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璘隨即領著崔雲良離去,待門一關,梁歌雅立刻發難。
「九蓮,你怎麼拿這種態度對雲良?我記得你跟她不也挺有交情的?」
巳九蓮吹涼雞湯又餵了她一口,狀似漫不經心地說:「之前父皇壽宴,我和她太好不是教你吃昧了,所以這一回我就冷一些,省得你又心裡不舒坦,折騰了我兒子。」話落,打趣地朝她眨眨眼。
她沒好氣地瞪著他,突覺腹部又是一陣鈍痛。
「怎麼了?」
「我的肚子有點疼。」正說著,鈍痛就轉為刺痛,疼得她咬唇閉緊雙眼,雙手緊抓著絲被。
「歌雅?」把碗一丟,他將她摟進懷裡,急聲喊道:「持祿,快傳御醫!」
不能有事……她絕對不能有事!
原以為是他惹她氣惱而動了胎氣,豈料御醫診脈結果,竟是她誤食了胳香。
「怎麼可能?太子妃膳食全都來自御膳房,也特地交代御膳房太子妃有喜,御廚們又豈會在膳食裡添了胳香?」得知梁歌雅動了胎氣,趕到東宮的巳慎思惱火低斥著。
「回皇上的話,御膳房準備太子妃的膳食,是按照老臣開的食譜去做,進而達到食補的作用,而且磨香味濃,用膳時也會聞到,實在不可能誤食。」龐呈搖著頭,也覺得事有蹊蹺。
「慶幸的是,份量似乎不多,才能及時保住太子妃肚裡的胎兒,不過這些時日必得好生安養,否則……」
眾人聞言,神色皆凝重,但至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守在一旁的蘇璘像想到什麼,好半晌才低聲道:「但要是在膳食添加許多藥材,是否會掩過秦香的氣昧?」
「這是有可能的,不過御膳房準備的膳食並未添加許多藥材。」龐呈沉吟著。
「可今兒個晌午慶王側妃帶來一盅雞湯,裡頭就添了許多藥材,殿下也喝了一口,直說味道是苦的。」
蘇璘話一出口,巳慎思瞇緊了眼,沉聲道:「來人,傳慶王側妃和慶王進宮,還有……將孔貴妃也一併帶到御書房!」
「遵旨!」殿外的扶貴隨即派人傳令。
「九蓮,跟朕一起到御書房。」話落,巳慎思己經先一步離開。
坐在床畔的巳九蓮,撫著梁歌雅冰冷而慘白的小臉若有所思,半晌才歎了口氣,徐緩起身。
「好生照顧太子妃。」
「是。」龐呈和蘇璘趕忙應聲。
他走到外頭,旭撥和持祿隨即上前一步,他低聲囑咐了聲,旭拔就領命而去。
巳九蓮跟著來到御書房,兩人皆沉默不語,凝滯的氣氛持續到禁衛軍帶巳太一和崔雲良、孔貴妃來到。
三人一碰頭,都驚詫皇上為何召他們三人一道見駕,交換著眼神的同時,也察覺到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
「見過皇上。」
「見過父皇。」
三人問安後,坐在雕龍黑檀書案後的巳慎思不發一語,只是拿一雙冷沉的眸來回看著他們。
巳九蓮站在書案旁,看著桌面的書冊,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
孔貴妃皺起眉,打破沉默。
「敢問皇上,今兒個召臣妾前來到底所為何事?」說著,看向巳九蓮。
雖說她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但既然他在場,自然與他脫離不了干係。
她不開口便罷,這一開口便惹得巳慎思怒擊桌面,發出巨響,嚇得她倒退一步,保養得宜的花容月貌刷地慘白。
「皇、皇上……」打她十六歲進宮至今,還是頭一回見到他如此盛怒。
「慶王側妃!」巳慎思怒喝。
崔雲良嚇得趕忙雙膝跪下。
「臣媳在!」
「可知道朕今日為何要傳你來?」
「臣、臣媳不知道!」她舌頭都快要打結了。
她長這麼大何曾被凶過罵過,尤其向來慈愛的皇上突然重喝,那神情寒茸如鬼,嚇得她魂都快散了。
「不知道你為何跪下?」怒斥伴隨著桌面的重擊聲,書案上的筆架隨即倒落。
巳太一濃眉微擰,直瞅著神色未變的巳九蓮,暗暗忖度著。
「到、到底是發生什麼事,為何皇上如此盛怒?」向未趾高氣揚的孔貴妃這下也不得不軟下姿態,柔聲詢問。
「你自個兒問問你的好媳婦幹了什麼好事!」
孔貴妃馬上瞪向崔雲良。
「雲良,你到底做了什麼,惹得皇上這般生氣?」
「我我我……我不知道。」她根本搞不情楚是怎麼一回事。
「你不知道,皇上會如此生氣?」
「雲良,你今兒個不是去了趟東宮?」巳太一冷靜的抽絲剝繭。
「是啊……」
「東宮是否出了什麼事?」聽似問著自己的側妃,但他的眼卻始終盯著巳九蓮。
「她晌午送了盅雞湯給歌雅補身,卻害歌雅險些小產。」巳九蓮淡聲道。
崔雲良瞪大眼。
「怎麼可能……我沒有,父皇,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很久沒見到歌雅,聽說她有喜,去探視她而己……」
巳太一微揚眉,彷彿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慶王側妃,如果不是你,那麼會是誰?」巳慎思瞇起眼,與生俱來的皇者威嚴漂冽懾人。
「我……」她垂下臉嚎懦著。
「皇嫂,我知道你不是個心思醜惡之人,況且歌雅是你的表姊,你不可能加害於她。」巳九蓮一席話說得真摯動人,軟聲安撫著她。
「有皇上為你作主,你儘管說,到底是誰指使你害歌雅小產的。」
孔貴妃忍不住低咆道:「太子的說法好像雲良是被人操控,這根本是含沙射影,想要抹黑誰?」
「那就看誰不能忍受太子妃懷有身孕!」巳九蓮怒目橫去。
「貴妃娘娘入宮多年,可知道父皇的兒子為何只剩兩個?」
她抽緊喉頭。
「這又與本宮何干?」
「小時候我曾聽母后說過,後宮只要有嬪妃懷有身孕,總會無故小產……在我之後,應該還有數位皇子的,但卻總是小產而歿,會行兇之人,要不是極為得寵怕威脅自身地位,便是己擁有皇子,不許其他皇子爭寵,這說法可成立?」
「太子之意,莫非認為是我母妃所為?」巳太一上前一步,和他冷眼對峙。
「可有證據?」
「要是有證據,咱們會少了那麼多兄弟?」巳九蓮哼笑著,垂眼瞅向崔雲良。
「皇嫂,歌雅說,她在鎮朝侯府時,你便待她極好,不曾虧待過她,我也如此相信,所以只要你說出幕後黑手,我就在父皇面前保你。」
話落瞬問,幾雙眼全都盯在崔雲良身上。
巳太一垂眼琢磨了下,啟口道:「雲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說情楚,是你做的,你就擔下,不是你做的……儘管咬出背後指使之人。」
崔雲良垂著小臉,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許久她才抬眼,楚楚可憐道:「父皇,臣媳知錯,可母妃要臣媳這麼做,臣媳真的是沒法子……」
孔貴妃一雙大眼顯些暴瞳,不敢相信自己寵愛的外甥女竟然栽贓她!「崔雲良,你再說一遍!」
「父皇,我也不肯傷害歌雅,所以就算母妃要我把胳香加入雞湯裡,我也只有加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我無心傷害歌雅,請父皇恕罪!」說完,她整個人趴伏在地吸泣著。
巳太一來回看著兩個女人,只能選擇沉默明哲保身。咬母妃總比咬住他來得好,一旦雲良把罪擔下,只怕那把火就燒到他身上,就算與他無關,他也難辭其咎,難逃巳九蓮設下的陷阱。
權衡之下,不如先讓母妃背上罪責,他再另想他法。巳九蓮之所以會設下這個陷阱,代表要將他們一網打盡,既然如此,休怪他無情!
「皇上,不關臣妾的事,臣妾可以以死明志!」孔貴妃嚥不下這口氣,不能忍受外甥女行兇,東窗事發竟把罪推到她身上。
巳慎思始終沉默著,一雙精礫銳眸,彷彿在審度誰是誰非。
「母妃,你就坦承吧,要是坦承了,父皇定會從輕發落。」巳太一開口道。
孔貴妃不敢相信燦一手教養,用盡心機栽培至今的兒子,竟在這當頭維護他的側妃,反過來咬她一口。
還未開口,門外傳來腳步聲,扶貴在外頭詢問。
「皇上,六品庭尉旭拔求見。」
巳慎思看了巳九蓮一眼。
巳九蓮啟聲道:「讓他入內。」
旭拔大步踏進御書房,單膝跪下。
「啟稟皇上,卑職奉太子之命領人前往養生宮,搜出胳香,還請皇上明察。」
巳九蓮向前,將一袋磨香遞到皇上手上。
巳慎思打開一瞧,臉色鍬變,重斥道:「貴妃,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孔貴妃低低笑著。她作夢也想不到自己風光一世,最後卻栽在這小雜種手中,更可悲的是,親生兒子竟推開了她……
「無話可說是不是?來人!將孔貴妃打入冷宮,並廢去貴妃的頭銜!」
孔貴妃沒有哀求,只是笑著。可笑她一生用盡心機,就等著有朝一日能成為太后,如今……媳婦陷害她、兒子為自保而犧牲她!
都說宮中人情薄如紙,但她沒想到母子親情也這麼不堪一擊。
一直到孔貴妃被人押走,巳太一都沒看她一眼,他緊盯著巳九蓮,眸色染上濃烈殺氣,像是開戰的宣示。
巳九蓮唇角掀開若有似無的笑。
想跟他鬥?試試吧!
梁歌雅險些小產一事就此落幕,巳九蓮並未讓她知道她險些小產的原因,更不想讓她知道他和巳太一之問,己到了翻牌定輸贏的一刻。
他是刻意的,就為逼巳太一造反。
所以幾天之後,他派人召崔南瑩進宮,告知他崔雲良險些害得梁歌雅小產一事。
「這孩子怎會……」他簡直不敢相信女兒無法無天到這個地步。
巳九蓮淺吸著茶,看著外頭漫天飛雪,懶聲道:「這事鬧得如此之大,就連慶王都被罰在府自省,你壓根沒想過是為什麼?」
「下官並不知情,下官要是知道那孩子如此膽大包天,定會將她押到皇上面前,任憑皇上處置。」崔南瑩誠惶誠恐,就怕女兒之罪會禍延自身。
巳九蓮歎了口氣。
「犯不著這麼做,只是本宮聽說前幾日鎮朝侯還到慶王府走動,這……」
「下官是因為聽聞慶王爺被罰自省才走了一趟慶王府,可下官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也沒逗留太久。」
巳九蓮聞言低笑出聲。
「鎮朝侯無須急著辯駁,本宮並不覺得這有何不妥。」
這話教崔南瑩糊徐了,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就算慶王向鎮朝侯借兵,本宮也覺得沒什麼不可以。」他笑得傭邪,雙眼直盯著老臉慘白的鎮朝侯。
很好估算的,不是嗎?
巳太一釋了兵權,只留下王府的親兵,而若要造反,一支百人小隊豈能成氣候?但他的岳丈可是鎮守京哉的鎮朝侯,手上共有三萬兵馬,在宮中無防備時,想要一舉入宮,叛變為王,可是輕而易舉。
「下官、下官……」崔南瑩就連話也說不情,不知道這捎息為何會傳到太子的耳裡。
「雲良都跟本宮說了。」
崔南瑩不敢抬眼,直覺這說法暖昧得可怕,好像他與女兒之間有什麼私情。女兒向來喜歡太子,他知道,可她己嫁進慶王府,難道還沒對太子死心?
「不瞞鎮朝侯,本宮也挺喜愛雲良的,如今她有心助本宮除去慶王,本宮更是感動,待本宮他日登基,這四妃一位必屬於她。」巳九蓮笑談著,把玩著手中的玉瓷杯,神情慵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