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楊是清晨五點多鐘醒來的,醒來後迷迷糊糊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睡在地上。
沙發凌亂得不成樣子,抱枕坐墊七零八落,茶几上有三個空酒瓶,地上到處是散落的桔子,其中有幾隻被踩壓得湧出汁液我怎麼會睡在地上?昨晚……,金楊突然瞪大了眼,張大嘴,然後低頭看向自己半**的身子。準確地說,他的上身衣服完好,褲子卻褪在腳脖子處,腰部以下搭著一條毛毯。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木然呆坐在地板上,四週一片寂靜,窗外隱隱傳來鳥的脆鳴。
犯錯了,犯大錯了,真***畜生啊,…,洗惚中金楊斷斷續續地默念著這句話,驀地抬掌,「劈劈啪啪」左右開弓狠狠地煽自己的耳光。
煽完自己耳光,他驀然想起什麼,喃喃道:她還給我蓋了條毛毯,…我真***該死「……喃喃完畢,他急急忙忙提起褲子,在房間裡四處尋找她的身影。
書房,客房,衛生間,院子裡………,當他失魂落魄回到客廳時,看著滿屋的凌亂,心中的悔恨無以復加。
他一個箭步衝向茶几,抓起酒瓶狠狠地砸向牆壁。
「砰!」玻璃四濺,一絲殘酒余漬如huā般印在雪白地牆壁上。然後又衝向酒櫃,開櫃第一眼看到擺在最前面的兩瓶法國紅酒。他一個踉蹌坐地,喃喃道:「娟…,「娟……」
木然呆坐了十幾分鐘後,他逐漸冷靜下來。
大錯已然促成,他再怎麼自責都無濟於事,最關鍵是希望楊慧紅不會因此想不開,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以後有什麼臉去面對她以楊慧紅的烈性…
金楊忽然瞳孔一緊,她半夜三驚離家,不會一時想不開……,…
他手忙就亂地調出手機,手指顫抖著撥號緊張地放在耳邊。
沒有奇跡出現。電話裡傳出一道機械的聲卒: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想了想,飛快衝出門。
微黑的巷子裡幽靜得令人心悸,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向步行街口,終於看到幾輛停泊在十字路口的出租車。
上了出租車,直奔武染家屬區而去。
當他看見武染廠灰濛濛的大門時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送冷月潭回家時的感覺,同樣是一秒鐘比一小時都難熬,但那會送到了目的地,他的心可以放鬆下來,但現在,距離這座老舊家屬樓越近,他的心越惶恐。他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渴望過窗戶的燈光。他甚至願意拿他的一切去換那扇窗戶的燈火。
令他失望的是,楊慧紅家的窗戶一片漆黑。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樓,喘息未定地輕敲房門。
一下,兩下三下……「……
金楊遲疑了一下,輕喊一聲,「楊………師傅,在家嗎?」
敲門的聲音加重。
喊人的聲音也漸增。
除了樓上傳來一道罵聲外,楊慧紅家的舊鐵門如同一道通向地獄地大門,似乎正等待著要吞噬一切,「…
樓上傳來輕微的開門和關門聲。
金楊像抓住救命稻草地注視著樓道。
下樓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學生她不無警惕地看著金楊,小心翼翼和他保持著距離,走過他身邊後一改慢悠悠的步履,快速衝下樓。
「楊師傅在就答應一聲」,他確信這道聲音個樓道的家屬房都應該聽得見。
「是誰大清早在樓道裡鬼叫,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樓上樓下傳來幾道罵聲然而楊慧紅的大門依然靜謐不動。
金楊敢肯定楊慧紅沒有回來,否則以楊慧紅死要面子的性格,絕不可能無動於衷。這時,他的心徹徹底底跌入深海。
沉甸甸地走下樓,仰望著她家黑洞洞地窗戶,金楊緩緩後退然後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去江邊。」
司機懵了,「哪個江邊?」
金楊輕輕動了動舌頭「武江大橋。」
出租飛快行駛,金楊把頭深埋在膝蓋間痛苦地猛揪自己頭髮。要是楊慧紅出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安心。
直到司機放慢速度,他才抬起頭來。
早晨的武江大橋籠罩在一片薄霧中,能見度百米左右。司機小心翼翼地開著,「在江這邊下,還是江那邊?」
「慢慢開,過大橋。」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金楊一眼,赤紅著眼睛,頭髮凌亂,衣衫不整,他懷疑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大清早的來看橋?
金楊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仔細查看大橋兩旁,沒有她的影子。二十分鐘內,他已經吩咐出租車在大橋上走了三個來回。
司機的一張臉早已變色,根據他的經驗,八成這趟活是白瞎了。坐他車的這個人即使不是個神經病也是個瘋子。
第三個來回跑完後,司機略帶嘲諷問:「再跑個來回?」
金楊苦笑著搖頭,雙手扶住前面的座椅靠背,深深地低頭。
司機心裡一寒,緩緩停車,「您該下了,我這趟不收您錢………」
金楊沉默了幾秒鐘,默默報了個地址,「去道海路……」
車到道海路五十七號,他付完錢,在出租司機震驚的表情中開門走進了老宅門。進到院子,金楊坐在院外的籐椅上,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
關機。
金楊苦笑搖頭,小黑以前跟他時,手機是二十四小時待機的。現在居然也學會關機了?他在手機通訊錄中翻出了小黑家的座機號碼。
電話響了兩分鐘才傳來小黑不耐煩的聲音,「誰?」
「我。」
「你是誰?啊,老大?是你早上好!恭喜老大,我一直想請你喝酒,又怕你忙……」
金楊心底一熱的同時又有些慚愧。他若沒有出現這檔子事」哪會主動給小黑打電話?他嗓音半嘶啞道:「幫我找個人,她叫楊慧紅是你們警區的,武染下崗職工……」,」,小黑激動道:「老大等等,我記憶不好,拿紙筆記下。」
金楊等了幾分鐘輕聲道:「你除了去她家查看,要想辦法開門………還要聯絡兄弟【派】出所和各分局「舊指揮中心,問問今天有沒有異常…,比如輕身女子等等「……,如果馬所問你,我幫你請假。」
「好的,我一定使出全身力氣。老大太複雜的事情我做不了,這種活,沒問題。」
「謝謝你,小黑!」
小黑在電話裡慌了神。以前金楊只是警務區的小警長時,和他說話都直接帶命令,從來都沒有什麼客氣話好講。現在官越當越大反而搞客氣了。他結結只只道:「老大……您說這個字,差點嚇得我尿了褲子………
「有消息馬上通知我。」金楊不等小黑客氣,說了句88便掛了電話。然後又撥通了夏國華的電話,夏國華接通就埋怨道:「你還想不想讓我睡覺啊。昨天為你的事情在明湖梅嶺苑凍了大半晚早晨才回來,鼻涕噴嚏一起來……,…」
金楊這才想起昨天程其雄教授的事情,他實在沒心情再關注這事,隨口問了聲,「有結果了沒有?」
「咦,給你發娜件了呀你丫電話關什麼機。全活,精彩的春宮圖啊,你馬上去電腦欣賞去,***,沒想到宋采薇一把年紀身材還保持得那麼好,嘖嘖「……」
聽到夏國華說「精彩的春宮圖,時,金楊想死的心都有。他悶哼一聲,「打住,有件非常緊急的事情要你去處理……」
「老闆!你就井行好,先讓我再睡會,「」,夏國華半開玩笑說。
「不行你要馬上起床,哪怕動用雙國的全部力量,也一定給我把人找到。」金楊毫不留情道。
夏國華沒想到金楊地反應竟然會這樣大。在他印象裡金楊是一個**裸的樂天派,散淡得過且過的人。從來沒有像今天表現地如此激烈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瞌睡頓時沒了,打起精神道:「好,我馬上安排。你交代清楚,找什麼人?」
金楊靜靜地把楊慧紅的資料說了一遍。
夏國華沉默了幾數鐘。提醒道:「如果她有輕身念頭,也許昨天晚上就……」
「閉上你***烏鴉嘴…………」金楊暴怒過後,輕聲說:「對不起!4後再和你解釋這事,反正這件事情關乎到我一生的心情………
夏國華怔了怔,輕笑道:「沒事!我會盡最大努力。」
「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金楊歎了口氣,低聲道:「搶時間,越快越好……,…」
夏國華道:「我已經起床。馬上召集人手做個詳細計劃,半小時後開始行動。」
「我掛了。等你們好消息………
放下電話,天色已漸明,可以肯定,一定是陽光燦爛的一天。金楊腳步沉重地進入屋子,走進衛生間,用冷熱水交替沖刷著充斥著污濁酒氣的軀體,試圖洗去所有的舊痕。
洗澡完畢,他披著浴袍來到客廳,看到扔在沙發腳下的一套西服,不知為什麼,他忽然很想穿上它。於是,他換了一套保暖內衣,雪白的襯衫,領帶,西服,皮鞋。全套搞定,他站在穿衣鏡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上的耳光紅痕逐漸消散,毅然人模狗樣,儀表不凡,氣宇宣揚。
他穿上厚風衣,地上散落的貴重物品和兩條煙裝入一個方便袋,等候車輛到來。
余占剛來接他的時候,亦多看了他幾眼。開玩笑道:「今天收拾得這麼整齊,是不是要去見丈母娘?」
金楊沒想到余占剛一口便硬生生捅上了他的痛處,臉色變了變,苦笑著搖頭不語。
余占剛見狀不再開玩笑,兩人在路邊買了早點,一路接了彭放書記,來到省委大樓。
按常規他先給彭放準備一杯白開水,然後和姚一民一起確認彭放當天的日程安排,再通知一處的魯麗今天接待室接待預約好的客人,最後和葉旌一起複查了一遍她熬夜趕出來的報告,報告主題叫《問責》。因為是彭放直接交代的報告,因此金楊沒有呈送姚一民檢查,便直接送上了彭放的辦公室。
這個期間,魯麗和他開了幾個潑辣玩笑,要是換在往日,他一定會妙語連珠,予以回擊。
但是今天,他不溫不火的態度讓對方沒處發力;葉旌一到單位,便恢復了一貫地靜態,除了多看了幾眼他的新西服,和往日倒也沒什麼不同。她不多話,金楊也樂得勉為其難地去敷衍。
忙碌了一個半小時,他才有了自己的私人時間,打開電腦,卻不敢開私人的電子娜件,想當然,省委辦公廳的網路絕對是受到強力「保護」的。他低頭看了看「方便袋」,正要給紀委黃【書】記打電話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個激靈,拿起手機一看號碼,頓時滿臉失望。給他打電話的是順山市委【書】記姚希文。姚希文開口就告訴他,說順山檢察院已經正式對周曉川濫用職權和收受賄賭進行立案,相關【警】察已經停職,並且已經從昨天開始,對順山以「老沙」為首的當地黑社會勢力進行打擊整治,「……,金楊根本【興】奮不起來。姚希文很敏感地發現金楊態度上的敷衍,他以為金楊關注的是另一件事情。於是壓低聲音說,他已經收集到富麗華拆遷事件中的相關資料,問什麼時間送來,是送給金楊還是直接交給彭放。
金楊微微打起精神,想了想,決定還是繼續給姚希文好處,送佛送到西。「我請示下彭【書】記,約個時間,姚【書】記親自來和彭【書】記談。」
「謝謝金處!謝謝!」姚希文當然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聲音中透著【興】奮,「還有件事情不知道我當說不當說。」
金楊笑了笑,「只要是公務方面的事情……」姚希文沉靜半晌,道:「根據公安局報上來的資料,這次掃黑中竟涉及好幾個順山當地高官子女,「」,金楊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上次把老沙等人招來的人就是黃市長的公子黃宏,這次一查肯定有問題。但是他也不點穿,只是輕聲道:「彭【書】記上次再三提到一個詞:法律剪刀差。講的就是務必公正對待普通人和非普通人涉及違規犯罪。」姚希文輕歎了口氣,「不瞞你說,我是擔心有人說我剷除異己,黨政班子鬧不團結。」
金楊忽然有些鄙夷這個人,地級大市的市委【書】記都當上了,卻如此沒有擔當,前怕狼後怕虎,明明想整到姓黃的,卻又膽小怕事。難道他還能指望彭【書】記親自下手不成?
「你不知道,我在順山的時間不來……」正在姚希文囉囉嗦嗦之時,金楊的舊手機輕輕響了起來,他神情一驚,急忙對姚希文說了聲「彭【書】記找」,便立刻掛了電話,接通了另一個電話。
「老大,找到了…………」小黑上氣不接下氣道。
「在哪?她…………好嗎?」金楊拿電話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