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軍隊的組建時間並不長,但其功勳卻讓人驚歎。最初他們的前身只是沈落雁的親衛隊,只有百餘人規模。在三年前南陳北伐之時,沈落雁開始真正進入了南陳軍政的核心,並策劃了借道中原,反道伐江漢的戰略。從建康到壽春,從壽春到洛陽,從洛陽到襄陽,再到荊州,再到江夏。
沈落雁的謀略助南陳奪下了江漢,也在這次的大舉進攻之中,沈落雁一點一點的擴張了她的親衛隊。從百餘人到千餘人最後到萬人。襄陽鏖兵,南陳軍久攻不下,正是沈落雁親提近衛軍舉劍向前,在那個暴雨傾盆、電閃雷鳴的漆黑深夜,三千近衛營的精銳頂著守軍的箭雨擂石,前仆後繼,死戰不退。當時交戰之激烈,讓南陳諸軍震憾。
大量鮮血被雨水沖入了渠道,襄陽城護城河變紅,數日不得變色。這場激戰持續了一整夜,最終天亮之前近衛營的弟兄踏著兄弟們的屍首攻上了城牆,一舉打開了城門,引南陳軍入城。
前赴後繼,寧死不退。沈落雁近衛營士兵的強悍和忠誠震撼雙方,連沈法興都承認:「如此悍不畏死的驕勇之師,可比肩陳克復之破軍營!」
襄陽一戰,近衛營死傷無數,但近衛營並沒有消亡,反而越滾越大,到如今,已經是一支三萬之眾的鐵血之師。
在六月的北陳南征突襲之中,南陳諸軍一敗再敗,最後一路敗逃到了建康城。建康城下。江東百姓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北陳精騎。
舉城寂然,萬人寒顫。
所有的人都被北陳軍的強悍所震懾,但唯有這支鐵血近衛之師依然巍然聳立。當時的交戰場面如何激烈殘酷,許多人都無法用言語形容……
這場激戰給北陳強軍更添加了一筆震鑠古今的重彩,但失敗者亦同樣的榮耀,直到半月之後沈法興率援軍趕到,北陳軍都沒能攻破近衛軍所堅守的建康城。
從那時起,沈落雁的威名更上一層樓,近衛軍也被公認為南陳第一強軍。見到他們,人眾中響起了雷鳴般的呼聲:「鐵血近衛,縱橫無敵!」
緊接著近衛騎軍。軍鼓鏗鏘,戰旗飄舞。沈落雁麾下其它將帥們的各個營團依次開出。各個隊伍隊列整齊,盔甲鮮明,步履一致。在步兵整齊地步伐重壓下,大地在微微下沉,各個團隊嚴整得猶如一座座活動的要塞。
淮南軍、南越軍、鎮南軍、建康守備軍、大吳禁衛軍。
這是一路壯觀的景象,那看不盡的人馬洪流,如雲密集的刀劍、長矛方陣整齊地簇擁湧過城門。士兵的盔甲猶如江河般滔滔不絕地湧過,朝陽照射下,燦燦閃耀。
這是經歷無數沙場鏖戰,百煉成鋼才錘煉、鍛製出來的雄師勁旅。他們有著驕傲的戰績和自信,即使整個大陸都無可匹敵的鐵馬驃騎。
駐馬城門。檢閱著麾下的軍隊,沈落雁深感滿意。
看著這支軍隊。沈落雁看到了嶄新的希望。手握寶劍,她心中充滿無限驕傲,誰說女子不如男。父親一輩子也無法改變他看不起女人的思想,但如今,他看得的五個兒子兩死一俘,剩下的兩個也如烏龜一樣躲在江夏不敢動彈。這江南,這吳國,終究還是得依靠她沈落雁來接掌。有如此強軍在手,她相信,她能比父親,比那幾個無用的兄長做的更好。
傳言中,北陳軍都是吃人的怪物、刀槍不入的野獸,碰到武裝到牙齒的北陳軍,許多軍隊都不能一如既往的發揮實力。但此刻,親眼目睹部下高昂鬥志,鼎盛軍容,立即,所有的擔心和憂慮就如冰塊放在太陽底下一般,迅速消融無蹤。她堅信,即使對上北陳皇帝陳克復最驕傲的破軍營重裝騎兵,這路軍隊亦定能如以往一般,用馬刀和鐵蹄將敵手殲滅乾淨。
大軍進發,浩浩蕩蕩,疾如星火,早上出發,只一日急行軍,前鋒就已經到了九江交界的宣城郡南陵城中。
晨曦,九江城籠罩在一片晶瑩的秋霜之中。
一行急速的馬蹄聲打破了九江城清晨的寂靜,在洞開的城門處,一隊騎士旋風般衝入九江城洞開的城門,騎士漆黑的斗蓬在風中飄舞,金黃色的飛鷹標誌在黎明的晨光中灼灼發亮。
「陛下密旨:朕得悉沈落雁已經征發大軍,騎兵十萬,水師七萬,步軍十八萬。另徵召後勤輔助民夫五十萬青壯,軍民總計八十五萬,號稱百萬。正全軍向九江、豫章諸城而來。九江防守空虛、兵力不足,為避免無謂傷亡。現特令江西都督胡海率江西行省所有兵馬及官員全軍由水師接應,退往合肥,加強淮南防禦,防止沈落雁趁機攻打安微。」
接到皇帝的聖旨,正在厲兵秣馬、整軍備戰的胡海一時有些懵了。如果不是派來傳旨的乃是他認識的門下省官員,他都會以為這是沈落雁的假傳旨意,想要騙他拱手讓出江西了。可是再三確認過聖旨是真的後,他還是難以相信。
左指揮使徐世績看著胡海沉重的樣子,不由在一旁開導道:「陛下此令也是為我們弟兄著想,這沈落雁全軍出動,大軍三十五萬人馬之眾來攻,明擺著是要前去救援江漢。如今我們手中精銳兵馬盡皆調去北方,手中儘是些鄉兵民團,而且加起來,也不過是五萬餘人馬,雖有城池可依。可九江等諸城這數年來也是反覆爭奪,早是殘破。與其與敵死戰,還不如暫避鋒芒。反正這九江諸郡這些年也是你爭我奪,打來打去,就算暫時讓給沈落雁也無所謂。更何況,現在淮南也同樣空虛,與其分守兩地,還不如將兵馬集中一處防守,更為有利。」
徐世績官職在胡海之下,但胡海也知道論本事,這徐世績卻是在他之上的。也只因為徐世績是魏國降將,才暫時居於他之下。徐世績一番解說他當然明白,只是心中依然是有些不太舒服。
「哎,我不甘心啊。同樣是帶兵打仗,這王仁恭元帥和薛定國元帥在塞外大破突厥,斬敵十餘萬,還陣斬了突厥小可汗,這何等大功啊。還有魯世深將軍與張仲堅元帥,和我一樣鎮守地方,可他們卻剛剛一舉奪得五郡之地,俘虜了沈法興十餘萬軍隊,還殲滅了董純五萬大軍,這是何等大功啊。不說幾位元帥,就是那秦瓊、羅士信、程咬金幾個,哪個不是在塞外立下大功,聽傳聞說,陛下對他們十分滿意,準備大加封賞。」
「哎,想當初,我在遼東跟著陛下征戰時,那時我是七大統領之一,那秦瓊幾個不過是一剛投降的隊正而已。還有那誰,那個薛家四個小子,張家五個打獵的。當初我跟著陛下在破軍營當校尉時,那張家幾個小崽子還都只是大頭兵一個,如今倒好,眼看著就要和本將平起平坐了。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啊。好不容易有仗可打了,陛下去又讓我撤往合肥,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幾年,就是以往的馬伕伙頭兵,估計都得爬到本將的頭上撒尿了。」
說起這些,胡海滿臉的不開心。當初他是皇帝手下的七大統領之一,可是這些年呢。打仗幾本上都沒有他什麼事了,皇帝打草原突厥,他留守室韋。皇帝打河北,他留守遼東。皇帝打中原,他留守河北。如今皇帝又打突厥了,他又留守江南。眼看著江南有大仗要打了,他卻又被調去加強合肥的防禦。這都是什麼事啊,看著別人上戰場立功,功勞大把,官職頻升,自己卻是越混越回去,這心裡別提多憋曲了。
徐世績微微笑了笑,心裡其實對皇帝把他調到江西也是有點異議的。想那黃君漢在魏國時還在他之下,可降了陳之後地位卻比他還高。在李密手下,他怎麼也是一個大將軍,可現在卻反而成了一個指揮鄉兵民團的左指揮使。
「都督,其實從另一面來看,這也說明您在陛下心中的重要和受信任啊。數次大戰,陛下都讓您留守後方,這得是多大的信任啊。」
「可我心裡就是有點不自在,我想和沈落雁打一仗,你支持本將不?」胡海望著徐世績道。
「我」
「將軍,末將支持您,咱們打他娘的一仗。」另一邊的右指揮使蘇定方大聲道。蘇定方當初乃是竇建德的部將,後來在出使陳朝時被陳克復扣下了。蘇定方一直不肯歸降,直到後來竇建德軍滅亡,其義父也自殺。最終蘇定方終究還是降了陳,幾年來,官職不大不小,如今卻和徐世績一起在胡海的麾下任指揮使。蘇定方年青氣盛,這幾年沉浮雖磨去了不少稜角,可終究年青。眼看著別的將領們立功無數,心中也不免神往。
徐世績見都督和右指揮使兩人都有打一仗的意思,雖然明知這樣做是違反皇帝的旨意的。但是此時也是騎虎難下,再加上心裡也有些想要打仗立功的想法,最終還是頂不住兩人的勸說,點頭同意了上司和同僚那瘋狂的想法。
「好,咱們就打這一仗,不過其它官員和百姓等等還是得盡量撤往江北。咱們也從各城撤出,看準了打他一下,見好就收。」
「好,叫好就收。」胡海點頭道,不過在徐世績的眼裡,怎麼看胡海也不是那種能見好就收的人,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