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遠,請!」
夜宴結束,袁世凱又一次執起李子誠的手,在陪同官員的簇擁下,踏著迷幻的燈光,緩步至總統客廳,相對落座之後,一旁的侍者立即將茶奉到李子誠的面前。
之所以邀請李子誠來京,對於袁世凱來說,唯一的原因就是想從他那借「點」銀子,以緩解政府的財政危機,並穩定時局。
有求,必先有施於人,必先有禮於人,必言辭相於人。
在官場沉浮數十年,向來以識人用人而見常的袁世凱是深暗這其中奧妙的。所以,這會他滿飽的五官,他和藹的面容,他炯炯有神的雙眼,一直都綻放著火一般的熱情和微笑,用敬重而稍帶些許權威的口氣說。
「致遠,你居於海外多年,除有專長所學之外,定見識多廣,親眼見到過很多強盛國家的國貌,親身體驗了強盛國家的國策和制度,肯定有治國妙策,請先生賜教,也讓袁某聆聽一二。」
雖說明知道是袁世凱的謙詞和恭維,可這會在宴會上連喝數杯烈酒,本就有些微薰的李子誠卻立即侃侃而談。
「賜教不敢,真如大總統所言,晚輩雖說年少,但倒是對強盛國家的經濟繁榮,倒還有些體會。」
雖是有些微醉,但李子誠卻知道這對於自己來說就是一個機會,一個向袁世凱表述自己的願望的機會。
「哦!致遠快快講來。」
袁世凱立即顯得迫不及。
「在海外,凡是富民強之國家,皆是道路四通八達;凡是富庶之地,交通皆四通八達。無論中外,皆通此理,交通便利,有利於民眾往來,有利於商賈貿易,這國富民強是與交通分不開的!正所謂,要想富先修路!」
「嗯!不錯,致遠好見解!」
袁世凱點頭稱讚道。
袁世凱的稱讚,讓李子誠對接下來的談話充滿了信心,之所以要強調路,只是因為自己需要一條鐵路,需要那條鐵路去建工廠,去實現自己的夢想,所以要首先給他灌輸一個意識,一個無路不富的意識。
「路即是鐵路,鐵路為鋼鐵所建,所以子誠此番回國,正欲投資鋼鐵產業,一為國無鋼不強,二為無鋼即無路!」
「不錯!不錯!」
只是點著頭,袁世凱倒是沒再說什麼,那個國力方程中,鋼鐵的基數之重,實在超出他的想像,不過他當然知道,無鋼不強是句大實話。
雖說酒醉了,可李子誠這會卻又被袁世凱地熱情感動地不知東西南北,過去自己從史書上、電視裡,聽說地都是袁世凱地權謀深重和老奸巨滑。進京這一相見。自己反倒有點為袁世凱鳴不平了。
「或許,歷史真的冤枉了他!」
雖說這個念頭只是稍閃即逝,但也生出了一種想試探一下他袁世凱地治國見解,有時候一些見解能夠區別一個人。
「大總統,您是長輩,練兵、世人皆知威名,用人,世人皆知閒名,謀實,世人皆知匡助之名,晚輩也賜教一下對民富國強地見解。晚輩洗耳恭聽袁總統地高論。」
袁世凱本就在心裡抱定主意,先順著李子誠的興致,慢慢的把話題朝自己需要的地方引去。一直聽他高談闊論。見李子誠請教自己。當然也不再推辭了,立即實話實說道。
「一個國家要強大。關鍵在於軍隊的強大。地方可以有腐敗。然軍隊決不能有半點腐敗。所謂地腐敗。也就是水清無魚的腐敗。這治理一個國家。給治理一個家庭一樣。清官難斷家務事。分不出個裡表來。但是。只要對大局有好處。那只有偏重於對穩定大局有用的一方了。」
感覺袁世凱似乎是在為自己辯解著什麼,但李子誠還是點頭表示了贊同,他說的是實話,有時候身為領導者,為了大局的穩定,只有偏重一方,而袁世凱又接著說道。
「如果一個國家的軍隊腐敗了。那這個國家即使再富有。也是虛假的富有。就如同華麗的無棟樑之樓閣。一旦遭遇不測。頃刻房倒屋塌。話又說回來了。一個富有地國家,如果沒有強大地軍隊來保駕護航。一旦遭遇戰爭。這個國家地所有財富。都成了別人地砧板之肉。只有軍事強硬了。這個國家地經濟昌盛、文化繁榮,才真正屬於這個國家,否則,只是為他國作嫁衣……」
袁世凱的這番見解,倒是讓李子誠驚呆了。自己原以來袁世凱只是個奸滑之輩。卻沒想到袁世凱談起事來用詞卻如此精妙,治國地見解也很實際,是先強後富還是後富先強,即便是在百年之後也是爭論不休,可處於亂世,亂世之人總有亂世之人的選擇。
顯然此時袁世凱所選擇的,就是先強後富,經歷了甲午之敗、庚子之恥的袁世凱,自然會選擇先強後富,無強國之實就無保富之力,未經歷這些慘痛歷史的人根本無法理解他們這一代,或者說對於這個時代最好的選擇是什麼。
看著袁世凱,聽著他的這番話,陷入思緒中的李子誠又在心下思索開來,如果說之前是因為他的熱情讓自己有些感動,讓自己對他生出些許好感,那麼現在,單就是他的這番話,便讓自己幾乎以為歷史真的誤會了袁世凱。
可歷史真的誤會了袁世凱了嗎?
懷疑!在政治左右的史書之中,又有誰是真實的呢?或許自己應該拋棄歷史的影響,但是……再看看,再看看……
袁世凱見李子誠驚佩自己地高論,甚至於有些失神,儘管是晚春之夜。再加上他身體本來就健壯。竟突然感到燥熱起來,喝了一口茶後,他又接著說。
「但是,要創辦強大的軍隊,是需要地方財政來餵養地。所以說。只有地方經濟繁榮昌盛了。國庫充裕了。這個國家地軍事才能強硬,這也是軍力和經濟是相輔相成地,若是沒有強大的經濟作為支持,冒然興兵擴軍,那就是窮兵黷武,最終是會拖垮國家的,所以,我所期紛的和將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穩定國局之後,在國家財力允許範圍內的最大限度的行強兵之為,這樣才能保全國家,免遭遇列強欺凌,將來,這國家強大了,這關稅就要收回來,這關稅收不回來,國內的實業商有才而難有為啊……」
袁世凱說話地時候,李子誠一直認真的聽著,不得不承認一點,即便是袁世凱這番話是有備而來,但說者有意,聽者又未嘗無意?單就是只憑他這番話,無論如何都可以肯定一點,至少,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歷史誤解了袁世凱,
看著袁世凱,一時間,李子誠不禁思緒萬千。
若是說經歷了足夠多的恥辱,會令人麻木,我信,但若是說袁世凱會麻木,我卻不是信!
而此時,袁世凱卻用炯炯地目光望著李子誠。當說到這裡,他又移近李子誠,再一次執起李子誠地手,那動作像撫摸著自己地心臟一樣珍惜。
「致遠啊!這弱國無外交呀!想來你在海外定是體會頗深,海外之華僑真是受苦了。我袁某雖不及致遠在國外所遭受地弱國之辱繁多。但也經常與列強公使打交道,深知一個國家地不強盛。在外交上地艱難呀!不過,現在好了,現在共和了,國家總會一天天的強大起來的……」
在袁世凱說話的時候,李子誠看著袁世凱,忍不住想要在心裡同情起這位「竊國大盜」起來,這麼多年了,整整個一百年以後,似乎從沒有人同理解他呀!
望著他,望著那張似老農一般的臉龐,也許,對於他來,他的目的又何嘗不是帶領這個國家走向強大呢?
只不過……造化弄人!
(對於袁世凱這個人,歷史的評價極為複雜,總之,即便是直到現在,對於這個人也沒有一個真正的定論,或許歷史就是如此,在這裡無語無意去爭論什麼,無語只是思索著,或許這是他理所當然的一種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