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年的晚chūn,儘管chūn光明媚,但對於一些人來說,這個chūn天似乎並不怎麼明媚,甚至還帶著幾分「酷寒」,尤其是對於上海租界內的大亨而言,就是如此。
自1844年上海開埠後,數以十萬計的在本國窮困潦倒的西方冒險家,流浪到開埠不久的上海灘淘金,上海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冒險家的樂園,在這些人中,有人窮困潦倒的離開或是死於上海,同樣也有一些人,從窮困潦倒搖身一變化為巨富。
對於這些西方冒險家,尤其是對於來自伊拉克的猶太人來說,上海成就了他們的財富,在過去的幾十年間,這些猶太人借助「洋藥貿易」積累了數以千百萬計財富,隨後通過支持租界當局越界修路的擴大租界,從事房地產投資生意,憑藉著租界的特權以及只租不售的投機手腕,諸如沙遜、哈同、海亦姆、馬登、麥邊之類的猶商財團獲得了外界難以想像的巨額財富。
而這些猶商集團的經濟活動主要集中在投機xing較強的金融、貿易和房地產方面,對工業和城市基礎設施的投資明顯不足,這一方面是猶太民族經商傳統和自衛特點使然,但也是因為這些猶商在上海經濟活動方面,本身就是出於一種掠奪xing。
而這種xing質對近代上海經濟產生了消極的影響。如猶太人的房地產經營雖然對近代上海土地資源的開發帶來了現代化的觀念和手段,促進了上海城市的繁榮,但頻繁交易中形成的懸殊的地價等級也導致近代上海房地產價格的暴漲和城市面貌的畸形發展。
不過,在過去的一年間,房地產對於上海來說,至少對於上海的外國洋行而言,卻是昨ri黃花,首先是zhōng yāngzheng fǔ通過法令,禁止各地租界越界修路。而在去年,甚至通過zhōng yāng派出軍隊強行收回民國元年後,公共租界工部局越界修築的竇樂安路、施高塔路、赫司格爾路、白保羅路、狄思威路、白寶咱以及歐嘉路的延長部分,同時亦收回法租界公董局越界的寶隆路、祁齊路、福履理路、賈爾業愛路、恩理和路、古拔路、拉斐德路、馬斯南路、高乃依路以及莫利哀路。當然收回的這些界外路都是zhōng yāng未予承認的路段。
由於強行派軍進入越界地區,甚至曾引發了外交危機,而面對外部壓力,zheng fǔ不僅收回路段,還在談判期間,以「非法建築」為名沒收了這些越界路段上的全部建築,從而造成上海洋行損失多達數億元之多。但最終,面對上海等地掀起的「遊行浪chao」以及中國zheng fǔ的強硬,尤其是兩艘戰鬥艦派往吳淞口的現實,各國公使租界當局最終還是做出了讓步,在這些外國公使們明白「不能用舊時眼光考量中國zheng fǔ」的同時,以上海猶商集團為首的洋行大班亦意識到他們的「黃金時代」結束了。
而早在房地產市場受到打擊的同時,另一項以猶商集團為首的洋行主要貿易根本——洋藥貿易,也就是鴉片貿易亦受到沉重的打擊。因早在清末,清zheng fǔ亦同各國簽定了禁煙協約,而且各國出於發展正當貿易的需求。亦支持中國禁毒,因此,民國四年的禁毒活動開展的則極為順利,在租界當局的配合下,在不過三個月內,即於租界內收繳並查沒超過十五萬箱鴉片,儘管未能追究其責,但卻也邁出了禁毒的第一步。
先是進口鴉片貿易被徹底查禁,接踵而來的房地產市場打擊,使得猶商集團意識到黃金時代的結束同時。他們並沒有任何「離開這片流淌白銀之地」的意願,反而因上海股票證券交易市場的繁榮,將視線投向金融投機行業。
在歐戰之前,上海的股票市場,往往從事著外股市場的投機,在沙遜、海亦姆、馬登、麥邊這樣一個以猶商為主的集團cāo縱下。利用中國人的崇外心理,將外股作為主要投機籌碼,興風作浪,像1910年的「橡膠股票案」即使得中國金融業遭受重創,數千家錢莊破產,數以十萬計的中國人遭到嚴重的損失。而猶商鄰村在這場活動中,cāo縱股票市場,哄抬價格,是交易所裡興風作浪的主要參與和幕後策劃者之一
「橡膠股票案」的餘波影響,使得中國人不願意再談及股票,而歐戰爆發之後,外股市場更是持續疲冷,但在歐戰爆發之後,中國國內大興實業,zheng fǔ和金融機構鼓勵公司通過股票市場融資發展的多重影響下,上海內股股票市場繁榮起來,這亦是洋行以及猶商集團將視線轉身這一「充滿機遇之地」的根本原因。
而在民國四年至五年的上海證券交易中,98%是公債,股票不過應應卯,拍拍空板而已,遠無法同連雲港的「股高債少」相比,而在上海交易所開拍過的公債主要有:十年長期、整理六厘、九六公債及zhōng yāngzheng fǔ發行的四年庫券、續發四年庫券、建設庫券和善後短期4種。
公債交易業務興起是源於發行市場的膨脹,僅在過去一年中,為了全力推動國內實業建設,在收回關稅、免除釐金的利市消息下,zhōng yāngzheng fǔ在國內正式發行的公債有17種,總金額9.72億元,遠超過過去多年間發行公債數倍。
而隨著巨額公債發行,zheng fǔ為了推銷公債,給承購公債的金融機構以十分優惠的條件。財政部發行公債或國庫券以50%的折扣向銀行抵押,然後送到證券交易所開拍出售,交易所開拍的行市,一般為公債面額的60%左右,然後再以低於行市的10%∼15%與銀行結算,從而使銀行包銷公債獲利可觀。
此外,zheng fǔ為鼓勵銀行購買公債,規定銀行可以用購入的公債以一定比率作為發行準備和儲蓄存款的保證準備,所以銀行所得利潤比任何放款均優,大量公債上市,又有銀行業的積極參與,使公債的二級流通市場交易十分旺盛。
相比於上海並不算繁榮的股票市場,上海洋行紛紛將巨額現款投入到公債投機之中,在民國4年年末時。公債的主要持有者方為銀行業,而在以猶商為首的洋行搶購下,銀行業持有公債在數月內,從多達五億元。下降到不足五千萬元,而在這種搶購之中,交易所開拍的行市價,更是達到公債的120%之高,
通過投機巨額公債,在短短數月間,上海洋行即獲得了數以億萬的贏利。不僅洋行捲入其中,上海的外資銀行亦捲入其中,如匯豐銀行這樣的大型外國銀行,從一月至五月,放貸不過三千餘萬,而公債投資卻高達一萬萬元……
公債投機的迅速繁榮,早已超出了的人們的意料,隨著公債市場的繁榮。在「買漲」的心理影響下越來越多的人試圖從中獲取暴利,而這恰恰正是洋行、銀行所希望看到的事情,可是對於他們而言。現在的市場遠不能滿足其貪婪的**,控制著絕大部分公債的他們,試圖通過掌握公債,獲得更多的暴利,以把他們的損失撈回來。
在一部分國人目睹公債暴利涉足其中之時,猶商集團、外資銀行依靠著巨額資本,推動著公債的高漲,推動著公債的狂熱。
超過面值的135%!
對於任何國家的公債而言,這或許都是前所未有之事,而這卻正是猶商、外國銀行的目標。但猶商們以及那些銀行家們試圖在達到這個高點之後,在中國資本捲入這場投機之一,再把中國公債打回原形時,顯然忘記一點——公債的價格受政治因素的影響遠甚於市場因素。
在黃埔江對面那座建於正開發建設中的浦東工商業開發區,「足以讓所有上海銀行建築黯然失se」的淮海商業儲蓄銀行上海分行大廈,這棟外形帶有典型的中國民族特se:樓頂為平緩的四方攢尖頂。四角微微翹起,上蓋藍se琉璃瓦,象徵著藍天;大樓東立面從高到低武形的中國錢幣形鏤空窗框;門前的九級台階寓意九九歸一;天花板兩側八仙過海的圖案取意神通廣大;加上樓頂用的平緩的四方攢尖,給人以四平八穩、福祿無邊之感。
在外灘上一字排開的高層洋建之中,這座與其迎面相對淮銀大廈被認為是獨一無二的「中國氣派」,當然,更為重要的是,或許體現著他與外灘的對立,此時,在這棟「對立」的建築內,一場會議卻是緊張的進行之中。
「我需要你們的支持!」
面對來自中國銀行、交通銀行的代表,周作民緩聲吐出這麼一句話,現在,他正在進行一場戰役,但是這場戰役之中,他卻沒有幾個盟友,國內的那些銀行都是極不可靠的,他們的目光短淺,毫無保密意識,所以,絕不可能成為他的盟友,直到昨天,總理發來一份秘電,在他和袁世凱的要求下,中國銀行和交通銀行會把他們掌握的所有公債,交給淮海商業儲蓄銀行。
這絕不是一場單純的比拚資金的戰爭,甚至於不是一場公平的決定!甚至中國的這兩家准央行加之淮海商業儲蓄銀行的財力,亦無法同以匯豐帝國為首的外國銀行和上海的洋行巨富們相提並論,在過去的半個多世紀間,他們在中國掠奪了太多的財富。
兩家准央行上海分行的代表們互視一眼,隨後其中一人卻是有些疑惑的問道。
「周經理,你確定那些人還會再堅持下去?」
與袁世凱不同,或許袁世凱會因為種種原因對李子誠作出讓步,支持他的計劃,但是作為銀行家,他們必須要考慮到收益,儘管出售兩家銀行掌握的超過一萬萬五千萬元的公債,足以令其獲利數千萬元,但是,作為準央行,在考慮收益的同時,他們必須要考慮到國家的利益。
「因為,現在他們還沒有得手!」
面對他人的質疑,周作民極為自信的說道。
「還沒有得手?」
「我們還沒有得手!」
在沙遜花園內,沙遜看著自己的侄子,那位剛剛下船不過半個月,拄著一副枴杖的侄子,他曾是英**隊的飛行員,可是在幾個月前的戰鬥中,失了一隻眼睛,而且還摔斷了腿。作為他唯一的繼承人,自然的「因傷退役」,在傷癒後從英國回到了上海。
或許是因為他離開了太久,所以維克多並不知道老沙遜的計劃。至少並不算瞭解這個計劃的本質。
「去年,中國zheng fǔ沒收了我們三萬箱鴉片,僅此一項我們的損失就超過了三千萬,知道中國人把那些鴉片送到了什麼地方去了嗎?」
老沙遜看一眼侄子,反問道。
「中國zheng fǔ把收繳來的鴉片送到了連雲港大藥公司,製成了嗎啡針、嗎啡藥片,然後出口到了歐洲……」
嗎啡片……
對於那種口含的鎮定藥。維克多並不陌生,不僅是因為他在醫院內借助嗎啡片入睡,甚至在前線,很多士兵借助低含量的嗎啡片保持鎮定,至於那種一次xing的嗎啡針,更是戰場救援的必需要,如果不是因為在斷腿時,他打了幾針嗎啡針。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從戰場上回來。雖說知道那種一次xing的嗎啡針是中國製造的,但是維克多卻根本就不知道,製造嗎啡的鴉片竟然是從沙遜洋行沒收的。
看樣子。在他離開了上海近兩年之後,上海發生了太多的變化,或者說中國發生了太多的讓他無法想像的變化,就像現在中國完全結束了民國之後的政治混亂,漸漸穩定的政治局勢,加之新zheng fǔ對實業經濟、金融經濟的重視,直接影響著這個國家的經濟,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當年已經顯現出其影響力的**公司,現在的影響力更大了。對於這一點,他可謂是極為瞭解,原因非常簡單,在倫敦的陸軍醫院之中,他曾目睹過上百種中國新式藥物,而且那些藥物無不是廣泛使用的藥物。
「而我們在越界路的房地產損失。更是超過一億元之多,這就是中國zheng fǔ給我們帶來的損失,從那個李子誠進入國務院,幾乎每天,我們都在蒙受著巨額損失,而現在……」
深吸一口雪茄煙,老沙遜的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現在,中國人的公債給我們創造了一個機會,出於工業投資上的需要,中國zheng fǔ為了發行更多的債券,所以他們採用低值促銷的方式發行,這種發行固然有利於其融資,但同樣更有利於我們進行公債投資,嗯,應該是投機!」
「叔叔,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做中國zheng fǔ的債主?」
維克多有些不解的看著叔叔,似乎不太明白叔叔的用意,或許,在歐洲有一些家族通過成為國家的債主積蓄了大量的財富,但是對於沙遜家族來說,根本就不需要這麼做,亦不可能這麼做,畢竟這是中國,中國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個「流淌白銀的河流」,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抽乾這條河流」,至於其它,則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成為中國的債主?」
彈了彈煙灰,老沙遜先是一笑,隨後看著侄子搖了搖頭,然後面帶笑容的說道。
「除非中國變成以se列,記住,這裡對於我們來說,只不過是一個財富之河,我們來到這裡的目的,僅只是為了抽取這裡的財富,而不是為了幫助這裡的野蠻人!」
這時已經從下人那裡接過的外套的老沙遜在穿好外套,又拿起那「文明杖」時,向身邊的侄子說道。
「你問為什麼,不立即實施計劃,以確保我們的利益,但是,維克多,你要知道,這不過只是吹響了號角而已,這場戰鬥僅僅只是為了給我們的下一場戰役積累彈藥,而另一場戰役要求我們,必須盡可能得到更多的彈藥……」
在侄子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雅格布?沙遜卻是笑了起來。
「要知道,如果成功的話,我們就可以得到一個國家的財富!」
叔叔的野心聽在維克多的心中,卻讓他不由自己心生些許憂慮,或許他的叔叔沒有意識到,但是當他在歐洲聽到中國遠征軍打贏了第一次戰役之後,當時,幾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意識,這個東方國家正在發生革命xing的變化,不能夠再用舊ri的眼光去考量這個國家,可是叔叔不僅沒能主動適應變化,反而試圖通過一些努力去「重現昨ri光輝」,這種冒險值得嗎?
儘管他的心下有百般不願,但是他卻不可能阻止叔叔的決定,就像現在這樣,有時候,一些險是並不值得去冒的,他不可能為了未知的風險去遊說叔叔放棄他的嘗試。
「叔叔,那你現在是去交易所嗎?」
「不!」
搖搖頭,雅格布?沙遜笑著說道。
「現在我們還需要來自一個帝國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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