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蓮,你的名字是母后取的,四星九蓮,天子之尊,她為你取這名字,就是要目睹有一天你登基為帝……真的,這都是真的,就算你不相信她,也請你相信我所聽所聞。」
巳九蓮眸底盛滿月華,突然低低笑開。
「我不知道……歌雅,你不是我,你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我孤立無援受盡欺凌,於是我努力往上爬,我要那些對不起我的人後悔,結果卻讓我發現我根本不是皇子,我非但沒能揚眉吐氣,還可能落得欺君之罪被問斬,我不服、我不甘心,所以我除去所有擋在我面前的人……歌雅,我有錯嗎?我有錯嗎?」
她無聲地滑下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改變他豈是一朝一暮能辦到。
她真的很捨不得他……他不壞,可因為環境讓他不得不狠足心,他走偏了,拉不回就無以回天。
她還能怎麼幫他?繼續當他的棋子,眼睜睜看他沉淪在權謀鬥爭之中?
「歌雅?」捧在臉上的小手滑落,他急忙握住,卻發現她的手冰冷得可怕,就連身子也直往他懷裡倒,他立刻扳正她的身體,卻見她臉色慘白,一絲血色皆無,他不由得撥聲喊道:「來人,傳御醫!」
急如星火地將御醫召來,原以為妻子可能是染上風寒,但診抬之後,結果竟是一一
「有喜?」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巳九蓮顫聲問著。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太子妃是確實有喜,不過她的身子骨有些弱,再加上鬱火攻心,胎兒有些不穩,必須好生安胎才成。」龐呈笑逐顏開道。
巳九蓮聽著,神色有些恍惚,一直沒有反應。
「殿下?」
他猛地回神,低聲交代,「你說太子妃要安胎,還不趕緊去開藥方。」
「是,下官立刻開藥方,派人送來藥材。」龐呈說著,欣喜道:「皇上如果知道這個好消息,肯定龍心大悅。」
「父皇那邊我會親自去告訴他,龐御醫你還是先去準備安胎的藥方。」
「是。」龐呈立刻退出寢殿外。
大概想想不放心,巳九蓮吩咐蘇璘和持祿跟著他去取藥材。
龐呈他自然信得過,但御醫院也有其他勢力的爪牙,他不得不防。
殿內,坐在床畔,巳九蓮大手輕撫著梁歌雅微涼的煩,將她的手收攏在被中,掖了掖被子,再撫上她的小腹。
她的肚子還平坦著,他怎麼也無法想像裡頭有他的骨肉……感覺很奇妙,一種他說不上來的強烈感觸,竟教他莫名想掉淚。
當初,他想要她趕快懷上身孕,是為更加穩固自己的地位,從沒想到她真的懷有身孕,他竟會生出這般莫名的感觸。
他這是怎麼了?
嗯……
一陣陣的輕撫教梁歌雅轉醒,一張眼就瞧他像是萬般珍惜的,一手不斷地撫著她的小腹。
他的神情像是若有所思,唇角微掀,可眸裡卻徜著月華。
「九蓮。」她啞聲喚道。
他回神,朝她漾開笑。
「醒了,揭不渴?」
她不解地看著他。
「你怎麼了?」明明剛剛兩人還大吵著,說到後頭,儘管褪去怒氣,但總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問內平復心情吧。
看向外頭,天色一樣黑,她應該沒昏過去太久。
「歌雅,你有喜了。」
「嘎?」
「我要當爹了。」他說得小心翼翼,像個大孩子般,好似得了什麼無價之寶,偷偷竊喜著。
「我……」她這才明白,原來她有了身孕。
見她要起身,他趕忙輕柔地制止她。
「別動、別動,龐御醫說你的身子骨太弱,得躺在床上好生安胎才成。」
「我身子骨太弱?」她不禁覺得好笑。
她從小習武,舞刀弄棍難不倒她,怎麼可能弱?
「他說你鬱火玫心……」歎了口氣,他啞聲啟口。
「往後你儘管放寬心,我的事你就別瞎操心了。」
「可是……」
「正逢你有喜,我會去求父皇,把母后從冷宮迎回長生宮,如此一來,你是否就會寬心了?」
「真的?」
「你不信我?」他好笑道。
既然晏氏一派都被他斬草除根了,空有皇后之位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留著她也無妨,重要的是,他希望歌雅可以安好。
想起初見面時,她神采飛揚,可如今的她卻像是調零的花,教他的心莫名地疼著。
不過才進宮多久,怎會教她變成這模樣了?
「九蓮,試著和母后相處,你會知道我沒有騙你,她真的待你極好。」她輕牽著他的手。
巳九蓮想哼笑,但還是忍下。
「好,你怎麼說怎麼好。」
「不許騙我。」
「在這當頭,我豈敢騙你。」他撫了撫她的肚子。
她虛弱地笑著。
「聽起來我這是母憑子貴嶙。」
「不,是子憑母貴,這孩子遠不及你重要,所以你要好生安胎,別讓我擔心。」孩子要幾個都有,但她只有一個,他絕不願失去她。
這是不曾有過的情鑲,他不懂,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要歌雅與他為伴,和他攜手走過這一世,就像是她所唱的那首花借月,如果真能求,他願再與她相約來世。
梁歌雅聞言笑瞇眼,拉開了被子。
「要不要一道睡?」
巳九蓮低低笑開。
「等餵你喝下安胎藥再睡。」
「到那時候我就不讓你上床睡了。」她拿喬著。
「放心,等你睡著後,我就會爬上床。」
她撅了撅嘴,臉上是盈盈笑意。
「別再生我的氣了,歌雅。」他吻著她的小手。
「我不喜歡你生我的氣。」
「那你就別讓我生氣,凡事要記得,一抹善念可以化解千萬劫,一抹惡念可以鑄下千萬厄,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能放下才是福。」
「是,太傅,往後就遵照太傅的意思。」
「貧嘴。」她伸手要打他,他趕忙抓住她的手,把自個兒的臉給湊上。
「別動,想打,我就在這兒。」
瞧他臉還腫著,她心疼地輕撫。
「對不起,打疼你了。」
「犯了錯本就該打。」他笑著,喜歡她輕柔地撫著自己的煩。
「往後孩子要是出世交給你教養,絕對沒問題。」
「你不怕我把孩子給養成野馬?」
「野馬有什麼不好,自由自在的……」他說著,神色有些恍惚,突道:「歌雅,咱們就替這孩子取名為雅蓮吧。」
「雅蓮?」
「以咱們的名取的,讓他在咱們的疼愛下長大。」
「連是男娃還是女娃都不知道,你就己經想好名字了?」她好笑道。
「這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要緊的是,這孩子是咱們的寶貝。」
梁歌雅聽著,熱了眼眶,好半晌說不出話。
兩人對視,許多話盡在不言中,直到蘇璘端來安胎藥,餵她喝下後,兩人才一道入睡。
環抱住她,巳九蓮心想,今日造成兩人衝突的必是孔貴妃。
再加上歌雅有喜一事,勢必更加威脅到孔貴妃和巳太一……既是如此,他就該將他們一網打盡,這樣他才能真正地安心。
想著,他拉妥被子,讓她偎入最舒服的位置,親吻著她的額。
一早,巳慎思來到東宮,賞賜了梁歌雅不少的珠寶首飾,而巳九蓮便趁機在她面前央求讓皇后回到長生宮。
龍心大悅之際,巳慎思准了他的請求。
兩人隨即對視一笑。
梁歌雅開心他確實有所轉變,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於是放寬心地安胎。
幾日之後,崔雲良突然到訪。
「慶王側妃?」
「太子妃要見她嗎?」蘇璘問著,目光卻看向坐在床畔的巳九蓮。
「不見。」巳九蓮不假思索道。
「九蓮,就算雲良是慶王側妃,但她也是我的表妹,她來探視我,豈有不見的道理。」先前鬧得不愉快,要是能趁這當頭修補關係,也是個不錯的契機。
巳九蓮眉頭微攏,但一見她央求的神情,終是退讓了。
「請她進來。」
蘇璘答應一聲,旋即離殿通報。
不一會,在蘇璘的帶領下,崔雲良踏進玉輝殿,手上還端著木盤。
梁歌雅受寵若驚地坐起身。
「歌雅。」巳九蓮微惱地扶著她。
「不是要你好好躺著,坐起來做什麼?」
「我躺了好幾天,骨頭都躺硬了。」她垂著小臉咕咳道,不好意思在表妹面前與他這般思愛。
「見過太子、太子妃。」崔雲良欠了欠身,便將木盤先交給蘇璘。
「歌雅,我聽說你有喜,但身子骨偏弱,所以要慶王府的大廚熬了雞湯,裡頭添了許多藥材,對安胎很好的。」
「謝……」
「不用。」巳九蓮硬生生截斷妻子的話,冷眼看著崔雲良。
「宮中要什麼有什麼,不需要你特地帶未,況且歌雅剛用完膳,吃不下了,不如請慶王側妃帶到養生宮孝敬貴妃吧。」
崔雲良臉色頓時青白交錯,像是羞窘得無言以對。
梁歌雅忍不住輕扯著他。
「你別這麼說,雲良是好意。」
「天曉得那雞湯裡到底摻了什麼料?」壓根不領情,巳九蓮冷聲譏諷著。
「九蓮!」梁歌雅微微動怒。
「別氣,要是傷著肚裡的孩子就不好了。」他趕忙安撫。
「你說話就非得這麼傷人?」梁歌雅皺起眉,感覺腹部真傳來陣陣的鈍痛。
瞧她膛色刷白,巳九蓮立刻妥協。
「別氣、別氣,你想吃,我餵你好不好?」他一伸手,蘇璘隨即端上整盅雞湯。
由於雞楊還熱著,他便要蘇璘取來桌面未撤下的碗匙,舀上一碗吹涼。
趁這時候,梁歌雅主動朝表妹招招手。
「雲良,近來如何?」
「不好,王爺把自個兒關在房內,不准任何人靠近,府裡還有個王妃頤指氣使,都沒有人為我出頭。」崔雲良走近床邊悶悶道,雙眼不住地盯著巳九蓮,像是對他這吹涼雞湯的舉措十分欽羨。
梁歌雅不禁心疼起她。
雲良是天之驕女,一直有孔貴妃和舅舅疼寵著,突然嫁給慶王爺當側妃,上頭壓著摘妻,日子自是不快活,至於慶王爺被剝了兵權,等於是有銜無職,也難怪會將自己關在房裡。
而造成這種結果的,不就是九蓮?
再仔細推敲,與自己也脫不了干係。內疚之餘,她苦口婆心勸起表妹。
「雲良,你己出閣了,不比在家裡,要收起一些脾氣,試著和慶王妃好生相處。」因為她也清楚雲良的性子是被寵壞的,與人相處不佳的話,有部分她得自個兒反省。
「我有啊,可慶王妃囂張得很,不過是個將軍之女,有什麼了得的?我也是將軍之女呀,況且我爹還是鎮守京哉的鎮朝侯,可沒人替我說話,姨娘近來也不見我,說她心煩著……我找不到人說話。」說著,眼眶竟泛紅了。
梁歌雅正要開口,巳九蓮順勢把匙裡的揚喂到她嘴裡。
「好喝嗎?」他問。
待她嚥下,儘管只嘗到滿嘴的藥材昧,但她還是說:「好喝。」
巳九蓮微揚濃眉。
「會苦也好喝?」
「你怎麼知道會苦?」
「我剛試喝了一口,要是有什麼事,總有我和你分擔。」
梁歌雅聞言,眉頭微皺,還沒開口便聽表妹悶悶不樂道:「歌雅,你慢慢喝吧,我先回去了。」
「有空再來找我。」
「得一層層通報呢。」崔雲良撇唇道。
「蘇璘,記住了,往後要是慶王側妃來,儘管放行。」
「奴婢記下了。」
「送客。」巳九蓮擺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