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狠下心時有多狠,風致帆終於見識到了,但如果可以讓他選擇,他寧願這輩子都不曾見識。
失去童百合體溫的胸口變得空洞,他撫上前胸,屬於她的最後一絲體溫已經蕩然無存,比苦藥更要苦澀的味道,從口中蔓延到全身。
童百合將一隻精緻小巧,與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成對的婚戒,緩緩地擱到他的掌心上。
風致帆五指收緊,將那隻小巧的婚戒牢牢地握緊在掌心裡,即使被那堅硬的鑽石刺痛了掌心也不肯放鬆。
「百合,我愛你。」他抬起頭看向那已經走向門口的背影,似呢喃更似泣訴地道。
放在門把上的小手一僵,但最終童百合還是沒有轉身、沒有回首,逕自地扭開門鎖,毅然地往外走去。
童百合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決定,不論是對他,又或者是對她。
就算心痛得好像快要碎掉,就算每走一步,腳都彷彿被無數的銳針刺痛著,她還是要走。
掛在牆上的時鐘,已經轉了一圈又一圈,但風致帆卻依舊坐在床上,手中緊握著戒指的動作不知維持了多久,渾然不知時間的流逝,甚至不知,一道高大的身影在什麼時候走進了病房,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你也有這麼窩囊的一面。」唐奇浩細心地欣賞他臉上的陰霾,忍不住出聲嘲諷。
風致帆轉頭看向唐奇浩,「滾出去。」
現在的他,什麼人都不想見,更不想聽對方難聽的嘲弄。
「怎麼了?生氣了?明明就是一副被拋棄了的淒慘模樣,還怕人家說嗎?」唐奇浩臉上幸災樂禍的笑意漾得更深,話也說得更不客氣了,擺明就是在挑畔,「早點被她發現不也好?至少你不用時時受到良心的譴責,而且也早點清醒,這種不會為你著想的女人,早點甩了也……」話沒說完,一記有力的勾拳已二話不說地往他臉上轟來,打斷了他的話。
「閉嘴!」風致帆怒吼出聲,無法忍受唐奇浩說半句童百合的不是,「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這樣說她?她是什麼人,我比你更要清楚,她如果不為我著想,她早就在知道我在騙她的時候就扔下我,把離婚協議書快遞過來了,怎麼會等到我傷口好了才走?」
「她還是甩了你,不對嗎?如果她真的愛你,就不會因為你撒個謊就離開你,一個不愛你的女人,你為什麼要為了她大動肝大?還對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動手動腳的?」
「唐奇浩,你給我閉嘴!」又是一拳揮過去,可惜落空了,風致帆紅了服,兩個星期以來一直壓抑的負面情緒以及擔憂,還有心裡的絞痛好像找到了一個缺口,他發了瘋一樣地不停攻擊起唐奇浩。
唐奇浩越躲,風致帆的攻擊便越是凌厲。
諾大的病房被兩人弄得天翻地覆,床垮了、櫃倒了、花瓶碎片掉了一地,連別人送來的花也落在地上被踩了幾腳,奄奄一息地陳屍在地上。
兩人不知纏鬥了多久,直到雙雙身上、臉上都掛了彩,最後一絲的力氣也用盡,才平躺在混亂的病房地上,喘著氣。
「怎樣?心情好了點沒有?」唐奇浩氣息還沒有平穩下來,輕笑地出聲詢問,不料卻扭到了嘴角的傷口,痛得連笑也變得扭曲。
風致帆平躺在地上,不開口回應唐奇浩。
他當然知道唐奇浩的故意挑釁,只不過是想讓自己好好發洩一下心中的鬱悶,他也不否認,在狠狠地打了一場後,他的確感覺好了一點,可是,只要一想到童百合毫不留戀就轉身離去的背影,風致帆的心就又是一陣的抽痛。
唐奇浩明顯對他裝陰沉的臉感到十分不順眼,搖了搖頭,一手俐落地撐著地板躍起,「枉我平時還以為你這人挺聰明的,怎麼一遇上女人,你的智商就變成負數了?」
風致帆瞇起眼,以為他又想打一場。
「蠢!」無視風致帆殺人似的眼神,唐奇浩投去一記都鄙視的目光,拎著他的前襟,將他從地上拖起來,「你這小子,不想放開就不要裝酷的放開,真的放手就不要在這裡裝死給我看到。」
如果事情有這個比自己還少一條根筋的男人想得那麼簡單,自己又何必這般傷神?風致帆實在不想再與唐奇浩瞎扯下去,一把將他推開,抓過衣服就換下身上的病人服。
少了童百合的醫院,他連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
「說你蠢,你就真的蠢,女人嘛,哪一個不是最怕被男人一纏再纏?而且,你不是很肯定她還愛你,愛你愛到死來活去的?既然如此,你更可以有恃無恐、死皮賴臉地纏著她,纏到她煩、纏到她心軟,到時候再好好道歉不就成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跟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由於身邊的男人一再地發出聒噪的聲音,風致帆忍不住出聲打斷他,雖然他最想做的是將這傢伙給毒啞。
唐奇浩勻唇,「我當然知道,你撒謊騙了她。」他直言不諱,當著風致帆的臉將他犯過的錯挑出來說,「我還記得,當初我已經警告過你,只不過你這小子把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套上襯衫的動作一頓,風致帆轉過身來,考慮著要不要再跟這男人再打上一場。
「別這樣看我,我這不是知道東窗事發,來安慰你了嗎?」
「如果你可以閉上嘴,我相信那已經是最好的安慰。」風致帆從不知道,安慰就是一直往別人的傷口上灑鹽巴,讓人痛上加痛、傷上加傷。
「說真的,你該不會真的想這樣就放棄了吧?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是一個輕易言敗的男人?」唐奇浩撇了撇嘴,拒絕閉上嘴,相反的他還變本加厲地更加嘮叨。
風致帆走出病房的腳步一頓,回頭瞪向一道跟著自己的男人,「你沒別的事可以做?」理論上,這時候應該是這傢伙最忙得不可開交的時間,但他卻好像很清閒似的一再煩著自己。
「等我知道你想幹什麼後,我自然會走。」
聞言,風致帆終於勾起一抹笑,「怎麼?怕我會看不開,跑去自殺?」
「當然,誰不知道戀愛中的男人全都是蠢蛋,專做蠢事?」唐奇浩已經見過不少的男人,在戀愛後由絕頂聰明變成智商是零的笨蛋。
「少擔心我,我不會。」風致帆踏出醫院大樓門口,回頭看向那還跟在後面的雞婆男人,「因為,接下來我打算採用你的建議。」唐奇浩吵歸吵,但他不得不承認,狗嘴裡頭還是可以吐出象牙的。
打了一場,將所有鬱悶的感覺統統發洩出來後,風致帆就已經在想該用什麼方法,才可以回到童百合的身邊。
什麼男性尊嚴、男性面子,全都被風致帆拋諸腦後,只要童百合願意回到他的身邊,要他裝瘋賣傻、耍賤、耍無賴又有什麼問題?更何況他深信,童百合依然深愛著他,如同他也深深的愛著她一樣。
女人可以一哭、二鬧、三上吊,而他一個大男人,能屈能伸,為什麼不可以一傻、二賤、三無賴?只要有耐心,他還怕不能重新把她追回來嗎?
打定了主意,現在他要做的,便是暗中聯絡童母,請求她幫忙,雖然被罵一頓是少不了,但為了將來美好的日子,風致帆統統都可以忍下來,而且理虧的人是自己,害人家女兒傷心難過的也是他,被罵也是應該的。
「好傢伙,還真的怕你去上吊。」唐奇浩見他已經想通了,回復成那個自信滿滿的風致帆,不禁用力地拍向他的肩膀,替他高興起來。
「我才不會做上吊這種蠢事,我死了,哪裡還可以再抱我的老婆?」他怎麼可能還會浪費時間去做那種蠢事?現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去童百合面前耍無賴,「祝我早日可以哄回嬌妻,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吧!」
「這麼噁心的話,你也說得出口?」唐奇浩一臉反胃的瞪了他一眼,再一次印證「戀愛中的男人全都是蠢蛋」這一句話,是百分之百正確的。
「我期待著你比我更噁心的那一天到來。」風致帆反白了唐奇浩一眼,便轉身離開,開始他的追妻大計,完全不理會背後在大喊「絕對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男人。
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去。
童百合蜷縮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自己窩在被窩裡到底已經有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睡著的。
雙眼傳來一陣的刺痛,那是她哭了很久的結果,即使沒有照鏡子,地也可以猜到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麼的狼狽,所以,她不敢離開被窩,就怕讓母親看到自己哭成這個樣子,又會為自己操心。
她這個不孝的女兒,小時候已經讓母親操夠了心,本以為自己長大了、結婚了,母親便可以好好的享受生活,誰知道最後還是得為她這個任性的女兒再操心。
可是,童百合真的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從離開病房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即使她用盡了所有的方法,卻還是無法阻止它們掉落,到了最後,地只能放棄地讓眼淚一直掉。
在這期間,她一再地質問自己,到底是不是不該轉身離開?明明,她的心根本就不想離開;明明,她就是愛那個騙她的大混蛋愛得死來活去,就算到了最後一秒,還是盼著他再說一個謊話來哄住她。
童百合一再地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錯了?如果她不是那麼衝動地把話說絕了,他們之間,是不是還有機會?
感覺到自己又再次矛盾起來,她將臉理進枕頭裡,斷絕自己的呼吸,在快要喘不過氣來時才把臉抬起。
童百合在懲罰自己,怪責自己搖擺不定的心。
她以為自己在那兩個星期裡,已經冷靜了下來,也想得夠清楚了,但原來她沒有,只要有風致帆的地方,她就不能冷靜下來,只能一直地在原地繞著圈子。
當離開了風致帆以後,她才終於可以冷靜下來,開始思考自己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她甚至開始在替他找藉口、開始說服自己,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想要欺騙她,他是因為別無選擇,是因為真的愛自己,所以才會撒謊、才會騙她。
風致帆撒了謊、騙了她。
但是,他也為了自己,心甘情願地拋棄影衛的身份,只為了她那個怪異的擇偶條件與堅特。
一個又一個,連自己也無法說服的藉口不住地在腦中浮現,到了最後,她甚至覺得自己都被自己催眠了,不禁想要原諒他。
「童百合,你怎麼可以這麼蠢?」感覺再這麼繼續下去,自己必定會跑到風致帆面前,主動地要求他和好,童百合再一次將臉埋進枕頭裡,懲罰自己。
可是,枕頭已經被她因為思念風致帆而再次湧出的眼淚弄濕,她真的很恨自己的軟弱,矛盾的心情就像是一把雙面的刀刀,一再地刺激她,逼著她去傷害地最愛的男人,教她寧願發瘋算了。
好想他,真的好想那個大騙子。
童百合想他,想到如果現在風致帆出現在自己面前,她就會原諒他的地步。
可是,他已經答應自己,不會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他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她真是蠢、真是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