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著像座山一樣高大的男人,姬君吟知道自己應該要說些什麼,好對抗他那不明所以的固執,可是從他的面無表情,她分不清此時的他是喜是怒,所有的話頓時都兜在舌尖,半句也說不出口,就怕又惹得他不悅。
「侍郎大人何必膛進這揮水之中,公主既然心儀於你,自該好好珍重這份情意,如今我己是名節半毀之人,大人的執意倒顯得可笑了。」
她不是沒有想過居夙升是想藉由她未擺脫公主的糾纏,若真是如此,她不會真的不樂意,反正她也沒有什麼可以損失的。
只是她擔心這樣不但不能讓他擺脫糾纏,反而會因為與她牽扯,陷入更大的困境和難堪之中。
就是因為這樣的優心,所以她寧願強撐著虛弱的身軀、頂著寒風站在這兒,不顧一切的想要阻止他的衝動。
她不怕被當成棋子,只怕成為他的負累。
面對他的執意成親,她不是不動心,只是不能動心。
所以她冷著臉,當著他的面說他可笑。
「這世上沒有藏不住的秘密,不出三日,姬家惹上皇室的梢息便會不脛而走,你以為到時還會有哪個男子可以坦然的接受你?」
娶一個妻子不能有所助力,反而還會成為阻力,正常的男子都不會做出這麼吃力不討好的選擇吧。
而她之所以會陷入這樣的困境,他得負大部分的責任,良心不容許他眼睜睜地瞧著她被人唾罵。
娶她,是最好的方式,能夠同時解決他與她的問題。
「就算真是這樣,居侍郎也不用委屈自己。」她並非不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只是……她不想被他用這樣的方式憐憫,她也有屬於自己的驕傲。
一股酸楚在心底瀰漫著,眼前這個男人曾經是她心之嚮往,如今她雖然依舊想靠近,卻覺得己然沒有資格。
探吸了一口氣,掩去心底的不捨,再抬頭望著他,她的眼神情澈若水,再沒有一絲的猶豫。
朝著凝著自己的他,她緩緩伸出手,然後說道:「我拒絕成為你的妻子,如果你真的覺得欠了我,我希望你給我五百兩。」
說完這番話,連姬君吟都忍不住要懷疑自己的勇氣從何而來。
她想要靠著自己的力量成為他敬重和深愛的女人,不是姬家的長女、不是他娘的救命思人,只是純粹是她。
她不肯成為他的妻子,卻這般大刺刺的跟他索討五百兩,老實說,這種事當真出乎他的理解範圍之外。
探邃的眸子愣愣地瞧著她,卻琢磨不出她這麼做的原因。
「為什麼?」
「既然你想報恩,而我想自立於姬家之外,你我的需求不是一拍即合嗎?」
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抹笑,姬君吟向來不是一個會自怨自艾的女人,她習慣在逆境中尋找希望。
「嫁給我,居家雖然說不上是金山銀山,倒也算是富貴之府,到時那些銀兩你自可隨意支配。」
他不是一個會對女人小氣的男人,如果她成為他的妻子,府中中饋之權必定由她掌握,就算不能給她夫妻之情,至少他會給她應有的尊重與地位。
「我不想再靠任何人了,往後的生活我想靠我自己。」
對於他的慷慨,姬君吟雖然感激,卻不肯接受。
她要的,現在的他給不起。
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有些事她想情楚了。
還好那時他並沒有答應她衝動的求親,否則兩人若在兩情不相悅的情祝下成了親,只怕終究成為怨偶一對。
「你一個姑娘家想做什麼?」聽到她志氣十足的言論,居夙升冷不防地又皺起了眉,用那種像是看著調皮孩童的眼光盤著她,沉聲問道。
「我做什麼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一旦你付了銀子,咱們就算思怨兩清了。」
幽黑的眸光在天色薄亮之際,微微閃燦著一種光芒,他的眼神彷彿有著穿透人心的能力,讓人下意識想要迴避。
姬君吟不爭氣地撇過頭,避開他那審視的目光,正想再開口,耳邊卻先一步地傳來他那溫潤低沉的嗓音。
居夙升緩慢卻堅定地說道:「既然以身相許是你曾經開過的條件,那便反悔不得。」撂下了話,他伸手招來被派到她身邊伺候的丫翼,低聲命令道:「姬姑娘今兒個體虛,無論如何都要讓她乖乖特在屋裡,好好休息。」
聽聞,姬君吟既氣且急地抬頭想要讓他收回成命,可再抬眼,卻只見他快速遠去的身影……
瞧著這一室不俗的擺設,一眼望去雖稱不上是富麗堂皇,但無論是牆上裝裱著的畫,還是几案上的琉璃飾品,個個都是不俗之作。
若是換了平素,向來愛好這些玩意兒的姬君吟,只怕一見到這些東西便已喜不自勝,可如今她的眉心卻怎麼也無法舒展開來。
腦梅中不斷浮現的是他踩著堅毅步伐離去的模樣,只看那背影,她便知道居夙升這個固執的男人並沒有被她說服分毫。
她究竟該怎麼做呢?
姬君吟思未想去,怎麼樣都想不出一個好法子可以讓她掙出這樣的困境,她煩躁得想要起來走走,才一起身,便整個人僵住。
正站在門邊的老太太,不就是居老夫人嗎?
雖然有過幾面之緣,可是因為曾經對老夫人有過不好的心思,所以每回見了老夫人,她總是顯得侷促。
相較於她的不安,老夫人卻是滿臉漾笑,不等她依規矩迎上來扶,老夫人己經俐落地拄著枴杖邁過了門檻。
「君吟向老夫人請安!」姬君吟朝著居老夫人屈膝為禮,誠心請安。
「丫頭,在我的面前不用拘束。」
可沒忘了當初姬君吟是怎樣的捨命相護,居老夫人對她自是另眼相看,語氣親切得完全沒有半點架子。
聞言,姬君吟勾唇一笑,很自然地伸手扶住老夫人,讓她坐到屋子中間的圓桌前,執壺斟茶,態度恭敬可人。
「丫頭,這回可被折騰得不輕吧?」
雖然深居府邸,可老夫人打自居夙升十歲便寡居,能將兒子拉撥到位居正二品的位置,自然不是個單純無知的婦人,當然也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早在昨兒個居夙升莽撞地將一個大姑娘家給帶回來時,她就己經派了伺候的大丫鬢出去查情了情祝,得知姬君吟被向來心儀兒子的刁蠻公主給折騰了一回。
再加上她曾經豁出性命救了她,所以對姬君吟的遭遇,她可是有著濃濃的疼惜之情。
「回老夫人的話,君吟沒事。」
雖然經過昨日和大情早的折騰,姬君吟現在揮身痰憊得像是骨架子要散了似的,可是為了不讓老夫人擔心,她只是淺淺含笑,要老人家安心。
「怎麼會沒事,瞧瞧你那煩上的青紫,好好一個姑娘家,要是破相了可不好,這十七公主也太過刁蠻了些,竟然仗著身份,登門踏戶地欺凌你,你那一身的虛疲,讓人瞧著可心疼了。」
聞言,姬君吟對於老夫人對事情的瞭若指掌感到驚訝,心中更是夾然湧起了一股子的暖意。
關於公主欺人這件事,連她爹娘也是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倒是居家母子給了她撫慰和溫暖。
她懂爹為何做出這樣的選擇,畢竟她爹身上背負的是姬家上上下下幾百條的人命,可便是因為這樣,居家母子的關切與收留,更是讓她感激不己。
「老夫人,我並不想牽累居侍郎。」
但見老夫人的態度和藹,姬君吟索性不拐彎抹角,居夙升聽不進她的話,總聽得進他娘親的話吧!
居老夫人欣慰地領首,可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卻大出姬君吟的意料之外。
「說什麼牽累,要真說牽累,那也是夙升無端牽連了你,我倒覺得你這丫頭挺適合那孩子冷淡的性子。」
額際的青筋浮現,隱隱跳動著。
該說他們倆不愧是母子嗎?為何做事說話總是這般出人意表?
「居侍郎身居廟堂,位居高位,得罪了皇上和公主,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好事。」耐住性子,姬君吟以為老夫人不懂其中的利害關係,娓娓言道。
為人母者,自是希望兒子無災無難、平步青雲,她相信只要這麼說,定能讓老夫人打捎原本的盤算。
「我居家兒郎若是遇著事就畏畏縮縮,哪算得上是好兒郎?」不以為意的回道,眉目之中儘是認真,沒半點虛假之情。
見狀,姬君吟的頭更疼了,趨吉避凶應該是人的天性,偏偏這兩母子卻都忙不迭地想往災禍裡頭闖,讓她想拉都顯得無力。
「丫頭,你就好好特在咱們府裡養傷,啥都別想,只捎把自己養得白白嫩嫩地,當個最美的新嫁娘就行了。」
對於姬君吟這個未來兒媳婦,居老夫人是愈看愈滿意,那不卑不亢、不妄想攀附權貴的模樣,更是讓看多了心機深沉的大家閨秀的她覺得清新極了。
這丫頭打一開始便有她的眼緣,雖說行事作為是大膽了些,竟然主動向她兒子求親而鬧出了些許風彼,旁的大戶人家或許嫌棄,可她卻不這麼覺得。
女人嘛,何苦都做那風吹就折的繭絲,像姬君吟這樣外柔內剛、勇於追求,不也挺好。
她就覺得姬君吟像她年輕的時候,是個堅強的姑娘兒,即使遇了事,也能咬牙撐下來,這樣的姑娘讓給了旁人,那就真的可惜了。
此時的她就像是看著了一塊璞玉似的,怎麼說都不肯讓人了。
「老夫人,我真的不能嫁給居侍郎。」見老夫人一副她說了算的模樣,姬君吟那直白的話便忍不住衝口而出。
「等到聖旨一下,只怕你不想嫁也得嫁。」對於她的一再抗拒,居老夫人完全不以為憐,反而還笑味味地回道。
既然老夫人依然執意,她只好再說得更直白一些,認真地望著老夫人,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老夫人是不是應該在聖旨未下之前,先去說服一下居侍郎,我真的不想嫁他為妻。」
「你想不想是一回事,可一旦夙升想,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夠拗過他。」
這可是實話,別說她對這丫頭是滿意得不得了,就算她不滿意,若是兒子執意要娶,她也只有沒降的分兒。
「可……您是他娘,您的話他會聽吧?」
居夙升那兒行不通,老夫人這兒也行不通,姬君吟只覺得頭彷彿在這幾個時辰之內,腫成了三倍大,眼看著就要爆開了。
「他向來只揀他想聽的聽。」居老夫人很直爽地說道,語氣之問沒有半分的懊惱,反而還帶著幾分的拈拈自喜,顯然對於兒子很是滿意。
「可是……」
她還想再說服,可是居老夫人卻突然將手伸至她的面前,緊緊握住了她的柔e,情真意切地說道:「放心吧,你別瞧他的性子冷,對真心喜愛的姑娘可好了,我相信成親之後,他會疼你的。」
老夫人一廂情願的說法,讓姬君吟忍不住暗暗叫苦。
姓居的這家人,難道都有一顆頑石般的腦袋嗎?
怎任憑她說破了嘴,也不肯改變決定?她究竟能有什麼法子,可以讓他們明瞭,現在的自己是個麻煩,而面對麻煩最好的方式,便是避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