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轉換】
(稍晚了點,抱歉)
兩個小時後,金楊走出了八八零四房,孫志隨後跟出,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電梯前。(手打小說)
金楊默默站在電梯口,腦中依然在回味著田克峰副局長的『交代』,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孫志跟了上來。
孫志突然道:「其實他什麼都沒有說,關於宏圖宏大等公司我們也在調查,但連個法人都是虛假的公司,想找線索,比登天還難。」
「這也是田局長為什麼一直咬口不說的原因。」金楊皺了皺眉頭,回頭道:「他知道說了沒用。他們採取的方法很巧妙,有人給自己布下了一層防護罩,所有的線索到了防護罩面前,再難逾越半步。」
孫志搖頭,「在華夏,沒有查不出來的貪腐案。只要涉及到第二個人,就必然有漏洞。」
金楊笑道:「就看組織上下多大的決心。」
孫志表示同意,難得展開半絲笑意道:「金局長,清遠交通局的情況相當複雜呀如果單純從經濟方面考慮,清官是很難當的。世俗的「制度」懲罰清官,淘汰清官。硬要當清官的人,在經濟上必定是一個失敗者。而且影響「它人」賺外快,必然成為眼中釘心中刺。我們華夏太注重算經濟帳,忽略重視道德操守。」
「道德的力量是有效的,海瑞可以為證。」金楊道。
孫志回道:「但道德的力量又是有限的,海瑞的罕見和盛名也可以為證。」
金楊笑著伸手,「謝謝孫主任」
「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電梯門開啟,孫志做了個請的手勢,輕聲道:「你如果想要我的聯繫電話,肯定可以知道,隨時歡迎你來電」
看著電梯門徐徐關閉。孫志長長地吐了口氣,瞥了眼寂靜的四周,他快步回到八八零四號房門,敲開房門,命令道:「小王,你出來下。」
小王今年二十七歲,屬於紀委的新兵,寫得一手過硬的材料,去年抽調到紀委稽查室。
「孫主任」他小心翼翼關上房門。
孫志拿出房卡,打開了隔壁房門,逕直走到書桌前,瞇起小眼睛道:「馬上補充一份材料,我說你寫。經審查,田克峰交代,清遠縣宏圖公司……」
小王愣了愣,金楊和田克峰之間的交談,他在門外隱約聽到一些。
孫志瞥了眼這個年輕稚嫩的手下,嘴角扯起一個不易察覺的自嘲,堂堂紀檢組數天撬不開田克峰的嘴巴,卻讓一個『外人』幾小時內打開了缺口。這要是傳到於書記耳朵裡,他孫志擅長攻堅的牌子算是毀了,以後休想接這樣的大案要案。
「按我的話作記錄。填今天之前的日期,然後馬上送交於書記。報請調查清遠宏字開頭的系列影子公司。」
「好的」小王提筆低頭。
金楊步出江濱酒店大門,站在車前想了想,決定給柳承漢打個電話。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他現在算是柳大秘的先頭部隊。
「柳秘書我是金楊嗯昨天回來的,好,見面談。」
十五分鐘後,金楊驅車趕往柳承漢所說的「君漢」餐廳。這個餐廳不大,但清雅,韓式雅座,初看像是某種茶吧酒吧,放著舒緩的輕音樂。
金楊要了個靠窗的座位,點了一杯咖啡,邊喝邊等。看著窗外的行人和車輛穿梭不停,腦中卻回味著田克峰的話,宏大宏圖等影子公司來源於他的「專職司機」劉星無心之論,他記在心裡,然後委託他的「百事通」同學劉狀去查了查,雖說也沒有查出個名堂,但馬國富們貪腐的套套卻越加清晰。但是他很清楚,這條線是死線,除非中了大獎,陡然遭遇到影子公司的操盤人。
可是他一點也不氣餒,甚至對今天的行動比較滿意,因為天克峰有意無意吐露一個線索,他不知道孫志是不是捕捉到了,但是他卻敏感地抓到了這個名字,財務科副科長杜文輝。
如果田克峰的確在暗示,那麼缺口便在杜文輝身上。想當然,作為交通局的老財務科長,哪怕暫時被排除在外,接觸不到第一手信息,但他也會從財務往來上發現蛛絲馬跡。
「金楊久等了吧剛把單書記送到家。」柳承漢大步朝他走來。
金楊起身,「我也剛到」
柳承漢剛脫掉風衣,公文包裡的電話響了,他歉笑一聲,接通道:「宋局長你好不客氣,我們之間不存在,是的,中午我有安排,我幫你盡量安排在明天下午…,單書記只有這個時候能擠半小時出來。好好明天見」
放下電話,柳承漢苦笑道:「有些電話不得不接啊別看現在他們對我恭恭敬敬,那是因為我代表單書記。三個月後,我這個小縣長算個毛。」
金楊的腦子裡還在想清遠交通那點事,也不避諱,開門見山道:「我找到突破口了,回清遠開始動手……」
柳承漢微微一愣,欲言又止道:「金楊實話實說,能不能暫時停手。」
金楊愕然,緩緩靠向椅背,盯著他道:「這可是你當初讓我幫你辦的事情?」
柳承漢誠懇的道:「是我的疏忽我們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
「即將面臨年終**任何官員都不希望地方出大事。」柳承漢道:「比如清遠縣周至衛縣長,他開年極有可能擔任鄰縣縣委書記,看起來是簡單的黨政領導轉換,但是越過這級,副廳就在向他招手。還有雲西市的波濤書記,陞遷省商業廳廳長已成定局。所以他們倆絕對不可能在這個關鍵時期讓武清高架事故爆發。」
「你的意思是算了?」金楊面色古怪。
「不,當然不算。我得給自己將來上任留點餘地。金楊老弟你不知道單書記很有可能退居二線,形式好,也有可能升一升,副省長;形式不好,就只能去人大當副主任。」柳承漢苦笑道:「當官難啦一步走錯,百步難回我以前以為自己還算個人物,最近跟著單書記屢屢跑省委跑京都,看著一個在武江呼風喚雨的人物在京都低三下四的樣子,我才幡然醒悟做官不做到省委書記和省長,還真他**的不算個官。」
見金楊猶不能釋然,柳承漢壓低聲音道:「老話說得好,不是不報,時辰日子未到一發而動全身,武清高速涉及到的觸腳太多,現在動,等於動了他們的根本和利益。吃虧不討好,就是豁出去,把馬國富拉下馬又如何,他會找很多墊背的高層。人家自己碗裡的奶酪,不會允許我們去動。**後,各地官員都穩定下來,即使沒有武清高速事故,也得來場大換血,這幾乎是慣例。你先收集交通局的相關資料,等三,四月份,我們再開刀問斬。」
金楊打了個哈哈,沒有明確回答他的話,而是搖頭道:「難怪一些地方發生礦難或者其他重大事故,很快就能『壞事變好事』,地方媒體連篇累牘的是『官員坐鎮』、『搶險救人』的新聞,蓋過了對事故原因的反思:為什麼安全生產的要求屢屢落空,負有重大瀆職責任的官員卻不會丟烏紗帽,易地做官持續高昇?根源是太多地顧忌到自我的前途。」
「昨天我看了篇內部社論,說許多地方已經形成『染缸裡倒不出白布』的受賄大環境,以至於清白自保勢必被貪污受賄的大多數視為另類,不但在工作上得不到支持,還會受到排擠,甚至遭到報復。單書記為此準備召開在市委黨校開個長期自我批評於約束課。已經都責令秘書科行文下發。退居二線的消息一出來,單書記就再也沒有心思倒騰這個了。」
柳承漢感歎道:「可怕的還不只是官場潛規則的存在,更可怕的是人們對這種『存在』的認可和習以為常。人們認為『求領導辦事送點錢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不送,就覺得有違『規矩』,心裡不塌實。」
金楊然間覺得有點冷。其實餐廳在十二月份已經開了空調,應該說室內是溫暖如春。此刻的寒冷只是被心情影響了感官。
兩人各懷心思,開始有意轉移話題,一頓午餐完畢。金楊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借勢是偶然的,但是自己沒有實力,長久下去,失敗是必然的。他發現自己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需要做一些決定了。生活在這樣一個表面井然有序的時代,有些東西自己能選擇,有些則不能。得有取捨。
經濟學稱之為:機會成本
離開餐廳時,柳承漢半保證半安慰他道:「你放心,只要我有一碗飯吃,就有你半碗。」
金楊笑瞇瞇地看著他,心裡罵道:你妹的表面上卻以伸手相握來終結他們之間的談話。
各自上車,金楊給蘇娟、白小芹各打了個電話,然後給沈君儒打了個電話。
這是個保密號碼,知道的人極少,好處是無需經過他的秘書。
沈君儒的語氣很柔和,不似柳承漢那般居高臨下,「小金你可是第一次給我打電話喲在清遠幹得怎麼樣?」
金楊道:「正要向您請教」
「我正好有兩小時時間,你來明湖三號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