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御凌爵痛得面無血色,童天愛於心不忍,去洗手間擰了條毛巾。讓他的頭靠在她的肩上,輕輕幫他擦臉,擦掉嘴唇上的血絲。
縱然大多數時間,他都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縱然她最後一定會將他送進監獄,但此時飽受折磨的他,仍勾起了她的憐憫之心,暫且將他們間的恩怨擱到一邊,照顧他。
御凌爵筋疲力竭,在經歷了極致的痛苦之後,嘴角擠出一抹苦笑,聲音幽幽的。「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是!我照顧你,只是出於人類最基本的憐憫之心。當然,我知道你沒有!」
御凌爵露出一抹慘白的笑容,覺得諷刺。
憐憫?呵,他上一次有這種感覺,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久得他都記不清楚是什麼時候。
或許在他幼年家庭還很幸福美滿的時候,他曾有過一顆憐憫心。但從他家破人亡開始,一切都改變了,他甚至連心都沒有了。
就像一頭野獸,為了自保,為了報復,拚命擴張自己的領土,想要登上這個世界的頂端。對於對手,絕不手軟,擋他者死!
「我剛才是不是很可怕,像個妖怪?」
「是挺可怕的,比上次嚴重多了。但我倒覺得,你不痛的時候更像個妖怪!會痛,至少代表你是個人,有感覺。否則,我真不知道你是個有知覺的人類!」
他冷血而危險,總令她不寒而慄,根本觸摸不到他的心。
御凌爵笑而不語。她說的對,他早已變成了一個無心無情的冷血怪物。永遠處事不驚,冷硬得彷彿無堅不摧的城堡。除了腿上的劇痛,沒有任何事能讓他露出一絲裂痕。
「我很累,想睡一下!」
「那你睡吧,我出去了!」
童天愛剛起身,就被他抓住手腕,莫名地望著他。
他眼裡,似乎有一絲極力隱藏,難以啟齒的脆弱。但很快他將這種情緒轉化為冷漠的命令,執拗地將臉別過一邊。「留下陪我!」
她不喜歡他這種態度,拒絕。「不要!」
「你不是有一顆憐憫之心嗎?萬一我死在家裡怎麼辦?」
「你有司機,有傭人,有一大幫人等著伺候你,幹嘛偏偏找我!」
「他們?」御凌爵冷笑,「他們不過是我僱傭的狗,為的只是我的錢,怎麼可能在意我的生死!」
「你說話別這麼難聽行嗎?」那種語氣,童天愛聽著就來氣,「就算他們是為了你的錢,也不會讓你死!反倒是我,待在你身邊另有目的,你就不怕我趁你睡著,偷偷殺了你?」
御凌爵只當個玩笑來聽,篤定道:「你不會!你沒那種狠勁!」
「這可說不準,你沒聽過最毒婦人心,蛇蠍心腸嗎?女人,信不過!」
「我不信女人,信你!」
不想與她做口舌之爭,御凌爵一把將她拉回床上。沒等她反抗,已經倒入她懷中,將頭枕在她膝蓋上。如同經歷了暴風雨,好不容易才找到港灣的船。一旦抵岸,就認定了。
她扭動身體掙扎,「喂,你……」
「噓!我很困!」無比疲倦地說出這句話,御凌爵沉沉閉上了雙眼。
童天愛推不開他,好生無奈。什麼人啊,把她當人肉枕頭了嗎?枕久了,她的腿會麻的!自私鬼!
但生了會兒氣,她再看向他。他蜷縮著身體,偶爾痙攣,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他睡覺的時候,都這樣嗎?縮得緊緊的,是多沒有安全感。
卻,全身心依賴她!
他大概很少這麼信任一個人吧!
童天愛心裡不免多了幾分感慨。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雖然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但也有他脆弱,讓人同情的一面。
這也讓她陷入了困境,有時候,真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
極致的折磨讓御凌爵精疲力盡,很快便睡著了,而且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明晃晃的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下意識伸手擋了擋,不習慣這麼明亮的光線。
他一向睡眠很淺,早上五點就會醒。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
他就像蝙蝠一樣,習慣在黑暗中抽雪茄,做一些重要的決斷。有需要,也只會開一盞檯燈,光線勉強能看清文件而已。
一覺睡到自然醒,在他印象中,僅有幾次。昨晚,他竟然睡得這麼安心?
撐著疼痛的額頭坐了起來,環視四周,已經不見童天愛的身影。依稀記得昨晚他腿傷發作,莫名脆弱,讓她留下陪他。可一覺醒來,卻不見人。
果然,她丟下他走了。
他一向用最冷硬的外表自我偽裝,強大得無懈可擊,卻像個孩子一樣讓她留下陪他?真是荒唐!只是,他沒有很強烈的後悔的感覺,只是有種說不清的失望。
御凌爵以為自己早已習慣孤單,但空蕩蕩的房間,還是莫名讓他有種失落感。
寂寞如潮水,從四面八方蔓延而來。他置身孤單的最中心,心裡空落落的,愈發無力起來。
手指逐漸變得冰冷,孤寂,薄涼。
但就他一點點墜入熟悉的冰窖,再次將自己冰封起來時,門開了,一道淡金色的陽光傾灑入他冰冷的世界。
童天愛站在陽光之中,面容模糊,卻彷彿散發著女神的光芒,讓他整個人在瞬間暖起來。
他微驚,愕然望向她,彷彿一下反應不過來,怔怔地……
童天愛被御凌爵怔愕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這是什麼眼神?好像不認識她一樣。難不成痛得失憶了?
隔了一會,御凌爵先反應過來,收斂了眼裡的錯愕,盡量以最平靜的語氣問:「你沒走?」
「你頭枕在我腿上,我怎麼走?」
想起來就好哀怨,他把頭枕在她身上,就不管不顧地睡了,害她只能直挺挺坐著,動都沒辦法動,腿被壓得好痛。
苦逼地熬了幾個小時,到後半夜實在撐不住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睜開眼睛,天已經微微亮了,才輕輕推開他。腿酸痛得要命,半天站不起來。
她本來是準備離開的,但看到他臉色慘白,好像可憐的小狗一樣,同情心又氾濫了。便下樓買了點米,給他煲了碗粥。想著放到床頭櫃上就走,沒想到一進來,發現他醒了。
「你醒了正好,給你熬了點小米粥,趁熱喝了吧!昨晚都沒吃飯,肯定餓了!」
御凌爵只看了一眼,就淡淡回了句,「我不喜歡喝粥!」
「又不是因為喜歡才喝,你不是不舒服嗎?病人就得喝粥!」
童天愛其實也不喜歡吃清淡的東西,越生病越想吃辛辣的。教訓起別人,卻一套一套。「你現在生病了,只能喝這個!」
「我沒生病,只是腿傷發作!」
「那也是病!臉色白得嚇人,跟鬼一樣!」
「趕緊喝了,喝完我就要去上班了!」
「你請一天假,留下照顧我!反正去了也白去,賣不出房子!」
「呸呸呸!烏鴉嘴!你怎麼知道我賣不出房子?保不準我今天人品好,一天賣出十套!再說,你又不是孩子,還要人照顧?」聽到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真不習慣。
童天愛端起碗,直接塞進他手裡,「喝!」
御凌爵看了看粥,又看了看她,忽然不懷好意地笑起來,眼裡閃動著曖昧的光,「你照顧了我整晚,還給我煮粥,該不會愛上我了吧?」
「愛,愛到恨不得你死!」童天愛涼涼地回了句,「我照顧你,是因為看你可憐,你想到哪去了!什麼人嘛!自作多情!」
御凌爵笑了笑,喝了一小口粥,爾後喃語。「也許……你愛上我,只是時間的問題!」
「哈哈哈!」她很不給面子地乾笑了幾聲,「那你慢慢等著吧,但願你能活一百個世紀!別說話了,趕緊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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