,落入她眼眸的就是怒不可遏的堂姊鄔詩媛。
“你這只狐狸精!”
夾帶著怒意的指責,火冒三丈的鄔詩媛沖進來直奔床緣,狠狠的給顫抖坐在床上的堂妹一巴掌,力道之大,將原本就纖細的她給打落下床。
她緊揪著被子跌倒在地,淚水盈眶抬頭看著堂姊,“對不起,可是我……堂姊,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怎、怎麼會跟堂姊夫……”
“不知道?!你一個殘廢也當起狐狸精,你簡直辱沒了國公府!”
鄔曦恩氣炸心肺的尖聲怒叫,總算將前一夜太過銷魂的丈夫給吵醒。
梁文欽張著惺忪的雙眸,看向如同河東獅的妻子,再看著跌坐在床下、低聲啜泣的美人兒。
“我真的不知道,這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仿佛是水做的人兒,那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滾落眼眶,落在那張粉雕玉琢的麗顏上,真教他心憐不已。沒有一絲猶豫,也不在乎還裸著身,他下了床,緊緊將鄔曦恩連人帶被摟進懷裡。
“梁文欽!”
聽聞妻子這聲殺豬似的怒叫,他好似才回了魂,抬頭與妻子的眼神交會,她眼神憤怒陰沉,像在指責什麼。
他則顯得心虛尷尬,但隨即偽裝起來,與妻子迅速交換一個彼此才能意會的詭譎眼神後,他挺起肩膀直視著妻子,“這事兒,我是男人,我要負責!”
“你說什麼?!”她氣呼呼的雙手緊握成拳。
“曦恩肚子裡可能已有我的孩子了。”他將懷裡纖細的美人兒摟得更緊。
“孩子?!不!我不要!放開我!快放開我!”鄔曦恩害怕的直搖頭,急急想掙脫堂姊夫的懷抱。
“曦恩--”他怕她掙扎太劇傷到自己,不得不先放開她。
“不要孩子?!哼!你還敢有意見!”鄔詩媛氣憤的向前,用力推倒她後,啪的一聲,又狠甩了她一耳光。
梁文欽來不及抱住她,她跪跌在地,露出誘人的豐滿。
鄔詩媛是訝異的,更是妒忌的。骨架纖細的她竟有如此好身材,再加上那張我見猶憐的天仙容貌,也太得天獨厚。
鄔曦恩急急回身揪起被子遮住裸露的身子,匍匐著身軀向前,想找個能扶的地方讓自己站起身--
沒想到,鄔詩媛卻一腳踩上她瘸了的右腳,她動彈不得,只能淚如雨下,整個人縮成一團趴臥在地,無法抑制的全身顫抖。
見她抖得如風中落葉,梁文欽不悅的過來一把握住妻子的腳拉開,瞪著妻子,“別太過分,她是我的女人了!”
“沒錯,更可悲的是她還是我的堂妹,而你是我的丈夫!”她怒目相向。
“日後,她不只是你的堂妹,也將會是我的小妾。”他決定了鄔曦恩的未來。
“是啊,第四個小妾!”鄔詩媛咬牙切齒的瞪著被丈夫護在懷裡的淚人兒,尖酸的道,“把衣服穿起來,我們回去找老太君,日後,你就留在梁王府,跟我共事一夫吧,‘殘廢’!”
“不要……不要……我不要!”
鄔曦恩崩潰了,她泣不成聲,卻無力改變命運,即使她什麼也記不得……
國公府偌大的廳堂裡,在場所有長輩奴僕都靜默不語的看著幾乎是被鄔詩媛派人架回來的鄔曦恩。
鄔詩媛已將憾事從頭說分明,也表明希望的後續處理後,即繃著俏臉兒先行離開,但大家都能體諒。
鄔詩媛身為正室,但婚後一年肚子仍沒消息,梁家就替梁文欽納了第一名妾,接著兩、三年過去,她還是沒有生個一男半女,梁家又接連納了兩名小妾,一連三年,三名小妾都為梁家添了子嗣,就只有她的肚皮仍靜悄悄的,她在王府的正室之位已岌岌可危,沒想到
親堂妹竟然勾引她丈夫,教她情何以堪?!
鄔曦恩站在廳堂中央,巴掌大的臉上滿是淚痕,不時低聲抽泣。
她不敢看任何人,她知道每個人都在指責她,但她真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事,她連為自己申辯的勇氣也沒有!
雍容華貴的老太君手持著一把龍頭杖,嚴峻著一張臉坐在楠木雕椅上,其他大房、二房等家眷也跟著排排坐,面露鄙夷的瞪視著畏縮低頭的鄔曦恩,每個人心裡都有火氣。
國公府襲爵五代,家大業大,卻因府中始終沒有出色人才,家業逐日凋零,再加上男丁似乎較不長命,目前僅存有第四、五代男丁,最大不超過二十五歲,最小的只有兩歲,所以,滿頭花白、身體硬朗的老太君成了鄔家最有份量的長輩,而那精光深銳的眼眸、與強
悍尊貴的威嚴氣勢,也在在說明了她的確有扶持這個大家族的能耐。
但對眼前這個孫女,她早已無任何期望,甚至是厭惡的。
對!她長得美,而且還是個天仙絕色,但又如何?
天妒美人,十一歲時,一場雪崩翻車意外,帶走她一雙至親,她逃過一劫卻成了殘廢,嚴重的跛足缺陷讓她每走一步就成為別人同情的對象,無法步步生花、無法優雅纖柔,行動舉止比一般粗俗低下的莽夫都難看,卻偏偏擁有一張美如天仙的出色容貌,如此沖突,
她的存在就成了國公府的一個大笑話,皇親國戚的任何邀約,老太君寧可帶丫鬟參加,也不願讓她出席,因為再怎麼盛妝打扮,跛腳一走,什麼體面貴氣都勾不上邊。
一大票人靜默著,終於有人忍無可忍的開口,打破這凝滯的氣氛。
“曦恩,你雖是庶子所出,至少也是正室之女,眼下卻只能當妾,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這個家中,地位僅在老太君之下的大夫人先行發難。
“跛了腳成了殘廢還不自愛,現在還做出勾引堂姊夫的荒唐事來,真是不知羞恥!也丟盡我們國公府的臉了!”二夫人也開了口,看著鄔家這百年世家中地位最低的千金,也是一臉鄙夷。
“她哪管羞不羞?要想想,她的堂姊夫是個小王爺,相貌俊秀、家財萬貫,又是梁王爺的獨子,她這心機算計得可真‘好’。”
“小王爺要娶了、你堂姊也應允了,梁家二老又長年住在南方,也管不了這擋事兒,你可說是天時地利人和了,何必在我們面前扮可憐?!”
“就是,稱心如意,哭什麼?”
一旁家眷的批評聲浪也跟著此起彼落,但對年輕一輩、未出閣的多名鄔家閨女而言,她們的批評中也有對她的諸多妒嫉,鄔曦恩的容貌完全承襲了她那被喻為天下第一美人的母親的容貌,也因此,即使已成為眾矢之的,她驚人的美麗也沒有褪色半分,反而多添了--
股楚楚可憐的動人氣質。
“說夠了沒?!這事兒,大夫人就照著詩媛說的去處理吧!”
老太君冷冷的交代後,即帶著不屑與厭煩的神態,手執著龍頭杖,緩步就走,身後兩名機伶丫鬟也連忙跟上,但在看向鄔曦恩時,表情一樣輕蔑。
就像是說好了似的,其他人也各給了鄔曦恩一個嘲笑的眼神後,跟著離開廳堂,僅留下一臉倒霉的大夫人、她身後的兩名丫頭,還有,鄔曦恩的兩名貼身丫鬟小夏跟小朵。
事實上,昨天她們是跟著主子一起去梁王府的,而且明明是鄔詩媛派馬車過來,說是有事找主子談,但她們一行三人去了梁王府沒多久,鄔詩媛就要她們兩個丫鬟先離開,主子一向畏怯,也不敢拒絕,就單獨留在那裡,怎知一夜沒回來,一早就鬧出這麼大的風波?!
但這事肯定有鬼!主子失了身是事實,但她絕沒有膽子勾引堂姊夫,這些自家人是怎麼回事,怎麼全信了鄔詩媛的一面之詞?!
不!他們本來就不喜歡主子,也許順勢將她推離國公府,眼不見為淨。
但也太可惡了,這些府內的親戚長輩平時欺負主子就算了,發生這麼大的事,還落井下石,批評得沒完沒了,真是沒心沒肝沒肺!
小夏跟小朵在心裡忿忿不平時,大夫人已經用三言兩語交代主子等著當小妾,說完就走了。
“嗚嗚嗚……”鄔曦恩委屈的哭泣著。
兩個丫鬟連忙過去安慰,但她們真的希望主子能勇敢點,別老是這麼懦弱,一輩子只有讓人欺負的分啊!
家丑不得外揚,再加上是當小妾,三日後的黃昏,國公府平靜如昔,沒有知會任何人、也沒有宴會,極為低調的讓鄔曦恩從後門出閣。
一身鳳冠霞帔的鄔曦恩坐在喜轎裡,雖然有小夏與小朵陪嫁,但她臉上的淚水不曾斷過,看著自己的右腳,她人生一切惡運的開始,全是從有了這缺陷的腳開始!
被鄙視、被老太君討厭、被其他房親戚欺侮……現在,就連她的終身就這麼拿率、如此安靜的完成。她好難過,要是當年馬車翻落深谷時,也跟著爹娘死了多好……
但現實是殘酷的,她沒死,喜轎也已穿街過巷來到梁王府大門,只是,府內也看不到熱鬧,只是簡單的結了紅彩,一對新人僅拜了天地,便送入洞房,因為這一次納妾,梁文欽並未知會長居南方的父母,她可以說是不聲不響的進到梁王府,成了梁家人。
裝點得紅冬冬的喜房內,梁文欽喜形於色的與鄔曦恩雙雙坐在床上,他以喜秤挑了喜帕,再為她摘下鳳冠,眼裡盡是驚艷。
“天啊,你真的好美……”
只有他清楚,不,還有鄔詩媛知道,他渴望擁有眼前的美人兒已有多年,當年他迎娶鄔詩媛時,她年紀雖小,卻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女子,接下來的一年又一年,她更如櫻花綻放,即使成了殘缺,仍是美得如夢似幻。
“委屈你了,你明明是高門嫡女,但迎妾是不能大肆鋪張,無法照古禮來。”他深深凝睇著她,口氣裡的確有濃濃的不捨。
“沒關系。”她低聲的答。
他起身拿起桌上的兩個酒杯,走到她身邊坐下,“但交杯酒還是能喝。”
她怯怯的點頭,接過酒杯,兩人交勾手臂,酒液一入喉,一股灼熱滑入喉腹,她皺起了眉頭,心怦怦狂跳起來,接著他隨手將酒杯擱到一旁的幾上,而她則是驚惶的看著他將她推往床上,她好害怕,不能自抑的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