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日本人這一次是吃虧了。」林建章聽完了報告,不無開心之意的說道。
「據陸軍巡邏隊的弟兄們說,日本人這一次好像是故意出來向咱們挑釁來的。」一位軍官報告道,「美國軍隊和英法軍隊的防區就沒有什麼事。」
「奶奶的老子還想找他們的茬子呢,他們倒先惹起咱們來了」林建章冷笑著說道。
聽到林建章的這句話,周圍的軍官們眼中都閃過異樣的興奮之意。
林建章是福建長樂人,畢業於南洋水師學堂,曾先後擔任「飛鷹」號驅逐艦管帶,「南琛」號巡洋艦管帶,「海容」號巡洋艦艦長,「海籌」號巡洋艦艦長,是從基層幹起的擁有豐富經驗的海軍宿將。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林建章隨同徐振鵬赴歐洲參戰,負責指揮「自由精神」號戰列艦,因在第二次赫爾戈蘭灣海戰和凱爾特海海戰中表現英勇,獲得了英國政府頒發的維多利亞勳章,北京政府晉授林建章海軍中將銜,勳二位。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先期返回國內,負責指揮回到國內防衛京津地區的「光榮」號和「勝利」號戰列巡洋艦。在協約國決意干涉蘇俄**之後,林建章受命率「光榮」號掩護陸軍在海參崴登陸。
和那些出身北洋海軍的戰友們一樣,南洋出身的林建章對日本對中國的侵略野心也是有著清楚的認識的。由於親身經歷了清末民國巨變和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血火洗禮,林建章對中國海軍和日本海軍之間的差距十分清楚,他知道,中國海軍現在雖然變得空前強大,但畢竟是「買來的海軍」,中國的工業發展想要達到美國的水平,還需要時間,而野心勃勃的日本顯然是不會給中國發展時間的。而林建章認為,中國海軍應該在目前還佔有一定優勢的情況下,採取主動,給日本以重創,才能為中國的未來發展贏得寶貴的時間。
而在現在的中國海軍中,和林建章有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這樣的想法,並不是一時的熱血上衝和異想天開,而是對以往過去的歷史的總結和反思。
「咱們現在就應該做好戰鬥準備。」一位參謀建議道,「別等到日本人真朝咱們動手了,又像甲午年那樣讓人打一個措手不及。」
「沒錯,以後這『釁不我開』的規矩,得改改了。」林建章點了點頭,下達了戰備命令,「通知各艦,加強戰備,今天晚上都精神著點兒。」
在部下們全都離去之後,林建章來到了艦橋上,向遠處的海岸望去,他看著那隱藏在黑暗中的炮台堡壘,眼中殺意漸盛,
林建章回到了自己的艙室,他看了看艙壁上的時鐘,時鐘上顯示的日期是1921年3月12日,時間是18時22分。
林建章在桌旁坐了下來,取過紙筆,開始擬起電報稿來。
清晨,北京,督辦府。
「將軍,有急電。」
站在門口的曦雪一邊聽著屋內的聲音,一邊呼喚道。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清朗而又不失溫柔,剛好能夠讓屋內的人聽見,又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和過於甜膩。
「知道了,我馬上來。」楊朔銘的聲音從屋內傳來,緊接著便是衣服翻動發出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曦雪聽到了他的回答,明白他是在穿衣服,臉上不知怎麼有些發燒,她轉身來到了廳裡,在那裡等他。
「一大早的哪裡來的急電啊。」黃韻芝從床上探起了身子,看了看窗外還顯得有些黑的天色,輕輕掩口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問道。
「不好說,應該是有緊急軍情。」楊朔銘飛快地穿好了衣服,看了看一臉慵懶之意的愛妻,俯下身子在她臉蛋上輕輕一吻,說道,「天還早,你再睡會兒吧,你白天的事也不少,別累著。」
「別累著的是你,自從把邊防督辦那邊兒的事情並過來,你就沒閒過。」黃韻芝用柔美的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閉上了眼睛,「我看了,咱們家現在好趕上國務院了。」
在「九?二八」事件後,楊朔銘接替段祺瑞出任邊防督辦,為了不讓民眾時時刻刻回想起這次不堪回首的慘案,楊朔銘將邊防督辦府的辦公地點設在了家裡。
「不會總是這個樣子的。」楊朔銘閉上了眼睛,深深吸吮著從妻子半裸的嬌軀上散發出的幽香,感受著這溫馨的一刻,「以後就好了。」
「可惜我幫不了你太多。」黃韻芝輕聲呢喃著,「幫手再多一些就好了。」
聽到她說的後一句話,楊朔銘想起了獨守空房的傅卓瑤,不由得在心裡暗暗歎息起來。
到現在為止,傅卓瑤嫁過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二人之間,卻始終沒有夫妻之實。
楊朔銘對妻子愛情的忠誠和後世帶來的根深蒂固的一夫一妻觀念,加上傅卓瑤情感世界有意無意的封閉,在楊朔銘和傅卓瑤之間劃下了一道巨大的鴻溝。
「她那裡,你還是要多過去幾趟,別冷落了她。那樣不好。」黃韻芝像是明白楊朔銘在想什麼,輕聲在他耳邊說道。
「我知道。」楊朔銘的心裡湧過陣陣暖流,他用力抱了抱她,脫出了她的懷抱,「我走了。」
韻芝點了點頭,鬆開了他,楊朔銘將被子給她蓋好,轉身離開了臥房。
看到楊朔銘的身影出現,曦雪立刻迎了上來。
「哪裡來的電報?」楊朔銘問道。
「是海軍部轉過來的。」曦雪答道。
聽了她的回答,楊朔銘像是預感到了什麼,眼中的淡紅色光芒又開始閃動。
二人來到了電報房,一位工作人員看到楊朔銘出現,立刻將一份電報交給了他。
楊朔銘打開電報仔細地看了起來,這份電報的內容似乎並不長,因為曦雪注意到楊朔銘似乎把這封電報反覆看了幾遍。
楊朔銘抬起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又看了看電報的發出日期,對曦雪說道:「我們馬上去海軍部。」
儘管楊朔銘的語氣一如平日的平淡,但曦雪還是感覺到了異樣的氣息。
「日本人竟敢提前下手。」楊朔銘自言自語的說道,「這『下克上』還真是厲害啊」
1921年3月13日,凌晨5時30分。
「轟」
一聲巨大的炮彈入水爆炸聲將林建章從睡夢中驚醒,很快,刺耳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將軍我們遭到炮擊是日本人打過來的」一位軍官跑來向林建章報告道,「請快上艦橋」
林建章跟隨軍官來到了艦橋上,此時又一發炮彈呼嘯著從岸上飛了過來,在距離「光榮」號戰列巡洋艦不遠處的「平海」號水上飛機母艦旁爆炸,濺起了高高的浪花。
雖然對於日本人可能先動手有所準備,但當看到日本人竟然真的動用從俄國人手裡搶來的海岸炮向己方艦隊射擊時,林建章憤怒之餘,還是感到有些驚訝。
此時,在岸上的炮台裡,一位像是在督戰的日本軍官正跳著腳大聲地叫罵著。
「又沒打中你們這些傻蛋飯桶趕快繼續射擊」
在他的高聲喝罵下,炮台指揮官的臉變成了豬肝色,但他沒有回嘴,而是大聲的向部下喊著作戰命令。
「穿甲彈,藥包四」
在火炮地阱內的日本炮兵軍官大田健五郎大聲的喊道。
大田健五郎本是日本海軍「丹後」號戰列艦(日俄戰爭時期日本俘虜的俄國戰列艦「波爾塔瓦」號)上的炮術士官,在到達海參崴時借調到各個要塞出任訓練教員,幫助接管要塞的日軍炮兵掌握要塞炮的操作使用。儘管俄軍要塞內的254毫米地阱要塞炮和海軍的艦炮完全不同,但是日本陸軍的將領們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愣是要求和陸軍一向不和的海軍派人來幫助操炮,多虧在要塞裡還有被俘的十幾名前俄羅斯要塞炮兵軍官,他們出於對蘇維埃政權的痛恨,自願加入到了幫助日軍的行列裡。正是有了他們的幫助,日本炮手才在很短的時間裡便掌握了俄國要塞炮的射擊。
隨著大田健五郎的命令,彈藥手費力地用吊索吊起一發254毫米穿甲彈,並將炮彈吊至滑道上,兩名裝填手使用推彈桿將炮彈緩緩推入炮膛,隨後十幾公斤重的棉布製成的四個發射藥包被塞入了炮膛。裝彈完成後,隨著棘爪的鬆開,254毫米地阱炮的支撐臂的樞軸抬起一塊平衡配重塊,隨後將巨大的炮身重新抬了起來。
海參崴的海岸炮台現存的12門254毫米要塞炮都是要塞初建時的舊式火炮,而且是老舊的45倍徑的舊式地阱炮,這種地阱炮的優點是可以使火炮在不射擊時縮進地阱之中,不容易被敵人發現。而日本人不知道的是,採用地阱炮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地阱工事相比於普通的裝甲地堡防禦工事,採用地阱炮架及其安裝地穴要比建設炮堡省錢得多,這也正是俄國人的其它要塞堡壘也大量採用地阱炮的原因之一。
儘管修建成本較低,但是地阱炮的確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否則這種火炮的安裝方式也不會風行整個世界(中國的威海衛要塞炮台也有地阱炮)。地阱炮在堡壘低處可以方便地裝填彈藥,然後抬起火炮到結實的胸牆上方實施射擊,這樣的作戰方式可以保護炮手免受敵人的直射火力傷害。火炮射擊所產生的後坐能量以勢能的形式保存下來,這部分能量隨後用於將火炮抬起。而下部的滑車可以周向移動以便瞄準,火炮的俯仰則依靠上部炮架的扇形板和螺桿來實現。
發射地阱炮的一個不足之處是,總得有人伸個頭出去負責瞭望和指示目標,他去操作火炮抬起和點火射擊時也肯定會暴露在敵人的視線之中。
「快趕快射擊中國軍艦要起錨了」那位日本陸軍軍官再次吼叫起來。
在火炮的炮身完成裝彈抬起之後,位於前方裝甲堡中的操作炮隊鏡的觀測手,立即用電話機大聲報告著目標的方位及射擊諸元。
隨著讀數的不斷報出,笨拙地操作著254毫米地阱炮的日本要塞炮兵,立即按照觀測手報出的諸元調校著要塞炮,再次瞄準著外港數海里之外地目標——那艘中國戰列巡洋艦。
「射擊」
完成射擊準備後的大田健五郎下達了發射命令。
「轟」
伴著一聲巨響。254毫米要塞炮的炮口**出一團巨大的黑色煙霧,一發450磅重的炮彈直飛向目標。
在炮彈發射出去的同時。強大的後坐力使火炮的支撐臂折倒。同時也使滑車後移,使火炮降低到要塞花崗岩的防護胸牆下面。支撐臂的底部有一個很重的平衡配重塊。火炮在液壓阻尼作用下得到緩衝,以減緩後坐力的衝擊。同時一個棘爪卡住支撐臂的弧形面使火炮保持在降下地位置,進入了彈藥裝填位置。
海參崴要塞堡壘的12門254毫米要塞炮採用的是經過俄國人自己改進的英國式液壓氣壓式地阱炮架,一個近四米深的大坑為炮手進行彈藥裝填和火炮維護提供保護。類似這種採用液壓氣壓緩衝制退機構的地阱炮架,可以說遍佈於俄國的各個炮台堡壘之中。
在後座力的作用下,要塞炮的身管以上仰20度的狀態重新降入坑中。在進入彈藥裝填位置後,日本炮兵們立即手忙腳亂的重新開始進行裝彈。
此時炮**擊發出的黑色煙霧還沒有完全消散,觀測手忍不住大聲叫罵了起來。
在海參崴要塞的地下二十多米深處的地方的彈藥庫裡,庫存著上千枚舊式穿甲彈以及老式的褐色慢燃火藥發射藥包。平心而論用這些老古董進行射擊,日本炮手能打成這個樣子,已經相當不錯了。
「我們擊中了」觀測手注意到了中國軍艦冒出了濃煙,不由得興奮地大叫起來。
在指揮炮手們重新裝彈的大田健五郎,從電話中聽到了觀測手匯報的射擊結果,一時間不由得呆滯了數秒鐘。
「打得好你們是天皇陛下最優秀的炮兵再接再厲」上面再次傳來聲嘶力竭的吼聲。
「板載」日本炮手們象打了興奮劑一樣的一邊狂呼亂喊著,一邊開始狂熱地重新裝彈。
日本人的確有理由興奮,對於這群接觸俄國人的這些老古董岸防炮不長時間的日本陸軍炮兵,能夠在短時間的實彈射擊中就準確的擊中目標,這可以說完全超出了海軍軍官大田健五郎的意料,原本大田健五郎可是做好了脫靶的心理準備。畢竟這是他們來到海參崴後的第一次實戰射擊,而且打的是固定靶。
看到日本人的瘋狂樣子,幾名在炮台裡照料射擊的俄國炮手臉上都現出了悻悻然的神色。
他們到現在也不明白,日本人為什麼要突然向港內的中國艦隊炮擊。
他們之所以願意為日本人服務,目的是為了幫助日本人攻擊布爾什維克「紅色瘟疫」,但日本人在佔領了這裡之後,就突然變了臉,昨天發生的日軍官兵試圖**俄國女人被打死的事件已經引起了他們的反感,而今天日本人又突然向本來是一個陣營的中國人動手,他們不明不白的成了幫兇,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
「射速太慢了再快一點兒」
地阱炮有兩個不可克服的缺陷,第一個缺陷是火炮的長度和大小必須要滿足能在炮架折倒時降入坑中,後來儘管有人將炮架設計成讓大炮上仰20度的狀態降入坑中,但到了19世紀90年代,已經不能滿足那些越來越大的火炮的需要。第二個缺陷就是火炮降下裝填和重新抬起要浪費大量的時間,因而使得射擊速度難以提高。在從前的日子裡,海岸要塞可以從容不迫地對海上進行射擊。但當軍艦的火炮射擊速度大幅提高後,地阱炮的射擊速度比固定火炮慢的弊端就越來越明顯地暴露出來了。因為固定安裝的火炮可以對著目標連續射擊和裝填,而安全性好的地阱炮則不具備這樣的有利條件。
「快繼續射擊中國軍艦看見我們了」觀測手驚慌地大叫了起來。
聽到觀測手從電話另一端傳來的聲音,大田健五郎的心裡不知怎麼湧起了不祥的預感。
此時,在炮台的一處隱蔽的觀測哨,石原莞爾從望遠鏡中看到中國戰列巡洋艦上升起的那團黑煙已經完全消散,嘴角的獰笑一下子僵在了那裡。
那艘中國戰列巡洋艦此時已經起錨轉向,將側舷迎向了海岸的方向,艦面上的三座三聯裝主炮塔則緩緩地開始了移動,對準了海岸。
石原莞爾死死地盯著那巨大的炮管,直到伴隨著一陣天崩地裂般的巨響,炮口噴出了夾帶著黑煙的巨大桔黃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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