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科技軍閥 (六百二十一)這就是美國?
    東方曾經出現過似露未露的微光,又過了幾分鐘,到4點整,海軍向海岸發起炮轟了。:援助登陸戰的全體軍艦,以不到兩秒鐘一發的速度萬炮齊放,震得夜幕晃晃搖搖,猶如顛簸在滔天大浪中的一根巨木。每打一炮軍艦上就是轟然一聲,惹起艦身一陣動盪,四下浪立濤湧。狂抖亂顫的夜幕也就給撕裂了,那麼短短的一剎那,顯露了漫無邊涯的一片茫茫。

    第一陣炮火齊she當時,接著就是零零落落的炮擊了,彷彿暴風驟雨已過,四下簡直又是烏黑一片了。咚咚的震耳炮聲又一聲聲界限分明了,聽去就像一列其長無比的貨運列車,一衝一頓的,在費勁地上坡。再後來連炮彈在空中飛過的淒厲的呼嘯也都聽得見了。

    頭一批炮彈落在海裡,不痛不癢地遠遠掀起了一分隊水柱,但是隨後接二連三的炮彈就在海灘上開了花。海岸上美軍的陣地登時清醒了過去,彷彿一堆死灰,轟地一下又燃著了。叢林與海灘的接壤地帶四處冒起了小朵的火苗,偶然也有顆把炮彈打過了頭,那著火的樹林就是很大一片了。火光勾勒出了海灘的輪廓,閃閃爍爍的,好似深夜裡遠遠望見了一個海港。

    有個美軍的軍火庫被擊中熄滅了起來,一團桔白se的火光沖天而起,映紅了海灘的一角。幾顆炮彈又打在火光正中,於是火焰是一竄半天高。捲起黑裡帶紅的滾滾濃煙。直衝雲霄。炮火把個海灘直打得像是鏟掉了一層皮,這向內陸延伸she擊。這時打炮的方式也曾經從容多了,一炮接著一炮,好像掉以輕心似的。幾艘軍艦一批,來放了一陣炮,又掉頭駛去,再換一批來轟。軍火庫固然還是烈焰燭天,海灘上的火卻多半曾經有煙無焰,到夜幕揭起、曙se初暫時,濃煙曾經飄散了大半。顯露了一彎海岸。縱深約一英里處有座小山,山頂上不知什麼東西著了火,背後遠遠以外的山丘,看去就高挺拔起在醬se的硝煙旋繞中。雖然腳下添了這條遮腿的紫se毯。那些山丘還是無動於衷地穩坐在岸上,專心致志地遙望著大海。在這座大山的面前,艦隊的炮轟就顯得渺不足道了。

    載兵艙裡的種種聲響可就低沉多了,也刻板多了,就像乘地鐵似的,耳邊老是隆隆有聲,厭惡極了。吃過早飯當前,艙裡的電燈就開了,慘黃的燈光,昏昏然涇渭分明。把許多暗影投在那一個個艙口和一層層吊床上,可也照亮了兵士們的臉。兵士們有的集合在過道裡,有的蜂擁在通往艙面甲板的梯周圍。

    回到艙裡的福井聽著這些喧嘩聲,只覺得心焦。他坐在一個艙蓋上,這會兒假設屁股底下的艙口蓋冷不防落下去的話,他也決不會嚇一跳。他對著電燈泡**煥發的光芒眨了眨血紅的眼睛,恨不得看不見、聽不到,什麼也不知道。可是只需繞著艙壁銅板迴盪的隆隆聲一旦大了些,他的兩腿就會不由自主地一抽。他不斷在默默自語,莫名其妙地老是念叨著一個老笑話裡煞尾的一句話:「我還是索xing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倒好。」在眼前這得了黃疽病似的燈光下,他的皮se看去是黑黝黝的。他是個矮小細瘦的人,面容長得挺秀氣,頭髮整劃一齊。細模細樣的臉兒眉目分明。即使是在此刻,從他身上仍可以見到有一種鹿普通矯健的體態和風姿。他的動作不管速度有多。總是顯得那麼圓熟自若。他的腦袋也像鹿一樣從來不大有安定的時分,一對黑se的眼睛從來也不肯好好歇一會兒。

    令人感到氣悶的炮聲響個不停,福井時而還可以在炮聲中辨出一些說話的聲響來,可也只能聽到千言萬語,轉眼又都聽不清了。各部隊都亂糟糟的各有各的鬧聲,像飛過一隻小蟲般在耳邊嗡嗡響上一陣的往往是軍官的聲響,模模糊糊,惹人心煩。「大家聽好!到了岸上誰也不許走散。一定要保持集中!保持集中!」

    比起別的分隊來,偵查分隊人數少,不起眼。這會兒軍官正在給大家講上登陸艇的事,相男愣愣地聽著,思想老是要開小差。「好吧,」軍官的聲響有些惱火,「上次我們曾經有過這方面的閱歷了,這次還是照老樣辦。按說是不應該有什麼成績的,到時分可千萬不要出什麼成績好。」

    福井朝艙裡四下瞅瞅。吊床都曾經用帶束起,所以一分隊分隊舖位間的過道顯得很寬闊,看來怪不習氣的,這使他心下隱隱有些不自在。「我還是索xing死了吧,死了吧,」這話又在他腦裡閃過了。他趕緊定了定神。明天本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佛祖慈悲為懷,總是事前讓你有個預見,所以你千萬得……得小心,得防著點兒。這後半句話他是用對本人說的。

    哨聲響了,把他嚇了一跳。甲板上有個聲響在向艙裡喊,「十五號艇位上!」於是就有一個分隊的兵士登梯而去。身邊兵士們說話的聲響登時輕了許多,福井知道大家的內心都緊張得要命。他暗暗抱怨:為什麼不能讓本人的隊伍先走呢?多等一分鐘就多一分鐘的緊張,怎樣受得了呵。他如今曾經疑神疑鬼:本人準是凶多吉少了。

    過了一個鐘點輪到他們。他們挨挨擠擠地上了梯,出了艙口,在艙口外又亂糟糟地轉了分把鐘,接到預備登艇的命令。一清早甲板上滑得很,他們順著甲板只能漸漸兒走,一路上跌跌撞撞,恨得直罵。離開掛著他們那艘登陸艇的吊艇架前,他們草草分隊成了一列縱隊,又只好停上去等了。晨寒料峭。福井打了個哆嗦。六點還沒有到。一股壓制的氛圍卻早已構成——在部隊裡每天清晨照例總有這麼一股氛圍,總是讓人感到:又要動身了,的成績,不愉的事,又都要來了。船上那麼多登陸艇,登艇放艇先後慢各各不一。有的早已載滿了兵員下到水裡,正圍著大船在那裡打轉,好似拴在皮帶上的小狗。艇裡的人都在向大船揮手,遍體銀灰的艇身、晨光裡藍藍的海水,映得他們臉膛的皮se恍若鬼物。安靜的水面看去宛如一片油海。近處。一條登陸艇正在上人,又有一條登陸艇剛剛載滿,正在下水,吊艇架的滑輪不時吱吱嘎嘎發響。可是甲板上大部分兵士卻像他們一樣。都還在等候著命令下達。

    裝得滿滿的背包壓在背上,福井的肩膀都發了麻,步槍的槍口又老是要跟鋼盔碰撞。他心裡不覺煩躁起來,嘴上就說;「這要命的背包,也不知背過多少回了,可背著總是覺得彆扭!」

    「也許是帶沒有弄好吧?」岡田問他。他的聲氣不大自然,帶著些顫抖。

    「鬼弄得好,」福井說。「這邊舒適了那邊就痛。反正我這個人就是不能背背包——我是只長骨頭不長肉的!」他囉哩囉嗦的說個沒完,不時還對岡田膘上一眼,看看他是不是還那麼緊張。天有點冷。太陽在他左邊,還是低低的、淡淡的,沒有一點熱氣。他跺了跺腳,嗅了嗅船甲板上那股特有的怪味兒:裡邊有石油味兒,有柏油味兒,還有大海裡的魚腥味兒。

    「我們什麼時分上?」岡田又問他。

    海灘上空仍有炮彈在飛。在曙光裡看去,整個海岸上一片淺綠,沿岸飄著一派淡淡的裊裊青煙。

    「依我看,不到半夜我們就下不了這甲板。」岡田答覆道。

    正說著,看見約莫一英里以外的海面上有一批登陸艇在那裡打轉。福井安慰岡田說:「打前站的都還在逛大海哪。」他登時又想起了防禦中國人駐守的白羽島的那一仗,內心似乎又感遭到了一絲當時的驚惶滋味。他的身像是又落在了水裡,指尖像是又扳住了橡皮艇的邊沿,連那橡皮軟硬如何都還記得分明,嗓眼裡像是又嘗到了一股海水味兒。當時他曾經掙扎得jīng疲力竭。而華軍的炮火還是打個不停,他嚇得只能鑽在水裡默默嗚咽。此刻想起,還心不足悸。到他重又抬眼望著船外時,那憔悴的臉上一時竟顯得有些慘白了。

    遠處,緊靠海灘的一帶叢林已是一派光禿禿的殘破現象,這是炮火給叢林例行的洗禮。那裡的樹木全都是樹葉盡脫,只剩下柱般的一截截了,著過火的都燒得一團烏焦。天邊的山丘簡直曾經消逝在霧藹朦朧中,霧藹是一派淡淡的青灰,可以說不深不淺,正介乎水天兩se之間。正看著,岸上落下了一顆重磅炮彈,一大股煙柱沖天而起,比前幾顆炮彈的煙柱都大。看來這次登陸用不到費很大的事了。福井心想——不過他總還是忘不了橡皮艇那一仗。他倒抽了口吻,索xing一屁股蹲了上去。

    一顆炮彈在頭頂上飛嘯而過,福井不覺打了個閃縮,身正好撞在一個炮架上。他真有一種赤條條的無遮無掩的感覺。

    船上那吊艇架的結構挺複雜,有一部分就懸空在水面上。背上套著個扣得緊緊的背包,還要帶上一支步槍、兩條彈帶、幾顆手榴彈,外加刺刀、鋼盔,本來就覺得兩個肩膀連同整個胸膛都像給扎上了止血帶似的,透氣困難,手腳發麻。何況如今還要走過一條架空的跳板上登陸艇,這個驚險勁兒,真無異於披著全部鎧甲走鋼絲。終於,偵查分隊接到登艇的號令了,麻生少佐緊張得直舔嘴唇。大家一步一挪,順著跳板往外走。眼睛千萬不能朝水面看,這是要緊的一條。

    到了登陸艇邊兒上,福井就一縱身跳到艇裡。背了那麼重的背包,害得他差點兒還摔了跤,扭了腳踝。

    岡田看到他的狼狽樣,忍不住開起了長官的玩笑,問道:「我們的將軍可怎樣上這種小艇啊?將軍跟我們不一樣,他年歲不輕了啊。」

    有人答道:「派兩個當兵的扶他上唄!」這句話引得滿船大笑。引來了麻生少佐的一陣大聲痛斥。

    方頭的小型登陸艇打著響鼻兒。在海水裡間去,看去活像一頭頭非洲河馬。這種登陸艇大致有四十英尺長,十英尺寬,外籠統沒有蓋的皮鞋盒,在背後裝了台發動機。兵艙裡,前跳板不斷遭到海浪的衝擊,發出的響聲大而刺耳,從隙縫裡鑽出去的水早已積了有一兩英吋深,嘩嘩地在艙底衝來衝去。福井本來還想提防著點,不要弄濕了鞋。可如今也顧不上了。小艇兜了一個多鐘頭的圈,轉得他都頭昏眼花了。時而一片冷絲絲的水珠飛來,打在身上,冷不防使人一驚。真有點不是滋味。第一批部隊曾經在刻把鍾以前上了岸,此刻遠遠有些細微的槍聲,那就是海灘上在交火,辟辟啪啪的,聽去像在燒枯枝幹柴。為了排解枯等的無聊,福井常常探起頭來,從舷牆上向岸上瞭望。

    隔著三英里的海面望去,岸上依然看不出人影兒,但是可以見到戰役的跡象:一派如霧的輕煙,正向海上冉冉飄散。偶然還有三架一隊的「彗星」艦上爆擊機呼的一聲當頭擦過。向島上直飛而去,遲遲送回來引擎隆隆的餘音,低聲迴盪。飛機向海灘上爬升的動作可就很美觀清了,由於那小小的機影叫人只當是幾點明亮的陽光,簡直沒法分辨。炸彈掀起的煙塵看去不大,不痛不癢似的,等到爆炸聲傳到海上,飛機早已飛得沒影蹤了。

    福井為了減輕背上的負擔,把背包緊緊頂住在艙壁上。兜不完的圈,真是厭惡。他瞅了瞅跟他一同擠在艙裡的三十個兵士。突然覺得,給這青灰se的兵艙一映托,他們的軍裝看去綠得好不可怕。他不由得長長地連吸了幾口吻,一動也不敢動。背上登時滲出了汗來。

    就在這個當口,離小艇兩三百碼遠的海面上突然落下了一顆美軍的炮彈。衝起了一道水柱——半個小時以來這還是美國人第一次打炮。這一炮聲響響得出奇,誰都不免打了個閃縮。小艇裡登時肅然無聲。

    登陸艇上的機器聲突然由輕轉響。大聲轟鳴起來。一圈兜完當前,艇就直向岸上駛去。前跳板上立刻遭到了海浪的連連衝擊,濺起的碎沫水珠像一道高山飛泉直瀉在兵士們的身上。大夥兒先是一聲驚呼,繼而就是一片沉默。福井為了以免槍管進水,把槍從肩上取下,拿指頭掩住了槍口。他此時此刻真有一種策馬疾馳之感。

    「海灘上的米國人總該肅清了吧,」不知是誰在那裡咕噥了一句。

    按近艇尾處站著岡田。福井看他神se發白,一聲不吭,知道他心裡一定是懼怕極了,他簡直一刻也安定不上去,在他的地位上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有兩次冷不防傳來一個什麼響聲,還嚇了他一大跳。腿上癢了,他就拚命亂搔。福井看他後來索xing把左褲腳從皮裹腿裡抽了出來,不斷捲到膝頭上邊,小心翼翼地沾了點唾沫,搽在膝蓋上那個紅腫的地方。福井搖了搖頭,把屁股往後挪了挪,他感覺到腳下的登陸艇在飛普通地駛向陸地,可心頭卻是一片充實,無論出路是凶是吉,他只好都等著承受了。

    昨天早晨的種種痛苦,明天清早的種種恐懼,一直壓在心口,此刻都達到了高峰。他就怕放下跳板、硬著頭皮衝出艇去的那一剎那,總覺得那時就會飛來一顆炮彈,把他們統統報銷,要不就是有一挺機槍正對著艇首,等他們一露頭就來一頓掃she。如今誰也不說話了,福井一閉上眼睛,就覺得小艇外奔騰的浪聲劈頭蓋臉壓來,壓得他腿也軟了。他趕緊睜開眼來,拿指甲死命指本人的手掌,腦門上淌下的汗水都流進了眼裡,他馬馬虎虎的就拿手一抹。心裡感到不解:怎樣變得這樣靜悄俏的?沒錯,四下是鬧哄哄的:大夥兒都默不作聲,海灘上也是一片沉寂,只要孤零零的一挺機槍在老遠老遠以外嘟嘟地叫,聽來有一種空渺失真之感。突然一架飛機從頭上呼嘯而過,飛到叢林上空就是砰砰的一頓掃she。福井險些兒失聲叫了出來。他覺得腿上的肌肉又在抽了。怎樣還不上岸呢?他簡直曾經都橫了心了:等跳板一放下,就去領受那逃不過的大難吧。

    福井突然發覺登陸艇曾經停了上去。隆隆的輪機聲也早已變了調,比原來響了,卻有點空浮不實之感,好像螺旋槳曾經不再在打水似的。半晌明白過去:原來曾經到岸了。

    這就是美國?

    他們有好一陣一動也沒動。終於,跳板光噹一聲放下了,福井一言不發,拖著沉重的步下了海水,身後一個浪頭打來,浪花直濺到他膝彎裡,他不覺打了個趔趄。(。假設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引薦票、月票(求魔.51o.),您的支持,就是我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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