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花嫁 上 第四章
    「你對我真的好殘忍好殘忍!」

    老實說,這一刻他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可是他只能安撫她。「當初那個約定對我們的意義應該一樣。」

    「不,我要你愛我更勝於那個約定。」

    他實在不明白,「約定」和「她」難道不是等號關係嗎?

    見他完全沒有試圖辯駁的意思,她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難堪至極,所以,她只能轉身跑出他的住處。

    這一刻他應該追出去,可是他沒這麼做,因為他的心情很混亂。

    這兩年來的交往,他們應該越來越瞭解彼此,可是他們之間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牆擋在那裡,他跨不過去她那一邊,她跨不過來他這一邊,明明是山盟海誓的關係,卻又有著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一直以來,他以為是十年的距離改變他們,他不再是當初的他,她也不再是當初的她,他們需要時間調整彼此的腳步,好讓彼此可以走向對方。

    其實不然,今日他才知道,是他的心還駐足在過去,沒有跨越時間的距離。因為她老是說,不希望他們陷在過去,每次提起過去的事,總是不開心,他始終無法將她跟過去的小平安連在一起,那道時間帶來的距離也就無法消除。

    沒錯,人不應該陷在過去,可是教他牽腸掛肚的是當初那個小平安啊。

    如今她將信物弄丟了,他們以後會怎麼樣?

    這個問題他還來不及靜下來深思,他就接到凌家的通知,凌華月在離開他的住處之後出了車禍,這會兒在醫院急救。

    他沒有辦法思考,匆匆的趕去醫院。

    因為凌華月傷得太重了,無力回天,最後,她只來得及叮嚀他,不要覺得對不起她,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為什麼這是她應得的懲罰?他不懂,這明明是他造成的,她應該責備他,可是眼前這一刻他沒辦法追問下去。

    接著她又說,寧可他認為她是劈腿嫁給別人,而不是發生意外死亡。

    既然這是她的願望,他對外一概宣稱她劈腿嫁給別人,好像她真的還好端端的活在這世上,可是心裡很清楚真相,始終沒辦法擺脫那種糾纏不去的愧疚感。

    「喂……齊孟石……」陳赫在齊孟石面前用力揮著手,直到他怔怔的從沉思中回過神。「你在想什麼?」

    他搖了搖頭。「沒什麼。」

    「你的魂都飛到九霄雲外了,還說沒什麼。」這會兒輪到陳赫搖頭了。「你這個人真的很怪,那個女人劈腿嫁給別人,你應該一提到她就怒火中燒,為什麼反而老是想著她、放不下她?」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他取出鑰匙,將抽屜關上。

    陳赫冷笑的挑了挑眉。「難道她不是故意劈腿嫁給別人?」

    沒辦法解釋,他只能淡淡的說:「過去的都過去了,別再說了。」

    「是啊,過去的都過去了,你應該放下了,照片也清一清,不要留著教人看了心煩。」略一思忖,陳赫實在有些不安,「你不會對那個女人還抱著期待吧。」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會盡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然後跟我的新婚妻子展開全新的生活。」

    「我相信你很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可是想法必須化成行動,否則沒辦法展開全新的生活。」

    「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陳赫不客氣的翻了一個白眼。「你都已經將人家娶回家了,還需要時間預備心情好跟她培養感情嗎?」

    「我需要時間適應自己不再是一個人。」

    「結婚之前你就應該調適好自己的心情了。」

    是啊,他又不是被人家拿著刀子架進結婚禮堂,結婚會讓他從單身變成已婚,他並不是不清楚,只是當時滿腦子「盡義務」的想法,根本沒有考慮其他的事。

    他伸手喊停。「夠了,你不要再念了,你比我父母還會嘮叨。」

    「關心才會嘮叨,要不然,說話也是很累人的事。」

    「我知道了,我要下班了。」這時,他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齊妍心」,他拿起來接聽。「我是齊孟石……醫院……我知道了,你們乖乖的在那裡不要亂跑,我現在立刻過去。」

    見到好友的眉頭快打結了,陳赫一等他放下手機,便迫不及待的問:「發生什麼事?誰在醫院?」

    「我那位新婚妻子現在在醫院。」下一刻,他已經帶著公事包和筆電急如閃電的衝出辦公室。

    陳赫完全傻住了。這位齊家少奶奶想吸引老公的注意力也沒必要使出這一招,新婚第二天就進了醫院,這實在太誇張了,不過,她到底做了什麼事?

    坐在急診室的病床上,姚以樂努力將頭垂在胸前,連偷偷瞄齊孟石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人生真是太無奈了,為什麼她老是在他面前如此見不得人?

    「哥,這不是嫂子的錯,那個搶匪實在有夠狠,一直不肯停下來,被拖了五百公尺遠,嫂子才會傷得這麼嚴重。」齊妍心試著緩和氣氛,不過,哥哥的表情怎麼越來越難看?難道她有說錯什麼?

    被拖了五百公尺……齊孟石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這裡沒你的事,你先回去。」

    這種情況下她可不敢離開。「嫂子現在是病人,哥不要跟嫂子生氣。」

    「我叫你先回去,回去之後管好自己的嘴巴。」

    「呃……我不能待在這裡陪嫂子嗎?」眼前的氣氛實在不妙,她也恨不得趕緊置身事外,可是做人不能那麼不講義氣。

    「我再說一次,你先回去。」

    姚以樂已經感覺到齊孟石瀕臨發飆的怒氣,連忙伸手拉了一下好友,示意她先行離開。

    既然兩個人都要她離開,這會兒當然不用擔心不夠義氣的問題,況且好友的反應一向很機靈,她一定有辦法脫身。齊妍心放心的揮手閃人了。

    「沒有五百公尺,大概兩三百公尺,而且不是被拖的,是我用跑的……」

    「為什麼不放手?」齊孟石生氣得頭頂都冒煙了,不在乎是拖的還是跑的。

    停了三秒鐘,她小小聲的說:「不能放手。」

    他微蹙著眉,懷疑自己聽錯了。「我聽不清楚你說什麼。」

    她緩緩的抬頭看著他,努力對著那張比臭水溝還教人無法招架的面孔再一次勇敢陳述。「不能放手。」

    「為什麼不能放手?難道背包裡面有巨款嗎?」他的話中充滿了諷刺,女人通常比較愛錢,可是寧可要錢,不要命,這愚蠢得教人無法理解。

    「不是,我身上的錢不會超過一千塊,這是控制花錢最好的方法。」

    他彷彿聽見頭上飛過一群烏鴉的聲音,她是不是嫌自己給他的「驚奇」還不夠多呢?「那為什麼不能放手?」

    「就是不能放手。」

    「究竟為什麼不能放手?」他快要抓狂了,她是在跟他玩繞口令嗎?如果不是他自我控制的本領還不錯,他已經被她逼瘋了!

    因為背包裡面有他給她的信物。終於嫁給他了,這兩天她情不自禁將珍藏在珠寶盒裡面的信物帶在身上,擔心別人見到了,不敢戴在脖子上,只能擱在背包裡面。當搶匪抓住她的背包,她的腦子只想著那個信物,理智長出翅膀飛走了,全身的蠻力都使上來了,雙腳也變靈活了。

    硬生生的嚥下真相,她給了他另外一個理由。「如果放手,那就等於向惡勢力低頭,絕對不可以。」

    他聞言一怔,她怎麼也說了相同的話?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人應該懂得衡量情勢,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回過神來,他冷笑的唇角一勾。「難道不是嗎?」

    「這個我不跟你爭論,那個……」她怯怯的扭絞著手指。「我想,你一定也同意我不能這個樣子回去,會嚇到奶奶。」

    「看樣子,你還不至於一點腦子都沒有。是啊,如果奶奶知道你幹了什麼蠢事,不但會嚇壞,還會氣壞了。」

    「這不是蠢事。」

    「在我看來,你幹了一件愚不可及的蠢事!」

    「我……」算了,在他眼中,當然會覺得她的行為很愚蠢,她現在傷痕纍纍,何必為了這點小事跟他爭論不休呢?「現在恐怕不方便回家,我請你吃飯好了,背包搶回來了,我身上有錢。」

    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跟預料的相差十萬八千里。

    她小心翼翼的讓雙腳著地,起身離開臨時病床。「你想吃什麼?」

    不經思考,他直覺彎下身將她抱起來,她嚇了一跳,慌張的扭住他的衣襟。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從現在開始,你給我閉上嘴巴,不准發出半點聲音,要不然,我會直接把你丟到奶奶面前。」為什麼他會以為這個女人乖巧柔順呢?

    「我……知道了,我閉上嘴巴。」她還用雙手捂著嘴,保證不會再開口說話,他就用不著把眼睛瞪得那麼大,真擔心他的眼珠子會掉下來。

    這會兒耳根子終於可以清靜了,他邁開穩健的腳步帶著她走出急診室,前往停車場。一路上,無數羨慕和嫉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害羞的紅了臉。

    當他將她放進車子,他順口一問:「你想吃什麼?」

    她還是緊緊捂著嘴巴不說話。

    「我在問你話,你想吃什麼?」

    她慢慢鬆開雙手,不知所措的看著他。「你不是要我不准出聲嗎?」

    無聲一歎,他被這個女人打敗了!「我在問你話,你可以說話。」

    「剛剛被那個搶匪拖了好遠,消耗不少體力,我要吃烤肉補充體力。」她兩眼充滿期待的閃閃發亮,不是因為她喜歡吃烤肉,而是因為連續劇看太多了,她一直夢想有一天可以跟心愛的男人一起吃烤肉。

    「有沒有指定的燒烤店?」

    「我不挑剔,只要我們兩個人的消費金額不要超過一千塊就可以了。」

    結果,他帶她來一家超貴的燒烤店。除了要買東西,她不帶信用卡出門,難道他準備將她留在店裡洗碗嗎?當然不是,因為男人不可以讓女人付錢,何況他是她的丈夫,總不能用她賭上性命守住的一千塊錢吧。

    無所謂,她只要可以跟他一起吃烤肉就好了。

    「這裡的烤肉真是好吃!」她開心到眼睛都瞇成兩條直線。好久好久,不知道有多久,她都忘了「吃東西」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他看到她吃烤肉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比較好,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傷痕很清楚,實在很難想像她是一個受傷的人……這足以說明一件事——她的皮很厚,不怕痛。

    飽餐一頓之後,她終於知道擔心了。「你有什麼方法可以幫我掩飾?絕對不能讓兩家的長輩知道這件事。」

    「你認為有可能嗎?」

    雙手合十,她嬌滴滴的瞅著他。「拜託啦!」

    他差一點閃到眼睛,連忙挺直胸膛,板起臉。「除非躲到其他的地方養病,否則,怎麼可能不讓雙方家人知道?」

    她整個人垮了下來,雙肩下垂,苦惱的皺著眉。「這麼說也對,那我只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我一個人跑去躲起來,怎麼向家人解釋?」

    若不是她獨自一個人,而是他們兩個人……等一下,他在想什麼?

    這個時候,姚以樂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頓時她宛如驚弓之鳥的瞪著手機,半晌,她深深吐了一口氣,正經八百拿起手機接聽。「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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