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院成立年餘,唯以黨爭聞於天下;各議員多非人民公意之所推定,謂為代表,夫將誰欺?……萬不可拘文牽義,以各國長治久安之成式,施諸水深火熱之中華——其他書友正在看:。元洪等承乏地方,深知民人心理,痛惡暴luan之議員。」
民國三年1月2日副總統黎
「恢復國會!」
一道驚雷般的悄息突然通過全國各地的報紙傳來,幾乎所有人都是一愣,而總統府恢復國會的理由似乎也很充分。
時局之變!
當初解散國會,先是因國民黨發動叛luan,國民黨籍議員與其勾結,驅逐國民黨籍議員後,議員數不足開會,幾次攻伐之後,國會隨之解散。
而現在,恢復國會,原因同樣簡單,國家局勢穩定,自當「還政於民」,在「還政於民」的帽子下,恢復國會根本就是順理成章之事。
而在舉國轟動之時,輿論完全是一邊倒的對大總統袁世凱的稱讚聲,而藉著「膠澳善後條約」的簽字,一時間,賀電、祝電紛紛飛往北京,飛往中南海,飛到袁世凱的面前。
這些天來,袁世凱的食yu和睡眠都特別好,心情也特別愉快,
從早到晚,總是滿面帶笑。無論對誰,臉上都是帶著微笑。每天餐桌上上的清蒸鴨子,他都吃得差不多只剩骨架子;擺在清蒸鴨左右的rou絲炒韭黃和紅燒rou,他也頻頻挑挑夾夾。前兒午餐,他本來業經吃得差不多了,做夢似的,硬是叫三姨太金氏給他添一盤高麗白菜,氣得金氏到處找梨絲、蘿蔔絲和蔥姜絲。
「人逢喜事jīng神爽呀!」
第一次,袁世凱真正體會到那種為萬民真心擁護的感覺,現在不僅他的文臣武將個個擁護,而就是曾經通電反對他的人亦通電先是表示祝賀,爾後又對他恢復國會的舉動給予肯定,給予支持——好看的小說:。總之,贊同的信雪片似的飛來。全無一個罵聲。
這種感覺著實不錯,心情大好的袁世凱,又一次翻開《順天時報》,這報紙是日本人在中國辦的漢文報紙,在北京影響極大。雖說是日本人的報紙。但是袁世凱卻最愛看這張報。
在過去的幾天之中這《順天時報》版版篇篇都是讚揚聲,外國人讚揚,中國人讚揚,甚至就連那位在日本警察逮捕前得到消息流亡到夏維夷的孫文。面對美國記者提問時,也不得不說「若袁世凱真心恢復國會,於中國行施真正之憲政。確實做了一件利國利民、值得千秋歌頌的偉業!」
或許他的稱讚只是讓袁世凱心生美感,可孫文卻不同,孫文不是說他是國賊、獨夫嘛?可現在,也不能不面對現實,至於孫文隨後說的什麼「恐袁氏恢復國會只復其名。而不復其神」,袁世凱反倒無視了,只看前半段「美國華僑,無不期盼,國會恢復。國事大定之日」的消息,只喜得袁世凱看完了報紙總興奮得手舞足蹈。頭搖腦晃,認為自己確確實實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
恢復國會,只復其名?不復其神!
無所謂,那是李致遠的事情,讓李致去和國會鬥,而他這個大總統,只要「秉公為國」就行了,到最後等到李致遠的「刺」拔個差不多之後,再順理成章的利用國會把他李致遠nong下台,到那時,誰敢說國會無其神?
到那時,堂堂國務總理都會國會轟下台,誰敢說,中國這亞洲第一共和國是虛有其表?享受完前清御廚整治的美食之後,袁世凱便靠在沙發上,面帶微笑的閉著眼睛,神清氣爽啊!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到chūn節過後的國會復會,然後再順理成章邀請李致遠赴京,再由國會提出恢復國務院,再任命李致遠為國務總理,這局就算是完成了。
在神清氣爽的同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年青的讓人嫉妒的李致遠來,睜開眼睛他望望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連星星也似隱似現——其他書友正在看:。
李致遠啊!
我可是在京城給你設好局了!
就等你來赴宴了!
「國會!」
放下手中的報紙,瞧著報紙上儘是不是國會恢復的新聞,便是某一位已恢復國會議員身份的國會議員歌功頌德的電報,放下手中的報紙,李子誠的面上卻儘是嘲諷之4∴80六5
清末『籌備立憲『多年,卻遲遲未開國會,只有一個咨詢xing質的資政院。直到辛亥革命之後,中國才設立了現代意義上的國會。在歷史上,人們將民初國會的失敗一味歸罪於它前後遭遇袁世凱與段祺瑞這兩個大軍閥加超級政客的蹂躪,從而導致國會制度的失敗。
可是在身處這個時代,李子誠才知道歷史沒有那麼簡單,可是他們卻都忽視了國會制度在中國的先天不足,可以說,正是這種先天不足,導致了國會的瓦解。
現代議會政治的成功,有賴於成熟的政黨政治與完善的選舉制度的支撐。議員選舉制度之於國會的意義自不消說,現代意義上的政黨實為實現代議民主的必要工具與前提。但事實上,民初國會之中尚未形成真正意義上的政黨,反倒滋生了有害於民主政治的派系;國會議員選舉制度也未盡完善,選舉過程中弊端重重;而派系鬥爭更加劇了選舉之弊,從根本上毒化了國會的風氣。
現代意義上的政黨與古代的所謂「政黨」不同,古代中國的「政黨」,只能稱為「派系」,它與現代意義上的政黨在組織形式與xing質功用上均有根本的差別。現代意義上的政黨基礎深厚、組織嚴密,它承擔著分析組織民意、形成政黨綱領與推薦候選人、聯接溝通政fǔ各部men的使命。在競選過程中,與個體的候選者相較,政黨推選的候選人更容易贏得大眾的信賴,政黨有相對穩定的政綱與組織,更能對其競選承諾負責。政黨用各自的政綱吸引選民,候選人在當選後需兌現選舉承諾;執政黨則集體對其施政承擔責任,其功過得失與人民滿意與否,將通過下一輪選舉結果體現出來——好看的小說:。
他們根本就不明白,議會政治的民主jīng神,不是表現於政治制度之中。而是表現於政黨政治的運用方式之中。」
而民二國會卻是由派系,而非政黨組成的。即便是所謂的國民黨。在國會召開期間,也從未考慮政綱吸引選民,候選人在當選後需兌現選舉承諾,無論是進步黨或是國民黨國會議員,都僅僅只是國會當成戰場。進步黨以保袁當大總統為職責,國民黨以反袁當大總統為職責,所以雙方只是把國會變成給對方找麻煩的戰場,至於參與國事。似乎從來就沒成為他們的主業。
他們的主業是什麼呢?宋案後,袁世凱認為國會有維持的必要,因為正式總統的位置尚未到手。所以他維持著國會,而國民黨兩院議員卻未曾想在國會上,通過正常途徑維持,而是急進派認為國會無自由行使職權的餘地,主張議員南下。多數議員不願,又冒出密謀炸毀國會之事,可以說,他們只看到國會是戰場,卻根本就沒明白這個戰場的戰場方式。
而他們更是在該妥協的地方不妥協。不該妥協的地方,選擇妥協。就像原本應該先制憲,再選總統的原則問題,國會最終卻做出讓步,改為先行選舉總統,至於制憲,根本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在這種黨非黨的情況下,在國會參眾兩院的政黨中,更沒有一個共同綱領、信念的前提下,這種大雜燴不luan才怪,最後國會解散根本就是意料之中。
「……這些派系並沒有穩定的政綱、缺乏意識形態上的共識,基礎薄弱;派系內部非常不穩定,各派系之間的關係經常發生變動。雖然這些派系也組成了所謂的政黨,但是政黨紀律渙散,議員們往往兼跨多黨,也常常因為金錢與官位的youhuo而脫黨叛黨。以現在勢力最大的受到袁世凱支持的進步黨為例,其本身也並非穩定的政團。」
坐在辦公室中,對著穆、張一麟、章炳麟、王寵惠四人,李子誠同他們分析著中國國會政治的不足,相比於他們,李子誠無疑是一個「政黨專家」,畢竟在後世,作為國企秘書的他,經常接觸一些黨建類的工作——其他書友正在看:。
「同樣也不是一個穩定的政黨,也不像一個學會。原本袁世凱在授意他人組黨的時候,也就沒有具體的組織,而袁氏在政治上根本沒有什麼理想,他以為擁有軍人擁護。便擁有了全局,從來不曾思索要組織一個現代xing的政黨。至於也沒有一個稱之為意識形態的想法。他們共同的觀念是掌握軍政大權,稱為一個堅強的勢力。至於進步黨是在無意中產生的,稱為一個運作控制的工具,也只是袁世凱的御用政治工具而已。」
因為工作的關係,幫助領導從事黨建工作的經驗,使得李子誠可以用自己最熟悉的政黨去分析這個時代的政黨的不同
「無論是進步黨或是國民黨,都談不上一個嚴密的組織,除了一些事務xing質的機構,沒有信條或黨綱。甚至於進步黨的存,也只是在於聯絡人際關係!像這樣的政黨,居然是中國的第二大政治團體!」
肩膀微微一聳,李子誠不無感歎的說了句。
「沒有競爭力啊!」
一個政黨連最基本的共同價值都沒有,能有什麼競爭力。
可以說正因以派系作為政治組織的基礎,必然會導致hunluan的局面。國會風雨飄搖,政fǔ方面也不免「城頭變換大王旗」;議員們則南來北往、就食於諸侯。在這個過程中,就只能看見派系的分分合合,未見政黨的成熟與民主政治的曙光。
「不僅如此,咱們可以看到,在國會存在的一年之中,國會在立法方面幾乎毫無作為,其重要的職權僅餘制憲權與人事同意權。與行政官員相較,當時國會議員在**方面更加嚴重,也更加**luǒ。國會議員本來沒有什麼實權,但他們握有選票,對於總統有選舉權、對握有實權的政fǔ大員擁有提名的同意權。買票便成了當時立法、行政兩機關之間關係的一大特se,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國會有「法統」之名——好看的小說:!「
嘴上lu出嘲諷之se,李子誠的神情中略帶著些許輕蔑之意。
「而就現在政局而言,「法統」更多的只是借口;就國會議員而言,「法統」則不過是爭取飯碗的口號與圖謀sī利的遮羞布。當權者借「法統」來「正名」。以鞏固其權位;而以「法統象徵」自居的國會議員們也樂得與狼共舞、利益均沾。他們的這種行為,可以說最終只會砸了「法統」這塊招牌。也斷送了國會本身!」
「經略使,看來您對國會重開,不抱希望啊!」
張一麟試探xing的問了一句,而穆乾脆連問都不問,他清楚的知道李子誠對國會的態度。對國會議員的態度,除去輕蔑還是輕蔑。
沉默著,李子誠到是沒有回答,而這時章炳麟卻開口說道。
「固然有不少國會議員。以票為器,謀求sī立,但。經略使,其中總還是有一些真君子,更何況,國會於中國,有總好過沒有。沒有國會,那不是連最起碼的監督都沒有了!」
望著沉默不語的經略使,章炳麟又繼續說道。
「若是沒有了國會的監督,那這個國家,還是亞洲第一共和國嗎?的確。國會中確有蛀蟲,然而。一屆國會有,二屆國會有,三屆、四屆之後,只要國會中有真正憂國憂民的國會議員在,總有一天,國會能真正發揮他的作用,總有一天,國會能盡洗滿身污穢,真正成為為民發言、為國所用的立法機構!」
在章炳麟說話時,李子誠使終保持著沉默,而在沉默的時候,卻在是微皺著眉頭,他們根本就沒有明白自己在說什麼,或者說自己話裡的意思。
而這時,原本默不作聲的穆在注意到致遠的神se似乎有些不對,再聯繫之前他話裡的意思,結和他在美國的見聞,便主動打破了沉默。
「致遠的意思是——國會中沒有一個真正的政黨,所以這個國會是沒有希望的!」
餘光注意到的致遠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穆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國的國會體系系參考美國,而在美國有民主、共和兩大黨,就拿現在贏得總統大選的威爾遜所屬的民主黨來說!」
曾在美國目睹過國會議員選舉的穆邊說邊思索著他所瞭解的美國政黨。
「民主黨幾乎同美國歷史相當,在建黨初期,民主黨人將**的自耕農視為美國的中流柢柱,輕視都市、銀行和工廠,按他們的說法就是將民意基礎訴諸於人民!」
在穆為大家上著課的時候,李子誠同樣lu出興趣十足的模樣,無論民主黨的模式是適合中國,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堂「黨課」。
「換句話來說,在早期,他們所代表的就是以自耕農為主的利益集體,而正是在將民意基礎訴諸於人民的基礎上,形成了民主黨的這一複雜的政治聯盟,而他們的支持者則是來自全國的農夫以及都市地區的勞工團體!當然在隨後的一百多年間,民主黨人所代表的利益群體不斷發生著變化,他們同樣也代表著商人、銀行、鐵路公司的利益,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一個政黨,必定代表著一些行業、甚至某些地區的利益,嗯,這應該是政黨的……」
「使命!」
用兩個字打斷穆的話,接過他的話語,李子誠將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
「一個政黨的存在,首先要明白自己所代言的利益群體,由此才能產生使命感,而在這一使命感的基礎上,構建一個有組織、有紀律、瞭解本身職責的政黨,而現在的中國呢?沒有一個有組織、有紀律的、瞭解本身職責的政黨,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國會只是841個人在那裡你攻我伐,為民作主?代表群體利益,841顆心能為誰代言?」
反問之時李子誠的語氣神態都變得嚴肅起來,而語中卻又有些遺憾。
「也只能為他們自己代言了,他們所代表是什麼?不少人把手中的選票變成鈔票,還有一些人呢?他們固然是正人君子,看似在國會為國直言,可他們謀求的卻是所謂的清名!」
無奈的聳了聳肩膀,瞧著章炳麟,李子誠不無認真的說道。
「明末時,負天下之名的東林黨出仕後幹了什麼?那些人自出仕以來,沒有什麼實際業績,只是靠結社講學,放言高論「名震天下」,就自封為治世良臣,國難當頭,既沒有「中興」的戰略眼光,也沒有能力解決當下的現實問題,只知道朝堂上上些譁眾取寵的奏章,地方上搞些賺取民眾眼淚的言論。一切只是為了爭奪權力中樞。當時的抗清義士夏允彝只不過說了幾句公允的話,就惹得東林骨幹黃宗羲大動肝火。夏說:「東林之持論高,而於籌邊制寇,卒無實著。」黃卻反駁道:「夫籌邊制寇之實著,在親君子遠小人而已。」臨外寇入侵,國家民族存亡之機,卻在那扯著什麼親君子遠小人,這樣種清流不要也罷!」
在提及這個例子時,李子誠的面上認真中帶著嘲nong。
「民二國會,剛一成立之日,中央財政窘迫,每月地方解款不過兩百萬,卻索要四百萬經費,中央財力不濟,yu行以借款,國會不論其它,只求阻止借款,太炎兄,致遠有一疑問,當初全力阻止借款,是為國,還是為sī?」
一聲反問,卻讓章炳麟頓時為之一啞,為國利?這句話他說出來都臉紅,說到為借款不惜出賣國利,似乎那位臨時大總統願意拿出更多,為何阻止善後大借款,其目的是什麼「阻借款,謀袁政fǔ不戰而倒!」,他們之所以以「國利」在議會挑動阻止大借款,並多次質詢政fǔ,目的很單純,就是為了讓袁世凱因財力不濟倒台。
「公道在人心,當時國會是什麼樣子?不用我說,大家都看到了,除去黨爭,全無他用,也正因如此,當初大總統要解散國會時,我李子誠才同意和程都督聯名通電——好看的小說:!」
提及舊事,李子誠到是一笑,袁世凱解散國會,自己沒反對,可要解散省議會時,自己卻態度鮮明的予以反駁,而且早在「二次革命」失敗後,江蘇省議會就驅逐了國民黨籍議員,至於補選議員,大都是隴海系,也正因如此,自己才能掌握江蘇省議會。
見章炳麟的神se變得似有些難堪,李子誠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過重,於是便緩聲解釋道。
「我承認,在國會之中正人君子比例是比較高,但其中以爭權奪利賣直求名的卻仍有不少,這不能不說是中國的遺憾,也不能不說是中國國會的先天不足,這樣的國會能發揮什麼作用呢?」
遺憾且失望的搖了搖頭,李子誠有些懶散的靠在沙發靠背上。
「現代議會政治的成功,有賴於成熟的政黨政治與完善的選舉制度的支撐,而前者甚至比後者還重要,現代意義上的政黨實為實現代議民主的必要工具與前提,咱們,前者沒有,後者,同樣也不完善啊,這國會啊……」
搖著頭,說了半天感覺有些口渴的李子誠卻是不再說話了,而且坐起身端起茶杯靠在沙發上品起了茶來。
此時寬敞的辦公室內,徹底的靜了下來,誰也沒有再說什麼,所有人都在靜靜的思索著他們上的這堂「政治課」或者說「黨課」,雖說手端著茶杯,但此時章炳麟卻全沒有一丁點喝茶的心思,在聽穆李兩人的話時他不斷的結合自己知道的國會,儘管不願承認,但也知道他們說的是事實。
國會,難道真的就沒有指往嗎?就在心下湧起一陣絕望之意時,突然一線希望之光卻又在章炳麟的眼前浮現,他望著懶散的靠在沙發靠背上的李子誠說道。
「經略使,要不,您建個真正的政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