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王。」趙宗績道。
「五se土屬黃,五方土【中】央。」佛印笑道:「你現在的身份,是沒有戴冠的王,應該是某位王子。」
「呵呵……」趙宗績不置可否的笑笑。
佛印又看桌上的字跡一眼,搖搖頭道:「這水寫的『土』字,這麼快就模糊不清,看來你這王子也當不了多久了。」
「哦。」趙宗績一看,自己寫的字,果然只剩個淡淡的痕跡。不當王子又能當什麼?他的表情不禁有些怪異。沈吟片刻,方緩緩問道:「我眼前有個坎,不知道能不能過去?」
「你用茶水寫就這個『土』字,一切緣起,皆因這個『茶』字。茶字拆開就是『三十八人」解鈴還須繫鈴人,檀越還需找到這個『三十八人」才好過關。」佛印越說越玄乎道。
「三十八人?」趙宗績瞪大眼道:「是什麼?」
「貧僧不過就字論字」佛印搖頭道:「如何曉得內情?」
「我該去哪裡找他?」趙宗績換個問法道。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佛印笑道:「檀越好自為之。」說著便問陳義道:「酒肉可備好了?」
「備好了。」陳義點頭道。
「那貧僧便告辭了。」佛印說著起身,深深看一眼趙宗績道:「好漂亮的白帽子啊……」說完雙手合十。朝兩人宣個佛號『阿彌陀佛」便大步走了出去。只聽他且行且歌道:「惟天生水。順天應人。
剛中柔外,土乃生金。」
陳恪和趙宗績都是學識龐雜之人。知道這是諸葛亮《馬前課》上的讖語,其『惟天生水、順天應人』之句,向來被趙家用來證明自己得國之必然xing,因此宋朝又有天水一朝之稱。
而今ri趙宗績無心寫下一個『土』字,正應了後一句中的『剛中柔外,土乃生金』。遑論這句話是何意,難道自己真是應天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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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尋思了半晌,趙宗績還是想不明白『三十八人』是個什麼東東,看看陳恪才意識到。/自己是守著金山要飯。有大宋數一數二的猜謎高手,何苦要自己瞎琢磨?
「你怎麼看?」便問他道。
「這應該是個人名」陳恪緩緩道:「從字面上沒法猜,我正在把腦海中的人名,一個個倒推。」
「可有所得?」
「別急,讓我想想。」陳恪微微皺眉道:「讓我想想……」
趙宗績便閉上嘴,等盞茶功夫,突然見陳恪眼前一亮,道:「劉天王!」
「劉華?」趙宗績問道:「他怎麼是三十八人?」
「天王者,三十二人也。『劉』通『六」加起來,正是三十八人。」陳恪道。
趙宗績登時激動道:「錯不了,一定是他」「借種生子』的宮闈醜聞案發後,皇城司全力緝拿劉天王,但那廝卻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時間一久,大家都以為他已經被滅口,便不再尋找。
但聽這佛印的意思,那劉天王竟還活著!
「若能找到此人、揭開那件案子背後的真相。」趙宗績激動得直搓手道:「必然可以一舉定乾坤!」說著又不禁苦笑道:「可是汴京城人口豈止百萬。如何在兩天內把他找出來?」
「那和尚說過,之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現在則『得來全不費工夫』。」陳恪緩緩道:「看來並不難找……佛印不可能比皇城司厲害?所以應該是在他熟悉,而被皇城司疏忽的地方。」
「大相國寺!」趙宗績猛然道:「他八成扮成了和尚!」大相國寺有數千僧眾,其中一半是掛單的雲水僧,但皆是一窩光頭,所以之前的搜索,把這裡忽略了。趙宗績激動道:「我這就派人去找!」
「不行」陳恪卻斷然搖頭道:「這件事你絕對不能摻和!」
「為什麼!」趙宗績瞪大眼道:「你不是常說,天予弗取,必受其咎麼!」
「但這不是老天爺給你的!」陳恪沉聲道:「而是那個和尚!」
「那和尚怎麼了?」趙宗績已經著了道:「他所測的字,是我寫的,可見是天意啊!」
「讖語這玩意兒,跟算卦一樣,都是玩弄人心的把戲,我也能說得有鼻子有眼。」陳恪搖頭道:「我看這和尚有問題。」
「怎麼?」
「他出現的實際太巧了。」陳恪道:「如果我們假設,他一開始就知道劉天王的行蹤,則今ri的一切,都是他在故弄玄虛!」
「這……」趙宗績皺眉尋思片刻道:「也有可能,他是誰的人?」
陳恪搖搖頭。
「不管他是誰的人」趙宗績沉聲道:「能幫我們找到劉華,都有利無害!」
「絕不是有利無害,如果是你把這件事捅出去,讓官家、諸公和天下人如何看你?」陳恪知道趙宗績的心態,就好比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但畢竟不是切關自身,他尚能保持冷靜道:「他們會認為,你一直在處心積慮的尋找那劉天王,到底是何居心?」
「這……」一盆冷水把趙宗績潑愣了。
「我一直擔心,會出現『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局面。畢竟覬覦這位子的,不止你們兩個,也不是非你倆莫屬。」陳恪加重語氣道:「如果是你倆之外的一位宗子設局,你豈不中了圈套?」
「很有可能……」趙宗績後背一片冷汗津津,半晌才無限後怕道:「若非你提醒,我險些中計。」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陳恪淡淡道。
「那該如何是好?」趙宗績望著他道。
「還是得讓皇城司來辦。」陳恪道:「把這條線索,用安全的渠道交給皇城司,之後便隔岸觀火。哪怕這次不能把趙宗實幹掉,咱們也不能摻和進去。」
「那……真可惜啊。」趙宗績惋惜道。
「沒什麼可惜的。」陳恪搖搖頭道:「老魚都知道,蚯蚓出現在水中,身上一定藏著魚鉤,只有克制住衝動,才能活得長久。」
「嗯。」趙宗績點點頭道:「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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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ri過午,皇宮,福寧殿中。
官家趙禎最近迷上了聽戲。數月前的宮闈醜聞,雖然在低調的處理下似水無痕、波瀾不興,但對皇帝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儘管趙禎時刻提醒自己,作為君王,當以國事為重,可他還是不可避免的消沉了。但他又不肯像父親那樣,靠宗教來麻痺自己,更不會再與女se為伴。
他選擇了聽戲來消磨時間。這就跟後世的家庭婦女,喜歡看電視劇一個道理。
這一天,宮裡的戲班子又來到福寧殿的偏殿。管事太監奉上今天準備的戲碼,趙禎身上蓋著毯子,靠在安樂椅上,無所謂的搖搖頭:「隨便演。」
於是戲班子先演了一出《目連救母》。宋代戲曲,又叫雜劇,由四五個角兒塗脂抹粉,扮成古人模樣表演故事。遠不如元明清的戲曲那樣jīng彩紛呈,不過這也是與觀眾的欣賞水平息息相關的。至少宋朝人就看得津津有味。
演完了《目連救母》,時間尚早,戲子們便又演了一出短劇《金匱》。說的是趙大和趙二的母親杜太后,在臨死前的一幕。
這是趙二子孫們喜聞樂見的主旋律曲目,但趙禎並不喜歡,因為它的漏洞太多。儘管會毫不猶豫的維護其【真】實xing,但並不代表他自娛自樂時,也喜歡聽這個大瞎話。
不過既然有言在先,修養過人的趙禎也就沒有叫停。
便見躺在床上的老太后,問太祖皇帝說:「兒啊,你說你是咋當上皇帝的?」
「這是祖宗積德,父母的教導。」趙匡胤的回答中規中矩。
杜太后搖頭,她知道兒子是在哄自己,可她問這問題,不是為了聽好話,而是有放不下的心事。便見她歎一聲,拉著兒子的手道:「不對,你能當上皇帝唯一的原因,就是周世宗的兒子太小,要是後周國有長君,還有咱們趙家什麼事兒?」
趙匡胤點頭連連道:「母親說的是。」
「江山初定,人心不穩,我們趙家可不能學柴家,所以你得立你弟弟為嗣君,這樣大宋朝才能傳下去。」杜太后這才說出【真】實目的。
趙匡胤馬上就答應了……反正戲台上是這樣演的……一邊哭著一邊點頭稱是。
可是沒想到,杜太后著實不簡單,怕他ri後反悔,竟馬上道:「把趙【】記叫進來。」
趙【】記就是趙普,趙韓王進來後,杜太后讓他立即把這份誓寫下來,並讓趙匡胤立字畫押,不得反悔!然後將其收之金匱,藏之宮中隱秘處。
這就是金匱之盟的來由,趙禎起碼看過十幾遍,但今ri觀之,卻別有一番滋味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