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瑤的媽媽?」埃菲爾愣了一會兒,皺著眉搖頭道:「我沒檢索到相關的直接記憶。畢竟,她們才剛剛相認,她記憶中的那個媽媽也沒來過這裡。」
「咦?你以前不是變成過她的麼?」我回憶道。
「那是從陸雲清的記憶中抽取出來的,但陸雲清也沒有關於她師娘送走女兒的記憶。」
我聽得失望無比,埃菲爾卻掩嘴笑道:「主人,你這麼關心龍吟瑤的身世啊?不愧是同病相憐呢!你若實在不放心,可以去問問艾非拉斯,他對詩籐奇的為人倒是頗有瞭解,興許能猜出其中的蹊蹺來。」
於是,我便又跑去找艾非拉斯,正在細心指導拉奇特作畫的他見我來了,頷首一笑,一邊命拉奇特繼續作畫,一邊與我到外屋相談。
「哦?詩籐奇的女人把自己女兒偷偷送人?」他聽完後,品著茶點頭讚道:「這八卦倒是蠻有趣的啊!」
「咦?您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嗎?」我頗為沮喪道。
「嗯……」他抬頭沉思片晌,微微一笑道:「實際情況,我確實是不知,但多少也能猜到些原因就是了……」
「詩籐奇這人,嗜好鑄劍,而且他的功夫,也與鑄劍有關。當年他靠著自己嘔心瀝血誤打誤撞之下鑄造成的一把冰炎劍,在江湖上博得了頗高的聲譽。不過,背後卻也有不少人對他很是不齒,認為他這種靠著劍來取勝的傢伙,根本沒什麼真本事。其實詩籐奇的真正實力,當世之中也已罕逢敵手了,應該與你師兄在伯仲之間,他倆交手的話,若不是生死相搏,很難分出勝負。但,算上那柄冰炎劍的話,你師兄恐怕就毫無勝算了。」
「哦?那把劍真有這麼厲害?」
「哈哈,冰炎冰炎,顧名思義,這把劍對冰電與冰火兩種混合真氣有著天然的調和能力,能讓人很輕易地就掌控這兩種混合真氣的運用,同時還能吸收對方劍上所附帶的冰系真氣,不僅能打亂其真氣的混合,又能隨時釋放出吸收的冰勁來反擊。」
「哦……」我猛然記起當初第一次和詩籐蕊交手之時的情形,真是處處受制,連劍都被她一招之內奪去,想必便是靠著這把劍蓄滿了我的劍勁後再反彈給我之故了。而她後來瞬間用劍彈飛我的飛羽流星,便與玄鐵翮用冰電真氣反彈時的情形一模一樣,只是招式揮灑更加自如,劍上也看不出任何異狀,我自然不會想到竟會是混合真氣之功。若非今天艾非拉斯說出真相,只怕我永遠都要被蒙在鼓裡了。
「可惜這把劍相對於你師父那個級數的高手來說,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便是對火電真氣完全無效。若是光靠著冰電來抵消對手的混合真氣,尋常高手自然拿他毫無辦法,但碰到你師父這種身法奇快,劍速更是驚人的頂尖高手,縱然他冰電真氣控制得再自如,也不可能一個內周天的循環中連續使出兩到三次冰電真氣。除非他的真氣運行速度能快得超過音速,否則面對你師父就是被一招斃命的下場。不過,這世上能將真氣運行速度提升至音速還沒自爆掉的人,除了詩劍島上的那個薛婷,我這輩子可還沒見到過第二個呢!」
我對師父到底有多強,至今都還沒有個確實的印象,但聽他這麼一說,似乎竟是遠在師兄之上,不由好奇道:「我師兄的瞬閃應該也不差的,同樣是火電真氣,為何就打不過冰炎劍了呢?」
「哈哈,這麼說吧!」艾非拉斯笑道:「羅特那小子的瞬閃,還完全不夠火候,尤其是五分之一的概率,對於他同級的人來說或許相當恐怖,配合那迅快無比的劍速,幾乎瞬間就能分出勝負。但,對我來說……就實在太低了點,尤其是我們龍翔第七重的凝冰視界,你小子上次不也體驗過麼,雖說還到不了老祖宗那種完全凝固的境界,卻可以極大延緩周圍事物的運行速度,要擋住你師兄的瞬閃,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我師父三分之一的概率……似乎也沒高太多啊!」
「你師父就算只有五分之一的概率,我招架起來也是要頗費心力的。畢竟,他真氣之純,遠非你師兄可比,身法和劍速都已經到了人類的極限。今天我還跟你師父、師兄他們去尋過寶,當時我用凝冰視界大致估算了一下,面對天堂島裡那些怪物一般的高手,你師父的劍頻竟然都有九劍之多,你師兄則似乎還不到六劍,再算上他們的概率,你自己看看其中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吧!」
對於瞬閃之術,最近我也頗有小成,所以聽到這話,心中難免震盪。
瞬閃的過程,簡單來說,只分為出招和調勁先後兩個步驟。
出招就是出招之時意動而勁不動,劍勢雖與平常招數一般無二,但有勢無力。若說勁勢兼備的招數是一根掄出去的長棍的話,有勢無力的招數便像是甩出去的鞭子一般,前者從出招到中的,基本保持著一個速度,而後者則是先慢後快,尤其是在擊中目標的瞬間,甚至能達到出招時的三四倍速度。相比起勁道十足、霸道威猛的招式,無勁之招雖然看起來軟綿綿、輕飄飄的,但卻靈動飄逸,而且出招前後的巨大速度差也會讓對手很難把握招架的時機,同時配合瞬閃的殺傷力,簡直堪稱完美組合。
接下來便是調勁了,這也是瞬閃的精髓所在。在擊中目標的瞬間,火電兩股真氣也隨之開始在劍上高頻震動混合,若是擊中的同時未能調和成功,無勁之劍自然反彈,隨即又被劍勢壓下,配合著火電真氣的震動頻率繼續下一擊,直到正好擊出真氣調和的那一劍為止。雖然這過程描述起來頗為繁瑣,實際上卻是一閃即逝,乾脆利落之極,可能對手只聽到極快的「叮」了兩聲,連劍上那微小之極的反震之力都尚未感覺到,便已連劍帶人一起被砍成兩段了。
每反彈再落下一次,便稱之為一閃,這每一招之內能閃的最大次數,即是艾非拉斯先前所說的劍頻。而瞬閃的火候高低,與這劍頻有著極大的關係。畢竟,對手不是傻子,不可能傻站著一動不動讓你無休無止地在那兒「叮」他,「叮」到天荒地老,直到把他閃死為止。所以,往往一招之內,頂多只有零點二秒的時間來讓你閃那麼幾下,對手便已避開了劍勢,又或者你被逼得要收招回防,這也就是你每一招中瞬閃的最大時限了,而且這時限隨著對手的反應速度不同,也隨之變化。如果劍頻越快,時限內閃的次數就越多,相同概率下,自然成功機率也越大。
雖然我現在瞬閃的成功概率有七分之一,但劍頻卻僅有四到五劍,也就是說最低只有七分之四的機率一招制敵,但往往可能三四招都全部失敗。師兄的劍頻則已覆蓋了他的成功率,基本每招都能制敵死命,但若是碰到擁有冰炎劍的詩籐奇,也只能一招之內抵消掉他劍上的冰電真氣,便無功而返了。而下一招再來之時,詩籐奇縱然沒有躲開,必然也已一周天循環結束,又可以使出冰電真氣了。
而師父的劍頻,竟然是師兄成功率的三倍!那他一招之內就能成功瞬閃三次,這簡直已經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縱然第一閃被詩籐奇冰炎劍的冰電真氣抵消,可隨之而來的第二閃……果然就算拿著冰炎劍也只有靠超音速般的真氣轉速才能活下來啊!
「我家那老頭子……還真是個怪物呢!」我不由嘖嘖感慨道。
「啊,單純比劍的話,確實無解。可惜我們龍翔的凝冰視界能看到真氣動向,哼哼,一看是瞬閃,我就可以立刻閃開。要換了你師兄,運氣好的話,可能還未等閃起來就已直接被我空手奪白刃了,連擋都不用擋。」說到這裡,艾非拉斯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在我這晚輩面前有什麼失態之舉。
我待他得意完後,才不解道:「冰炎劍就算打不過我師父,也很正常啊,詩籐奇幹嘛氣得一看天賦不適合練劍,就連女兒都不要了?」
艾非拉斯搖頭失笑道:「你這邏輯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什麼時候說過詩籐奇是因為女兒不適合練劍才不要了的?他只是深知冰炎劍的這一致命缺陷,才一直妄想著能鑄出一把克制火電真氣的劍來。於是,早些年間,我在外面四處奪取武功秘籍的時候,他則偷偷跟在我後面搜集著各門各派的鑄劍秘方,有時不巧被我撞見,還會很客氣地互相問候一下,然後就去各取所需了。」
很客氣地互相問候一下……莫非這就是同道中人之間所謂的惺惺相惜麼……
艾非拉斯似是看出了我心底的疑問,擺擺手道:「非也非也,我當時跟他之間可沒什麼交情,只是彼此知道對方的底細,所以懶得動手罷了。他那把冰炎劍,簡直就是針對龍翔真氣而造,我懷疑原本應該是叫做冰蓮劍的,只是怕太過招搖,才改成了冰炎二字。若是動起手來,當時的我還未領悟凝冰視界,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而且他身上也沒什麼我想要的東西,既然如此,不如就眼不見為淨,互相打個招呼,該幹嘛幹嘛去吧!」
哦……原來是這樣啊!
「就這麼偷偷跟著我尋了七八年後,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傳自古帕爾蘭大陸的鑄劍秘方,當時他手持秘方仰天長笑,開心得不得了,我好奇之下便趁他毫無防備之際搶過來看了兩眼,見他急得一副要找我拚命的架勢,就又還了給他。那秘方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到了極致,卻不知他為何還如獲至寶一般欣喜若狂……」
「鑄劍的秘方還能有什麼喪心病狂的?」我分外不解道。
「拿親生骨肉來鑄劍的秘方,難道還不夠喪心病狂麼?」他冷冷瞥了我一眼。
「呃……這還真不是一般的喪心病狂啊!」我正目瞪口呆地苦笑不已,卻猛的恍然大悟,繼而不寒而慄道:「他……他,他是要拿阿瑤去鑄劍啊?!」
「呵呵,一般的親生骨肉還不行,非得是天賦異稟,生下來就具備特殊能力的孩子才行。那龍吟瑤既然能修煉天龍吟,定是幽絡天通,正好符合他的條件。」
難怪詩籐蕊沒被送人,原來是還不夠拿去鑄劍的資格……
「如此想來,後來他來求我,說要娶龍家的小姐,想必也是為了鑄劍之故。當時他以七本從古帕爾蘭傳下來的靈修秘傳心法為酬勞,還痛哭流涕地訴說了自己對龍家小姐的愛慕之情,我便信以為真了,當即答應去幫他撮合這門親事。畢竟,這事兒我幹過三四回了,也算是輕車熟路,不然詩籐奇幹嘛偏偏要來求我呢!而龍家家主也極為寶貝這個侄女,不但美貌無雙,更難得的是還承襲了自己家族天賦異稟的獨特血統,自然死活都不肯答應外嫁,非要嫁給自己的那個蠢兒子來保證血統的純正。無奈之下,我最後只得放言如敢不從,殺他全家,這才逼得龍家小姐嫁給了詩籐奇……」
我先是聽得瞠目結舌,後則捧額無語,實在是不想置評,心中直歎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拉奇特能有如今這般糟爛的聲譽,艾非拉斯絕對是厥功志偉啊!
艾非拉斯卻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江湖中人的行事規矩向來如此,誰拳頭硬,就聽誰的,哪裡有什麼道德、法律可言,不然你師父也不至於要跑到荒山野嶺裡去潔身自好了。而且,你聽說過那些身價上百萬的頂級殺手中有誰被政府通緝的麼?道理便是如此了,畢竟有哪個政府官員敢拿自己的腦袋去開玩笑的呢?若非我出馬,只怕鑄劍心切的詩籐奇還會想出更陰損的招來,比如假扮仇家殺了龍家全家,然後英雄救美逼龍家小姐以身相許,那結果豈不是更糟麼?只可惜龍家最後還是被仇家給殺光了……」
他說著,還很遺憾地歎了口氣道:「唉,真是白費了我的一番好意。」
「……」
艾非拉斯抿了口茶繼續道:「如果你那個阿瑤真想和她娘相認的話,我勸你還是趁早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為好。畢竟,她娘當年冒死把她送了出來,可不是想看著她十幾年後又滿心歡喜地跑回去被鑄成劍的。而且,就算不相認,恐怕也很危險了,只要詩籐奇知道了她的存在,自然就會找上門來的。」
我一想確實有這可能,不由背脊生寒,連忙點頭。
艾非拉斯卻又輕輕「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拿指輕叩著桌面道:「不過……倒也未必會再被鑄成劍了,畢竟都這麼大了,也許已經過了保質期也說不定。而且,我記得那秘方上說的是除了必須親身骨肉天賦異稟外,還得是童子之身,嬰兒最佳。這童子之身,按理來說應該也有完璧的意思,而這龍吟瑤既然很像她娘,那想必也是人間絕色了,又正值情竇初開的年齡,還常年在外演出,是不是完璧,也很難說了啊!」
「哦?這麼說來,她只要不完璧,就不再是詩籐奇的目標?」我聽得精神一振,「那個完璧什麼的,到底有什麼具體指標?是否跟精神力純度的高低有關?」
艾非拉斯跟看個傻子一般驚愕無比地瞅著我,好半天後,才很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小子也算是個奇葩了,完璧都不知道麼?虧我那博聞強識,無所不知的師弟跟你待了那麼久,你居然還能無知到這種地步……」說著便將完璧之意大致解釋了一下。
「哦……」我尷尬無比地點了點頭,又苦著臉道:「那她恐怕還是個完璧了,就算不是,我也不好問啊,會被活活打死的……」
艾非拉斯不為所動地抬頭看著窗外的夜色道:「嗯,反正這事兒與我無關,你被打死,也是活該,誰讓你這麼關心她呢!」
見我一言不發地瞪著他,他只得又歪下頭去沉思了片刻,突然問道:「那個龍吟瑤……很出名麼?」
見我點了點頭,他便邪邪一笑道:「那要不這樣吧,看你小子這麼可憐的份上,就讓我那徒兒吃個虧,將龍吟瑤娶來當我的徒媳如何?這樣既免了被鑄成劍的厄運,也能斷了詩籐奇的念想,順便還能增進我和赫迪亞之間的交情,真是一舉數得的好法子啊!」
「您……做夢去吧!」我忍住想罵人的衝動,狠狠衝他翻了個白眼。
他哈哈大笑數聲後,捋著頷下短髯正色道:「憑你現下的實力,想要護住她的周全,怕是還做不到。如果實在不想她死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發制人,殺了詩籐奇……」
「啊?可他畢竟是阿瑤的爹啊!」
「哈,這種東西,還有什麼資格去當別人的爹?」艾非拉斯不屑地冷笑道:「這世上可沒什麼兩全其美的好事兒,你若真想龍吟瑤不死,除了這個法子,那剩下的就只能是嫁給我徒兒了。」
「……」我無力地舉手投降道:「您能別再玩我了麼……」
他再次開懷大笑了起來,擺擺手道:「好吧,不開玩笑了。其實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推測而已,是否真是如此,我就不敢保證了。或許龍家小姐只是一時精神失常才把親生女兒送了出去,也未可知啊,畢竟虎毒不食子,詩籐奇只要還有那麼點人性的話,必然不會喪心病狂到這份上的。」
「那他萬一真喪心病狂了呢?」
艾非拉斯冷然一笑道:「那就把月丫頭也一起帶上吧!只要你二人按照我說的法子對付那詩籐奇,必然能讓他明白做人的道理。」
「咦?!」我聽得雙眼發亮,「什麼法子?」
「呃……」他抬頭皺眉,沉吟道:「等我先想一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