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子的身子好多了吧?」見她的笑容變得不自然,他抿了唇,問起了她爹的近況,雖然他早就瞭若指掌。
「爹……身子還是不太好,但總算能活著,這己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感傷的說。
聞言,他臉一沉。「柳大子的身子會逐漸康復,你不用太擔心。」
「但願如此--啊,對了,我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念著你,說想見你,但我顧忌他的身子末康復,不肯讓他下床,如果可以,你也有空的話……能不能來我家一趟,見我爹一面?」柳延秀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出要求。
她爹也不知怎麼了,自刑場回來後就一直吵著要外出見人,起先怎麼也不肯表明要上哪去,最後在她逼問下才表示要見古牧耘一面,至於為什麼要見他,她爹又隱瞞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她實在想不通。
但不管如何,以她爹現下的身體狀況,她是不可能放任他出門的,要出門還是等他康復後再說,不過今日既然巧遇古牧耘,她想乾脆就厚著臉皮邀請,免得她爹老記掛這事,但經過上回紅紅那樣不留情的趕人後,不曉得古牧耘還願不願意來這一趟?
事實證明柳延秀多慮了,他很快的就點首道:「好,如果有空,我會過去一趟。」他知曉柳如遇為什麼要見自己,畢竟柳如遇是此地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想必柳如遇也清楚,那日執刑時能夠刀下留人,是他所為,這會應該是想要親口對他言謝。
思及此,古牧耘又開口說:「其實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就可以…」
「今天不行,我有事!」她驀然說。
話還在舌尖上就被拒絕了,霎時他的表情有些尷尬。「呃……那改日吧。」他大概猜得出會是什麼理由,他今天不能上柳家了。
柳延秀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就算要拒絕也不該說得這麼無禮,這話應該讓他心裡不舒服吧?
她無可奈何極了,其實不讓他今日來,是因為挽聲捎來消息,說今天想見她,而她並不想讓兩個男人再度見面,畢竟那氣氛不會愉快,連帶她心裡也不好受。
「對不起。」她真心感到抱歉。
就算心裡再受傷,在她面前,他也會裝得若無其事,改將視線投向她的雙手。
「你的手……」
提到自己的雙手、柳延秀的臉上有了幾絲遺憾。
她攤開手掌讓他瞧。「這雙手傷得太厲害,又沒能好好照護,手傷雖然好了,但外貌回不去了,疤痕歪歪扭扭,醜得很是吧?」女人都是愛美的,她當然也不例外,如今這雙手變得如此,她頗為難過。
他瞧那原本白嫩細緻的雙手,現今佈滿一道道傷疤,讓他見了心底猛然抽緊,立即就想殺了那膽敢傷她的人,然而事實上,他已經動作了,那通判不久後就會被革職,至於罪魁禍首則就--
「不過,幸運的是,我並沒有傷及筋骨,手還是能夠自由活動,這結果也不算太壞,你說是不是?」她又重新找回樂觀的態度。
他勉強笑了笑。「是啊,幸虧沒傷筋毀骨……呢,真巧,我身上剛好就帶著藥,這藥是我爺爺給的,聽說對恢復受傷的皮膚很有效果,你……你留著試試,記得每日早晚都要抹,尤其是在疤痕處,多按摩兒不會更好,若用了有效,我想辦法再給你弄來。」他很快的由袖管取出一隻小金瓶遞給她,還仔細交代了用法。
接過他塞給她的小金瓶,一時之間,她只是傻傻望著他,竟然忘了說謝。
見她如此,他察覺自己似乎太過熱心,嚇到她了,忙又道:「這藥希望有用…你、你就不用客氣。」說到後頭,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訕訕地笑。
她的掌心握緊藥瓶,心覺得越來越暖。
「那我就不客氣了。」朝他微微笑開,然後她將小金瓶收進自己懷裡。
瞧了天色一眼,柳延秀微攏起秀眉。今日她比平常晚出門採買,這會都近晌午了還沒回去,紅紅要照顧爹又要做午飯,這會一定忙不過來,她得趕快回去才行。
「時間不早了,我爹還等著我回去,那我先走了。」匆忙朝他揮別,她不等他多說什麼已快步離去。
人都走了,古牧耘還站在原處,落寞的望著柳延秀離去的方向。
「公子,您等了一上午了,累了吧?-還請上轎。」張勞由陰暗處走出,身後還跟著一頂轎子,說明他們隨主子在一旁己等候多時。
「嗯。」他應聲,但身子沒動,仍怔怔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張勞輕歎。主子一早來等,但見到面後,究竟是一解相思,還是更加思念了?
好半天,古牧耘才收回不捨的視線,移動腳步坐進轎子,在轎子啟程前,張勞突地上前寨報,「公子,那傅家好像又出問題了,咱們袖手旁觀嗎?」
他瞪眉,指示道:「這事複雜,兩方牽扯不清,怎麼做都會造成傷害……再看看吧。」
「是的。」張勞應聲。這次公子的決定是對的,這事他們確實不宜再介入,現在凡事得低調。「另外,太子那似乎因得知您幫了柳夫子,又滯留此地不回京,而猜出您與柳姑娘的事,為此太子頗為不悅,要您立刻回京,不然…」
「不然如何?」轎子裡的人只是聽著,聲音冷冷地,似乎沒太大波動。
「不然…不然就要招柳姑娘親自進京受審。」張勞料想說明此事後必會引起主子震怒。
果真,古牧耘倏地掀開了轎簾,那表情擺明了怒火中燒。
「小姐,您確定傅少爺有說過要來嗎?咱們由晌午等到現在,都要用晚膳了,怎麼還不見傅少爺來?」整個下午紅紅站在門邊引頸跳望了不下數十次,始終沒見到人影,而此時外頭正在起風,應該不久就會下雨了,她心想,若傅少爺再不來,等下了雨,出門就麻煩了。
柳延秀也蹙起了眉,「挽聲若說好要來,通常不會爽約,就算真有事走不開也會差人來說一聲,可這回,怪了。」
「哎呀,會不會出什麼事了?」紅紅大喊。
這一喊完,天空突然打下一道悶雷,柳延秀感覺心多跳了一下。驀地有了不祥的預感。「這樣好了,我去傅家瞧瞧。」她站起身。
見狀,紅紅馬上阻止,「慢著,您要去傅家?不好吧,那傅大人不會喜歡見到您的!」
目前傅柳兩家的長輩皆憎恨彼此,那傅少爺不見容於老爺,小姐也進不了傅家的大門。
但因為老爺終日躺在房裡休養,自然就沒法管得了傅少爺的來訪,但小姐可就不同了,要不是突然冒出皇太孫這張大傘頂著遮雨,讓傅大人不敢再動柳家人,傅大人早就對小姐不客氣了,這會小姐還自動找上門,不是自己送死嗎!
「我不進去,只是悄悄向門房打探,若挽聲平安在家待著,我立即就走,不會驚動任何人的。」
「可是--」
「別擔心了,幫我照顧好我爹,他若問起,別說我去了啦,我去去就回。」柳延秀匆匆交代。
「小姐如果一定要去,那至少帶把傘--」紅紅想找把傘給她,但回頭柳延秀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小姐也真是的!」
可能真的很擔心傅少爺吧!紅紅無奈的將傘收起來,期盼在姐回來前,老天別下雨,傅少爺也干萬別淋到雨才好。
天空灰濛濛的,柳延秀心神不寧的往傅家走去,走了一段路後,在經過酒街時,忽然迎面來了一隊人馬。
這隊人馬穿著醒目,紅底黑邊,赫然就是紅衛的人。所謂的紅衛可不是一般人,傳言他們是一個神秘組織,直接跟皇上報備,裡面的成員無你不陰狠毒辣著稱,人人見他們如毒蛇,避之不及,而這群人此刻為什麼公然出現在大街上?
她如其他人一般,不敢擋了他們的路,連忙心驚膽跳的讓路避開他們,只等他們過了,自己再走。
但當這一票惡煞由她面前經過時,她赫然看見隊伍的後頭一個大鐵籠,裡頭關了老老少少十多人,這些人全哭成一團,再仔細看,她認山裡面的人竟然都是傅家家眷!
大鐵籠之後還拖了兩個上了手銬腳鏢的人,而這兩人竟是挽聲與他爹傅傳新?
見狀,她大驚失色,以為是天色昏暗自己看錯了,拚命揉了眼楮再看,根本不敢相信,真是他們!
「挽聲?」她忍不住心驚的大喊。
那滿臉疲憊被銬著往前走的傅挽聲聽見這聲音,猛然轉頭,果然見到是她,當下立刻就漲紅了臉,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
他懊惱讓她瞧見自己這副狼狽的德行。
「挽聲,這怎麼回事?傅家為什麼全數被擒?」擠過人群,延秀穿入隊伍裡,抓著他的手臂急問。
「我們--」
傅挽聲還來不及說話,紅衛見有人膽敢接近他們,頓時橫眉豎目,「哪來不要命的丫頭,連紅衛抓的人也敢靠近!」有人惡聲惡氣的將她山傅挽聲身邊推開,推得用力了,讓她跌倒在地。
「延秀!」傅挽聲看得心急,想去拉她,但紅衛立即將他粗暴的扯回隊伍。
見傅挽聲又被拖走,柳越秀顧不了跌倒的疼,忙又爬起來追了上去。
「挽聲,他們要帶你上哪?」她焦急的問,但沒再敢衝進隊伍裡。
「這還用問,當然是帶我們一家去赴死!」傅傳新走在傅挽聲的後頭,怒聲道。
她一驚。「赴死?怎……怎麼會?」
「這都是你們柳家害的!」
「什麼意思?」她傻住。
「你回去問……」
「爹,我求你別再說了,再說下去,丟臉的是咱們。」傅挽聲低聲求道。
「你這不孝子,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為了這丫頭領了那班人來,會走到這一步嗎?那日我早該殺了柳如遇,了結當年的那件事……」
「爹!」傅挽聲忍無可忍的大喝,阻止父親再繼續說下去。
他爹當年做的事,足以讓他身敗名裂,也會讓他在延秀面前抬不起頭來,就算此去會沒命,他也絕不願意讓延秀知道事情的真相。
被兒子這一吼,傅傳新用力咬牙,但沒說下去。這事不光彩,能不提,他也不想提了。
「你這丫頭走吧,我早說過別來纏著挽聲的,你的存在只會禍害他罷了!」傅傳新轉而咬牙切齒的趕她走。
她是柳如遇的女兒,是他現在最痛恨的人,他不想見到她。
聞言,她顫聲問:「莫非,傅家今日的事與我有關?」
沒等到他回答,紅衛的人又怒氣沖沖的跑來,二話不說「啪啪」兩聲就給了傅傳新父子各一個巴掌。「找死了,你們當這是哪?是你傅家的大廳嗎?在咱們面前敘起舊來,不知死活!」傅家父子當場被打得嘴破鼻血流。
見狀,柳延秀死白了臉,擔憂傅挽聲的狀況又想跟上前,但立即就被那打人的紅衛扼住手腕問道:「難不成你也是傅家餘孽,這是來自投羅網的?」
「不是,她不是傅家人,她姓柳!」怕牽連她,傅挽聲馬上提她回答。
那人恐嚇道:「姓柳?既然不是傅家人就快滾,否則我就當是了傅家餘孽帶走!」
「這位大人,請你告訴我,傅家犯了什麼罪,會抄家滅門嗎?」她激動的問,一點都不怕被連累。
那人這回倒沒發怒,反而露出冷冷的笑。「犯什麼罪?我們紅衛辦案從不對外多說,不過,我倒能透露,有人要傅家翻天覆地,以消心頭之恨,這只能說傅家氣數已盡,該亡了!」說完,那人再推了她一把。「滾,再靠近,就別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