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陷入了自我催眠式的極端憤怒時,燮野明和奇佳麗還在那裡一問一答。
此時的我渾身燥熱難當,脹痛欲裂,難受得想要大聲呻吟,嗓子卻偏偏發不出一絲聲音來。而腦海裡依然清醒無比,將他們的對答一字不漏地聽入了耳內。
“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我師父也曾對這方面進行過相關的研究。可是確定這種共生關系的雙方,需要什麼樣的條件呢?總不可能隨便將兩種動物放在一起,它們就會共生吧!”
“當然不會。確定共生關系,總是一方主動,一方被動。比如說藍翅蝙蝠龍和藍翼劍背龍之間,前者主動,而後者是被動的。所以想要確立這種共生關系,必須找到一種喜歡主動共生的群居動物才行。”
奇佳麗似是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麼被動的一方,也肯定需要什麼條件吧!”
燮野明停頓了一會兒,似是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好半天後才歎了口氣道:“哎,這些都已經屬於我派的最高機密了,我實在不知道如果我講出來後,尤其是告訴你的話,將會對整個世界造成什麼樣的可怕後果。奇佳麗,你要對天發誓,不得將這個秘密洩漏給第三人知道,尤其是拉奇特和你師父。”
奇佳麗咯咯笑道:“拉奇特?我怎麼可能會告訴他!我師父嘛,他老人家那麼英明,恐怕不用我告訴,自己也能猜到吧!至於其他人,我更不可能告訴了,所以發誓之說,我看就免了吧!”
“那好,那你一定要保證聽完之後不准再折磨我們,要麼給我們個痛快,要麼就走得遠遠的,讓我們自生自滅吧!”
“哼,快死的人還這麼囉嗦。好吧,我答應你!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答案了?”
剛聽到這裡,我的腦海中猛的湧入一陣巨大的浪翻潮湧之聲,轟鳴不絕,震耳欲聾,頃刻間便吞沒了他二人的對話。
仿佛我此刻突然置身於無邊無際的狂濤怒海之中,狂風大作,暴雨傾盆,滔天的巨浪一個接一個地向我逼壓過來,鋪天蓋地的海浪嘶吼之聲幾欲撕裂我的耳膜……
而體內被不住壓迫的真氣此時也已收縮到了極限,既像一個從體積無限大的球體被壓縮成一個小到了極限的點,隨時都會將我連帶整個世界炸成宇宙中的灰塵;又好像一個燒紅了的鐵球般散發出陣陣蝕骨的熾熱,一個不小心,便能燒穿我的肚腸,從我體內滾落而出。
而胸口的心跳也已經快得無法計數,一眨眼間,便似跳了成千上萬下,讓我的心口痛如刀絞,若不是體外那股能將我渾身碾成齏粉的強大壓力在逼迫著它,恐怕它早就已經撞出我的胸腔高呼自由萬歲去了。
糟糕!眼下真氣的情形,比上次還要凶險十倍不止,恐怕還未等我將燮野明的真氣排出體外,自己就先爆體而亡了吧!
可是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只能聽天由命了,一邊咬牙死挺著不讓自己昏迷過去,一邊還不忘使勁咒罵著那個讓我落至如此田地的雜種拉奇特。
媽的,我要真這麼死了,拉奇特,我做鬼都不能放過你!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我的腦海,腦子裡正翻湧著的滔天巨浪便立刻奇跡般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寧靜到了極點的空蕩,仿佛時間也在這一刻為之停頓。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沛然浩蕩的火熱真氣瞬間便從我腹內爆發而出,強猛的震顫伴隨著巨大的轟鳴也猛的襲上腦海,只聽耳朵“嗡”的一聲,身體仿佛被體內的沖擊波瞬間震碎,跟著,眼前便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
“冷羽……快醒醒,不然你就要被變態給玩死了……”
一絲微弱的聲音在我心底悠悠響起,讓我渾身一震,猛然清醒過來。天哪!在這麼危急的關頭,我竟然差點睡著了!
此時體內懾人的熾熱早已散得一干二淨,就連體外的那種壓迫感也隨之無影無蹤了。
一股凝如瓊脂的清涼之氣正在我經絡中慢慢游走,令我渾身涼爽舒暢,腦中清明如水,雖未睜眼,但四周的景色竟似倒影一般纖毫畢現地映入了我的心湖。
耳中忽地傳來兩種截然相反的呼吸之聲,一個混濁粗重,另一個則清晰悠長。
接著,我又聽到了兩陣快慢不一的心跳聲,前者凝滯黏澀,仿佛隨時都會停止,而後者卻急速強勁,似乎在為什麼事情而緊張興奮。
漸漸的,我聽到的聲音越來越多,就連胃腸緩慢蠕動、血液在血管中流動、汗珠從毛孔中溢出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一陣微風拂過,身旁二人的頭發被風吹動,每一根頭發晃動時所發出的聲音都被我分辨得清清楚楚……
二人的聲音再次傳來,卻聽奇佳麗聲音尖利,似是在大聲責問:“它們的數量比例到底是多少?你以為你不說,我自己就摸不出來嗎?!”
燮野明輕聲冷笑著說:“哼,現今世界上,高級龍種的數目已是屈指可數,而智商能超過人類的更是寥寥無幾,恐怕還沒等你摸出個大概來,它們就已經被你全折騰死了吧?!”
奇佳麗呼吸一滯,似是被命中死穴,再開口時語氣中便帶上了一絲妥協:“好吧!我就先痛快的了結他,免得讓你掛心。”
“嗯,這才乖嘛!比起折磨兩個快死的人,還是金銀豹紋龍要來的重要一些啊……咳……咳……”
奇佳麗不再說話,“呲”的一聲輕響,挺劍便朝我心口刺來。就在那冰冷的尖銳快要觸及我肌膚的剎那,我雙眼一睜,身形猛然暴起,微一側身讓細長的劍鋒從我腋下劃過,在奇佳麗滿臉的驚詫中,一指點在她的左肋之下,體內正不住流竄的冰涼氣勁立時便順著指尖狂瀉而出。
奇佳麗渾身一顫,似是嚇的手足都僵了,而我趁著她魂飛魄散的當兒,拳頭便如狂風暴雨般朝她身上拚命地轟了上去。
打從離開龍牙山後,我就再沒揍人揍得如此爽過,拳頭如雨點般砸落在幾乎毫無反應的奇佳麗身上,搗肉的“彭彭”聲連成了一片,而每一下似都能聽到內髒和骨骼碎裂的聲音。
接連揍了幾十拳後,我略一吸氣,凝勁於掌,朝著奇佳麗的額頭輕飄飄地拍了過去。
就在我手掌剛觸及她的額骨,凝勁欲吐未吐之時,奇佳麗眼中的瞳孔猛然收縮,只聽“嘩啦啦”一陣珠落玉盤的脆響,她整個人便如被我這一掌拍碎了一般,化作一堆晶瑩細碎的冰珠,滾落了一地……
隨著一蓬血雨從空中飄落,我長吐口氣,雙腿一軟,猛的跪在了地上。胸中一股煩惡湧了上來,一張嘴,便是一大口鮮血噴濺而出。
拭了拭嘴角的血跡,我渾身無力地跪坐在地,只覺五髒六腑一陣陣猛烈抽搐,酸痛悶脹各種苦楚一並發作,難受得我差點沒哭出聲來。
看來我體內真氣雖然恢復了正常,可是所受的內傷卻沒有絲毫起色,經過剛才的打斗後,傷勢反而更加惡劣了。
閉目調息片刻,勉強壓下體內的傷勢後,我緩緩回頭,沖著目瞪口呆的燮野明微微一笑:“呵呵,多虧了你啊,編故事高手。她居然信以為真了。”
燮野明苦笑著說:“天哪,我哪裡是在編故事,我說的可句句屬實啊!若是再說一會兒,恐怕我師父這幾十年的功夫就白忙活了!哎,你小子可真是厲害,我還頭一次看到有人在中了我的火魘真氣後還能再次聚氣反擊的。怎麼樣,你體內的真氣恢復了嗎?”
我費力地點點頭道:“你別說話了,先挺一下,等我調息完後,馬上過去給你療傷,說不定,今天你我都不用死了呢!”
※※※
調息完後,我渾身真氣盈沛,經絡通暢,耳目更加敏銳,功力似比沒受傷前還要高了一層。
給燮野明療傷的時候,在我意念控制下,真氣穿行之時竟沒有絲毫的凝滯,毫不費力便將他體內閉塞的經脈一一打通,行氣到後來,就連他那被我震斷的心脈也漸漸連續起來,慢慢恢復了生機。
連吐出幾口淤血之後,燮野明終於有了些精神,笑歎道:“想不到你的真氣竟真有起死回生之效,哈哈,剛才我還以為根本就是白費勁兒呢!”
“呵呵,起死回生誇張了點。要是你全身經脈盡碎,或者元神耗盡,怕是就算我師父來了,也救不活你。”
“天哪,全身經脈盡碎?只怕還沒等你救我,我就已經上天堂去報到了吧!”
正說笑間,一陣腳步聲遠遠傳來。我連忙讓燮野明噤聲,勉力將他打橫抱起,准備藏到樹林中去躲一躲。
卻聽見一個人驚喜地叫著:“看!腳印!他們來過這裡,穿過樹林去海邊了!”
緊接著,巴克的聲音便從樹林外傳了過來:“龍--羽--龍--羽--你在嗎?”
我驚喜交集,心下一松,又軟倒在了地上,連忙喊了回去:“在!快過來啊!!”
燮野明在我懷中納悶地問:“龍羽?你叫龍羽?你不是說你叫冷羽來著嗎?”
我沖他嘻嘻笑道:“帶著面具不會武功的那個,是冷羽;跟你打架的那個,就是龍羽了。不過龍羽是化名,我真名可是叫冷羽的。”
燮野明“哦”了一聲,又問:“那我以後要是找你,是找冷羽好,還是找龍羽好呢?”
“如果是找人吃飯,就找冷羽;如果想找人打架……我看你還是找龍羽方便些。哦,對了,你可千萬別把我的身分洩漏出去啊!萬一讓人知道冷羽就是龍羽,那我可死定了。”
“放心放心。嗯,就當交換吧!你也不准把剛才我跟奇佳麗說的那些告訴別人,不然要是叫我師父聽到了,會扒了我的皮的!”
不一會兒,六個人影便從樹林中竄了出來,為首的正是巴克和那魯。
他們人人衣衫不整,身上帶傷,看起來似乎經歷了連場惡斗,還有三個背上都背著人,仔細一看,竟是元嘉、圖非雅格和墨烈他們!
燮野明忍不住驚呼出聲:“他們都沒事吧?雅格他……他還活著嗎?”
巴克一見是燮野明,便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廢話,當然活著!哼,要不是我們到的及時,你的這幾個笨蛋師弟就全都沒命了!到時候這筆帳,恐怕還要算到我們赫氏頭上呢!”
他頓了頓後,看到燮野明臉上焦急的神色,語氣又稍微緩和了一些,回頭指著圖非雅格說:“放心吧!他身上的劍傷雖重,可也並不致命,只是失血過多,在自己真氣保護下陷入假死狀態罷了。不過那只龍,你們就別再做夢了,我們死都不會把它交給你們的。”
燮野明苦笑一聲道:“我們幾個的命都是你們救的,哪還有什麼資格去要龍?回去後我會向師父稟明一切,請他不要再追究此事。”
“不再追究此事?哼,好大的口氣啊!我們沒要他交錢贖人就夠客氣了,他要是不來道謝,這事兒我們還不會罷休呢!”
我一看氣氛不對,連忙打斷他們:“好了好了,打都打完了,還吵什麼啊!”
那魯在一旁奇道:“咦?你們兩個人這是在干什麼?怎麼姿勢這麼奇怪?”
我這才發現剛才一時激動,忘了松手,竟還將燮野明緊緊抱在懷中,而此時我們兩個人的姿勢,就好像熱戀中的男女在幽暗的月光下私會偷情一般……
“喂!別發愣了,你快點放手啊!”
“哎!哎!你們可千萬別誤會啊!我在給他療傷……療傷啊……”
“不用解釋了,我們已經全都知道了,嘿嘿嘿……”
※※※
在回程的途中,巴克向我講述分別後的經過,並將另外四人一一介紹給我。
這四個人全都是裡赫氏特別行動小組的成員,個個武功高強,專門處理靠暴力才能解決的棘手問題。
小隊的隊長叫做達拉特,面容剛毅,不怒而威,個子不高,卻壯得跟頭牛一樣,渾身上下肌肉糾結盤錯,走起路來輕飄飄的毫無聲息,卻給人一種沉穩如山的凝重感覺。
聽巴克說,當他們趕回與我分離的地點時,就看見元嘉等人失去了意識躺在地上,而旁邊則有一群黑衣人正在討論如何處理他們。
還好達拉特經驗豐富,沒有貿然出手,而是聲東擊西引開了他們,靠那魯的特殊能力將元嘉等人救出來後,才跟他們硬碰硬干了一仗。
對於那場戰斗,從巴克等人嘴裡聽來似是輕描淡寫,不值一提,可我卻知道他們贏得極為不易,尤其是達拉特左臂上的一道劍傷深可見骨,而另外三人中有一個人的眉毛都差點被燒光了。
燮野明在得知整件事情的經過後,也變得極為謙遜誠摯起來,不僅連聲道謝,還極力邀請他們去家裡做客。
達拉特等人起初聽他道謝,都是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可當聽說他就是燮野明後,態度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不僅言辭熱誠、笑容可掬,甚至還四處找筆想要他的親筆簽名。
就這樣,一次差點毀掉整個赫氏的大陰謀,便在這個月明似水的夜晚,在我們一路的笑談聲中,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