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支強軍的骨子裡其實都是有著猛獸的凶性,經歷無數陣仗,見慣了血腥殺戮,性命相拼慣的軍隊大都差不多如此。這樣的軍隊一旦逼到了絕境裡,便馬上會爆發出最心底裡的那股子凶性。
此時的河北騎兵便是如此,面對著重重圍困,河北軍越戰越強,越戰越勇猛。到了此時,完全已經陷入了瘋狂的狀態。特別是主帥陳破軍的那句不殺汝、箭不拔的話,和那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猛敢戰,徹底引爆了這群狼一樣的騎兵。
羅士信在血戰中重新變身成了那一個當年張須陀帳下的殺人魔王,剁一個人頭割一隻耳朵。向前衝殺一步,嚼一口耳朵,嘴角淌血,手中的刀更是在噬血。
陳克復發飆了,羅士信瘋狂了,程咬金也豪情萬丈的狂化了。主帥和大將們都如此了,剩下的一萬多河北精銳騎兵們更是顛狂了。
連自已的命都不當回事了的河北將士們,面對著那些已經帶著畏懼目光的攔路叛軍時,更是毫不留情。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前進,前進,擋者披靡。
擋在這支瘋狂的騎兵前面的江淮軍們,無不感受到一股難言的壓力。
突破、突破,再突破!一層又一層的包圍被突破,一個又一個的江淮軍被踐踏在河北騎兵們的馬蹄之下。
突然,殺的正性起的羅士信背中一箭,嚎叫著摔落馬下。
拍面緊追不捨的魏軍蜂擁而上,意圖將這員如野獸一般凶殘的河北大將給留下來。
羅士信短小精悍,手持雙刀步戰群敵。他的刀迅捷犀利,如同綿綿江水,剛一近身。就已經有數名魏軍倒下。砍倒幾名魏軍。羅士信仍然旁若無人的上前割下每具屍體上的一隻耳朵收入袋中。
看了看四周,到處都是魏軍,他已經被包圍了。羅士信笑了笑。臉上滿是敵人的鮮血,一笑起來,便露出沾滿著敵人耳朵肉屑的鮮紅牙齒。笑的猙獰無比。更加囂張無比。
看的那些群起圍攻的魏軍一個個心頭發寒,耳朵發燙。
「上吧,還有誰?」羅士信手執雙刀,大吼一聲。「剛吃的那些耳朵都是酸的,有誰的耳朵好吃的,自己送上來給爺爺償償!」
「大家一起上,殺了這個畜生!」洹水總管張升大叫一聲,指揮著部下兵馬一起上。
數十名魏軍發一聲喊,壯著膽子舉槍上前就刺。羅士信左右揮舞著兩把馬刀。舞的如同風車一般。那邊清河總管趙君德張弓搭箭,趁著羅士信奮力格擋長槍,一箭射出。正中羅士信面門。
羅士信大叫一聲。仰面就倒。
張升叫狀,高興的挺槊就刺。槊已經揮起,卻突然從後面疾射來一支長槊。長槊挾帶著風聲,狠狠的射入張升胸口,透胸而出。丈八長槊,將李文升射了個對穿。
「誰敢傷你程爺爺兄弟,先吃爺爺一槊!」人未到,先聲至。程咬金帶著數十騎調轉馬頭又衝了回來,一槊便將李密部下一員大將殺死。
程咬金率著數十騎殺將過來,接連殺死數十名魏軍後,跳下戰馬,背起羅士信上馬,用絛帶綁在自己身上,拍馬便向前軍追去。
兩人一馬,向前猛衝。奈何馬負兩人,吃重之下速度大為減弱,跑了沒有多遠,趙君德卻已經執槊拍馬來追,數息之間,已經追至馬後。趙君德與張升乃是對好兄弟,剛剛見兄弟被殺,早憤怒異常。此時含憤出手,一支馬槊如毒蛇一般的趕上程咬金,一槊從他背上的羅士信肋下刺入,丈八長槊穿過了羅士信,再刺中了程咬金,然後從程咬金的腹部透穿而出。
被串肉串一樣的刺透的程咬金在馬上吐出一口鮮血,鮮血噗的一聲吐出許遠。
受此重創,本來就已經重傷的羅士信更是一口熱血噴在程咬金的頸上,就此暈了過去。
程咬金回頭一看,頓是又怒又急。眼看著趙君德就要橫槊,把他們掃下馬去。程咬金來不及其它動作,當下心一橫,大喝一聲。兩手死死的抓住透出腹部的帶血槊頭,死死的握堅不讓趙君德拔出。
相持之下,忍著劇痛,程咬金再發一聲巨吼,雙手硬生生的將那復合槊桿,可承受刀砍斧劈而不會折的馬槊給硬生生的折斷了。握著那支折斷的染血槊頭,程咬金趁著趙君德還在愣神之際,一招回頭望月,便將手中槊頭一把甩向了趙君德。趙君德措不及防,只得一個馬上鐵板當,下腰後避。
風聲剛過,趙君德剛抬起身來,卻只見程咬金這個濁世魔王全身是血的已經調轉馬頭撞了過來。一把雪亮橫刀已經出鞘,正向他疾揮而來。趙君德驚呼一聲,卻是已經避無可避。當下只得抬手擋在面門之前,長刀如閃電般劃過,巨痛之下,趙君德的那隻手已經齊腕而斷。
斷腕處鮮血噴射,趙君德負痛大喊。
程咬金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大聲巨吼著又一次橫刀過肩,斜斜揮下。趙君德下意識揮起斷手又要再擋,可那手卻只剩下半隻。橫刀揮過,趙君德整個人頭都被一刀砍飛起來。馬上無頭有腔頸中鮮血噴射而出,足足有三丈餘高。
執刀在手,程咬金向著縱馬趕來的魏刀大吼一聲。
「還有誰!!!!」
舉刀怒吼的程咬金背著昏迷的羅士信,兩人身體還被半隻馬槊透穿著插在身上。沽沽的鮮血正在不斷順著傷口流出,猙獰的珵咬金就如同一尊憤怒的羅漢頭陀。
後面的魏軍士兵直接都被這股氣勢而嚇的一愣,哪裡還敢前進半步,全都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原地!
此時大戰半天,晨間的薄霧終於全都消散,太陽漸升至半空。
日光照耀之下,戰場一片慘烈。
眼看著後面的兩個角被敵人拖住,已經沖透了江淮軍阻攔的陳克復,回頭觀望了一眼。調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揮著赤宵長劍又殺了回來。
遠遠觀戰的李密等人一直面沉如水,一言不發。這個時候看見已經殺出去的陳克復居然又調轉了馬頭,李密不由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魏王為何發笑?」竇紅線平靜道。
「哈哈哈。」李密撫鬚大笑,「孤笑陳破軍終究不過是一武夫矣,勇則勇矣,但卻不知輕重。先前不顧危險,冒險出洛陽來犯。如今本已脫困,可卻又轉身回包圍之中,只為救幾名部下。如此行為,雖可得將士信任,堪當一員勇將,大將。但卻不足為一方豪雄,更不配當天下之主。好,今日孤就在此成全他,讓他和他的部下們死在一起。傳令下去,把他們圍起來,加緊圍擊,爭取在正午之前,殲滅他們,殺死陳破軍。」
竇紅線卻目光緊緊的望著戰場上陳克復縱橫如飛的身影,低聲歎了口氣道:「大英雄當如是也。可歎,可惜!世間又將少一個英雄了。」
無數的叛軍從四面趕來,漸漸的,陳克復與部下漸又被包圍起來。這一次,是真正的身陷重圍,被包圍的如鐵桶一般。包圍圈中,陳克復縱馬趕到程咬金的面前,「知節,你還能堅持嗎?」
「殿下。」程咬金聲音嘶啞著道:「殿下,你既然已經殺出去了,怎麼還要衝回來。你這樣做,是要陷臣與士信於不忠不義啊。」
陳克復搖了搖頭:「我又怎麼能丟下你單獨突圍呢?再說了,沒有你和士信這兩個魔王護著我,我又如何能單獨殺的出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咱們兄弟一場,我不會丟下你們的。」
「殿下!」程咬金鐵打般的漢子,剛才被槊捅了個對穿,都沒有哼上一句。這個時候也禁不住感動的一踏糊塗,恨不得自己是個女人好以身相許。「殿下,我老程和士信這兩條命從此就是殿下給的。將來不論如何,不管是刀山火海,還是槍林箭雨,只要殿下一句話,絕不會有半點含糊。」
陳克復笑了一下,「難道我不回來,你們將來就不會這樣做了?你們都是我陳克復的兄弟,何必說這樣的話。」
周圍聚在一起的萬餘兵馬,見到這一幕,無不感動的流出熱淚,全都感歎跟著這樣的主公,就算今天都死在這裡又如何。
剛才激戰之時,諸將士左衝右突,並不覺得疲憊。但此時一停下來,聚眾成陣,負隅抵擋著,卻全都馬上感受到一陣陣的疲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也開始一陣陣的疼痛。
陳克復坐在那裡,任由幾名侍衛幫著包紮。眼看著叛軍已經將他們身處的這塊小山坡四面包圍,正在排兵列陣,準備大舉進攻。陳克復面上卻依然表現的十分輕鬆,他抬頭望了望天,此時已經接近中午。
心裡算了算,他估計此時李靖和張仲堅的兵馬應當已經快到了。他們和李密、王玄應的叛軍從天明前打到午時,如此大的動靜,與戰場只隔著不過幾十里地的李靖和張仲堅肯定已經早知道了。
張仲堅和李靖都是河北軍中首屈一指的大將,一方帥才。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該到了。陳克復今天肯和李密在此衝殺這麼久,也是算好了這一切。準備自己打頭陣,然後等李靖到來將叛軍一網打盡。自己今天賣了這麼大力,甚至意外的還吃了不少苦頭,受了點傷,也該到收穫豐厚戰果之時了。
日頭漸高昇,叛軍即將發動最後一擊,滿身是傷的陳克復卻嘴角上揚,笑的十分燦爛。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