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像火一般的燒灼著,燒紅了天,燒紅了地,燒紅了山頭和樹木,兩樣燒紅了的海洋,那夕陽在海水閃起萬道金光,令每一個人都會感到自己像是蕩漾在那片金光之。
夕陽是美麗的,可是對於駕駛著飛機的飛行員們而言,他們卻對這因為這美麗的夕陽而生出了些許煩意。
「不會去晚!」
幾乎每一個人,都會浮現如此的念頭,對於航空隊的飛行員而言,他們知道,這或許是他們今天能夠發起的最後一次攻擊了。
過了今天還有明天,但是奇襲的效果呢?
到那時,奇襲的效果必將不在!
作為航空隊總隊長,朱斌侯比誰都清楚,現在,通信干擾機已經返航,日軍的通訊業已恢復,這意味著日軍艦隊隨時都有可能的獲得第三戰遭到空中奇襲,在第一戰隊獲得這個消息,並借助即將到來的黑夜逃離之後,那一切都晚了。
主力未損的第一戰隊,隨時都可以再次威脅到中國沿海城市,以及對外海運,到那時,即便是航空隊沿沿海各省調動,也不過是疲於奔命。
「務必一戰功成!」
心急之餘,通過無線電台朱斌侯傳達了新的命令。
加速!
在這只分成中下三層的龐大飛機編隊加速朝著目標海區駛去時,遠在數十公里外的相反方向,一隻規模稍小的飛機編隊,同樣加速向南飛行著,三十六架飛機組成的編隊,看起來,並不怎麼壯觀,可卻也算是一個攻擊能力極為強大的編隊,三十六枚魚雷,按四比一的理想命中率,這意味著這支小小的編隊可以擊沉八艘戰艦。
「真不知道,還要多長時間!」
在自語之餘,朱翔才有些焦急的朝著西方的天際看去,此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晚霞映紅了天海,這漂亮的、壯觀的晚霞,此時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的可恨。
該死的,今天下山是不是早了點!
當他在心裡嘀咕的時候,卻看到遠方的海平線似乎有幾團黑煙,再仔細一看,沒錯!是艦隊!再近時,他便看到,在海面,竟然有百條輪船拖拉的白色航跡,在亞洲,除去日本,誰還有這麼龐大的船隊。
「真是一群蠢貨!」
在商船朝著海岸駛去的時候,清川澤平在嘴邊咒罵道。
作為一名陸軍大尉,他的脾氣非常暴燥,也正因如此,背地裡他的士兵都叫他「鬼大尉」,對此,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在他看來,這是士兵們對他的嚴厲作風的誇獎。
只不過,這次,在這個無名的海岸,陸軍竟然損失了近千人,著實讓他惱火,這根本就是無能的極至的軍官指揮著一群膽小鬼。
「真不愧是弘前師團的一群膽小鬼!」
他的語氣極為輕蔑,與第八師不同,第六師團是日本陸軍中真正的精銳,是日本最初成立的六個師團之一,第六師團組建於九州的熊本,九州民眾貧困,但民風嗜鬥,九州男人從來都是以從軍為出路,在日本有一句話。
「天下日本兵第一,日本九州兵第一!」
也正是這種傲氣,使得整個第六師團從至下,都覺得,只要第六師團一岸,只要一個第六師團,就能打到北京,而在軍司令部的計劃中,第六師團,的確要擔當重任,所以才沒有他們的登陸任務,現在登陸完成,剩下的事情就是擴大戰果,向內陸挺進,這可是第六師團最擅長的事情了。
面帶著洋洋自得之色,清川澤平站在一個裝子彈的的空箱子,箱內的子彈已經分發給了士兵,因為登陸作戰的關係,每個士兵並不只是攜帶標準的120發子彈,考慮到後勤因素,每個士兵都額外領到了60發子彈,足以支撐接下來的戰鬥,。
「諸位,」
他聲音一落,站在甲板的士兵立即「嘩」的同時立正,對於這位「鬼大尉」的殘暴,他們早已習慣,甚至麻木了,這種反應大都是出於本能,生怕被「鬼大尉」發現軍容有問題,將所有人暴打一頓。
「我從來都相信,我們第六師團,就是日本戰鬥力最強大的陸軍師團,所以,我們才會擔當起向支那內陸進攻,擴大戰果的任務,我們不僅會是最終的勝利者,我們還將為大日本帝國,在這片被低劣的豚尾奴佔據的大陸開闢一片全新的新天地。」
在清川澤平發表演講的時候,源源不斷的第八師團的士兵,乘著被機動艇拖曳的舢板登陸,雖說不過才半個小時,但卻已經有數千名日本兵登了中國的大地,而且更多的日本兵正在從商船下來。
「我向你們全體發誓,一定會帶領大家前進,在大陸為日本開闢新天地!!」
「為日本開闢新天地!」
「我們莊嚴宣誓,一定為大日本帝國開闢新天地!」
在士兵們們發出宣誓聲的時候,記者西野蒼一已經走甲板。在目睹士兵和下級軍官們一個個縱身順著舷邊的攀網下船的,然後乘著小船在黃色海面由交通艇拖曳著朝著大陸駛去,現在一切都開始了!
作為一個亞洲主義者,他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在日本的幫助下,支那建立一個由革命黨為主的政府之後,他們成為了日本最為親密的盟,最終在日本的領導下,日本依靠支那資源、人力,擊敗那些西洋國家的一幕,而這一切都將以這裡作為開始。
「很快,我們就會從這裡,打到中國的內陸,隴海鐵路已經修到了河南,甚至快進入陝西省,我們的軍隊會沿著支那大地的鐵路,幫助革命黨佔領整個國家!」
說話的是一個青年中尉,他的嘴裡叼著香煙,靠在欄杆,一張小孩臉,略帶些許喜色。
「嘿,石原中尉,」
西野招呼道身邊的這個石原莞爾中尉,他是第八師團第32聯隊的第二大隊第一步兵中隊中隊長,他人非常聰明,也正因如此,兩人才會在船建起立起了相對深厚的誼。
在船,他曾聽到石原提及一件三年前的舊事,在內心深處,石原莞爾非常同情同屬東亞的支那,這種同情和對朝鮮是截然不同的,在他看來,朝鮮是一個沒有資格稱之為國家的「地方」,但對於支那,他的情感卻極為複雜,三年前,辛亥革命的時候,他剛好是住在這個朝鮮的春川,他當時聽說這個武昌起義成功消息的時候,當時喊出「中華民國」這個稱號的時候,他就把自己手的一小撥兵帶到一個山去,然後對天鳴槍,面那些人全都是流淚高呼嘛,就是「中華民國萬歲」。
因為在他的那個心裡頭就覺得,中國和日本其實是命運有一種一體的感覺,就覺得如果這個有色人種,只有一個日本的話,那麼肯定是會被西方列強吞併、消滅掉的,如果中國也和日本一樣都崛起了,那麼日本就有一個依靠。
可是辛亥革命之後,中國的現狀卻又讓石原莞爾十分失望,尤其是中國中央政府對革命黨的打壓,那些革命黨對日本都持以好態度,而控制中央政府的袁世凱等北洋官員,卻是持以「親英美」態度,對日本極為警惕,這不能不讓他失望。
實現民族獨立後崛起的中國並沒有成為日本的盟,反而成為了西洋人的朋,甚至還有可能成為日本的敵人,在失望之餘他自然希望能夠幫助革命黨奪回政權。
「現在進攻支那,會不會有些傷感?」
西野的話讓石原莞爾人一愣,然後他看著不到公里外的海岸,用力的把手中的香煙扔進海裡,立正不動,然後雙手扶著欄杆說道。
「傷感是肯定的,但是……」
石原莞爾的口中喃喃地說著理由。他說道。
「這場戰爭,不僅關係到日本,同樣也關係到中國的未來,如果中日同盟,甚至合邦的話,那麼未來,西洋人就再也不敢輕視我們東亞人了!」
說話的時候,他用力的一拍欄杆,然後整個人望著大陸,再也不發一言,西野點了點頭,有些無聊的朝著空中看去,突然空中的一群黑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快看,是支那飛機!」
「三小隊跟著我!」
壓低操縱桿的同時,朱翔才下達了命令,在距離「河內號」還有近兩公里時,他便率領著三架飛機,朝著「河內號」戰列艦飛去,三十六架飛機組成了九個四架攻擊隊,第一波發起攻擊的是其中四個攻擊隊,他們分別撲向第一戰隊所屬的「攝津」、「河內」、「安芸」、「薩摩」四艘戰列艦,這是航空隊的首要目標。
「支那飛機!」
在飛機朝著戰艦撲去時,海面的一艘艘被汽艇拖曳的舢板的日本兵,大聲叫喊道,當飛機猛從他們的頭頂飛過去,不少士兵的軍帽都被螺旋槳捲起的風吹落下來,士兵們驚叫著悟著軍帽,這是他們第一次在距離如此之近的距離,看到支那飛機。
專心瞄準著「河內號」戰列艦的朱翔才,並未注意到海面那些舢板的日本兵的驚慌,同樣也沒聽到他們的驚叫聲,而是專心駕駛著飛機,以期在無法躲避的近距離投擲魚雷。
「飛機朝戰列艦飛去了!」
「快看,飛機下面,……」
「是炸彈!」
「支那飛機有炸彈!」
因飛機的飛行高度不過只有十幾米,所以舢板的日本兵,可以清楚的看到以百公里時速飛行的飛機機艙下懸掛的魚雷,他們或許並不認識魚雷,但直覺卻告訴他們,那是炸彈。
「快,步槍!向飛機射擊!」
一條舢板的軍士大聲叫喊的同時,已經為步槍膛,扣動扳機朝著飛機打去,不一會,幾乎每一條舢板的日本士兵,都是有樣學校的拿著步槍,朝著飛機射擊,此時那些飛機大都是以笨拙而驚險萬分地貼著海面逼近戰艦,大多數都在十公尺左右的高度。
子彈不時擊中飛機,防彈鋼板甚至傳出彈頭與鋼板碰撞的聲音,但朱翔才卻是全不在意的模樣,近了,他已經能夠看到「河內號」戰列艦的奔跑的日本水兵,他們已經開始操作起小炮,就在那些速射小口徑炮的炮口噴吐出煙雲的瞬間,他果斷的投下了魚雷,在魚雷投下機身猛然一輕的瞬間,他便全力拉起飛機,以躲避海面的亂槍射擊,或許那些子彈大都沒什麼準頭,可飛機已經被擊中的現實,還是讓他不得不小心應對,在他拉起飛機的同時,他又朝著海面看去,在魚雷投擲位置的前方十數米處,一道清晰可辨的航跡出現了,魚雷尾跡筆直的朝著「河內號」飛馳著,此時,另外三個攻擊隊同樣開始按照面積扇面法投射魚雷,相比於連雲港總隊,駐青島航空隊,在過去的很長時間內中,都一直練習著這種編隊攻擊,以提高命中率。
而這時「嗖」的一聲,一發子彈幾乎是擦著他的飛行帽從他的頭皮處飛了過去,這讓他的後背冒出冷汗時,雙眼中也噴出了火來,立即從百米高度再次來了一個漂亮的橫滾機動,調轉航向開始俯衝,在瞄準套環中出現舢板時,立即按下了擊發鈕,機頭處便噴吐出兩條火舌來,海面隨之升起兩道不斷延伸的小水柱,水柱直朝著一排舢板奔去。
「左滿舵!」
在魚雷警報時,正木義太大聲吼出了命令。
「右舷發現魚雷一!」
「右舷發現魚雷二」
「魚雷三……」
四枚魚雷朝著右舷逼來的現實,儘管讓正木義太整個人都變得緊張無比,但是作為艦長,他知道自己絕不能緊張,必須要全力躲避這四枚魚雷。
「左舷發現敵機!」
突然又是一個警報傳到艦橋,在第一攻擊機發起攻擊的同時,在空中等待攻擊的第二攻擊隊中立即俯衝下來,朝著「河內號」撲去的是四架飛機。
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正木義太突然明白自己掉進了陷阱之中,如果以左轉舵躲避魚雷,那麼就等於將左舷暴露在左舷攻擊敵機的面前,對方投彈的同時,他根本就沒有機會躲避,如果他向右舷躲避,而現在右舷卻有四枚魚雷朝著他衝了過來。
在海戰中,任何遲疑不決都是致命的,當正木義太尋思著如何躲避這兩舷的先後攻擊時,吼聲再一次在艦橋響起。
「右舷魚雷,準備撞擊!」
在吼聲傳來時,正木義太連忙抓緊扶攔,臉色煞白的他朝著右舷看去,四枚魚雷拖著白浪,距離河內號越來越近了,其中一枚魚雷幾乎貼著艦艏處掠過,可他卻根本就沒有功夫去慶幸,兩樣也知道,壓根就不需要慶幸,因為……突然軍艦右舷處傳來一陣劇烈晃蕩的同時,爆炸聲和數十米的水柱升騰起來。
當「河內號」戰列艦右舷炸出兩團水柱的同時,左舷的攻擊機群立即在距離目標百米的地方再次爬升起來,在他們爬升的同時,子彈不斷擊中飛機的機身、機翼,雖然沒有一架攻擊機被這種由步兵打出的子彈直接擊落,但差不多三分之一地飛機在穿越這凌亂的火網時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一些子彈。
可飛行員們卻全不顧亂飛的子彈,而且操控著飛機都堅持逼近到距目標三百公尺以內,甚至更近的距離,方才投下魚雷,以爭取提高命令精度。一時間,一道道筆直的白色雷跡在二十多條呈梯形擴散的大小航跡間縱橫交錯。
而每一架飛機完成投雷任務後,在猛然飛昇到了那蔚藍澄淨的天空的同時,又再轟鳴著俯衝下來,用機槍掃射著給他們的攻擊添了不少麻煩的舢板,如雨點一般的子彈,頓時被傾倒在這片已經沸騰的大海。
「集中射擊……」
石原莞爾指揮著部隊朝著空中集中時,一架飛機俯衝著朝著他所在的商船飛來,接著如撞鐘般的金屬撞擊聲響,傳入他的耳中,甲板原本排成排朝空中射擊的士兵縱隊間,隨之騰起一團團血霧,慘叫聲中,在那飛機朝著自己逼近時,出於躲避機槍掃射的本能,他猛的一下跳下了海。
在海面的幾道雷跡的末端,伴隨雷鳴般的巨響,高出敵艦干舷數倍的龐大水柱夾雜著煙火與碎片沖天完,激起一道道雪白的浪牆。
「天……天啊」
原本因為被俘而沒有一絲神彩的肖克遠等人看著海面的那一幕,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看到飛機,可在他為那玩意竟然能飛天而感到驚訝時,更為驚訝的卻是那些軍艦的周圍發生的爆炸,儘管不知道是什麼炸的,但肯定是那些飛機幹的事情,而那飛機肯定是中國的飛機。
「好樣的!打沉東洋人的兵艦!」
十幾名倖存的傷兵和響馬在海灘大聲為遠處的海空戰叫起好來,全不顧他們周圍那一雙雙驚訝而呆滯的眼睛的主人,在聽到他們的叫好聲時露出的怒色,在他們看來,這天的東西炸兵艦就是在給死去的兄弟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