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丈夫過世後才想到,也許是某個女人悄悄將自己的內褲塞到了他的口袋裡,目的便是為了想引起他們夫妻爭吵,無奈這樣的醒悟為時已晚。
「嗯,我知道了。」唐有福點點頭。
不遠處,寒銳靜靜看著母親與妻子,他的視線停滯在母親身上須臾,然後又移向妻子,銳利的眼神流露出前所未見的溫柔。
一月初,寒流來襲,天空佈滿了一層鉛灰色的烏雲,刮著涼颼颼的寒風,經過的行人都拉緊了大衣,行色匆匆。
「金銘書局」裡,唐有福穿著一件高領的鵝黃色羊毛衣,拿著一疊書商剛送來的雜誌要擺上架。
寒銳為她添購的那兩櫃衣櫥裡的衣服,顏色都很鮮艷明亮,他說那樣會讓她看起來氣色比較好,而她也覺得穿上之後,整個人確實比較有精神,因此也漸漸開始喜歡穿這種暖色調的衣服。
她先將一些已經到期的雜誌下架,然後一本本擺上最新一期的雜誌。
依照暢銷的程度,最熱門的雜誌自然是擺在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而比較冷門的則擺在角落。
她將幾本商業性週刊上架,接著是一本專門報導流行時尚的雜誌,再然後是娛樂週刊。
剛擺上架,兩個女客人便走過來,拿起最新一期的娛樂週刊翻看著,指著其中一頁彩照討論——
「欸,你看這個侯詠馨,不是聽說上次介入一個富豪的婚姻,結果被他老婆當場抓奸,揚言說要告她嗎?」
「那是前年的事了,後來沒聽說她有被告,可能是那男的擺平了他老婆那邊,才沒把事情鬧大。因為這件事,她這兩年都沒再出來,前陣子好像是在X台主持一個益智的節目。」
「也不知道是誰找這種女人主持節目,我才不想看,收視率一定很差。」
「哎,就是這家製作公司,你看到沒?這上頭寫『名模侯詠馨當街與知名製作公司老闆熱吻』,她可能就是靠著這種關係才能主持那個節目。」
「她一定是想再翻身,所以才巴上這個男的,不過,這個男的看側面似乎滿帥的耶。」
「可惜沒拍到正面,不知道長得怎麼樣……」
兩人說完,走到下個雜誌架前,繼續翻看其他的雜誌。
唐有福在她們走後,拿起那本週刊,翻到她們剛才翻看的內頁,也許別人認不出來,但她一眼就認出照片上與侯詠馨熱吻的男人正是寒銳。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去年湯紹偉與羅玫櫻擁吻的那一幕情景突然湧到眼前,與這張照片重疊在一起,彷彿有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呼吸困難。
她就這樣拿著雜誌在那裡站了很久,直到一名女同事見狀過來拍拍她的肩,好心提醒她。
「有福,別站在這裡看雜誌,要是讓店長看到他又要念人了。」他們規定員工上班時間不能在店裡看書和看雜誌,不過可以借回去看,只是要登記,每個人每星期以兩本為限。
唐有福這才回神,匆忙放下手裡的雜誌。
「你沒事吧?」發現她臉色有些異常,女同事關心的問。
她垂著臉搖頭,繼續將未上完的雜誌擺上架。「沒事。」
下班後,她買了那本雜誌回去,明明穿著一件駝色及膝大衣,頸上繫著一條紫色的圍巾,已經穿得很暖了,卻不知為何一股寒氣仍瀰漫全身,讓她忍不住縮著頸子將兩隻手插在口袋裡,一路低著頭走回去。
回到住處,她將雜誌拿出來,再仔細看著裡面的內容——
名模侯詠馨日前被拍到與知名製作公司負責人寒銳當街熱吻,記者去電詢問,據侯詠馨表示,兩人只是朋友,但記者更進一步追問為何當街熱吻,她卻沒有正面解釋,只是一再重申兩人在很多年前便認識,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前兩年發生的那起介入某富豪婚姻的事件,導致侯詠馨承受各界不少壓力,演藝事業也大幅下滑,因此消失在螢光幕前近兩年,最近復出之作是主持一個益智節目,正好就是該製作公司所製作。據圈內知情人士透露,照片中兩人多年前曾交往過,最近又舊情復燃,因此寒銳才特地為她量身打造一個新的節?……
看著那張寒銳與侯詠馨四唇相貼的照片,一種被人背叛欺騙的憤怒傷心陡然在心頭擴散開來,籠罩了唐有福整個人。
不經意瞥見腕上那只婆婆送給她的玉鐲,她回想起前不久在加拿大時,婆婆勸告她的那番話——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在氣頭上跟小銳吵……人在氣頭上的時候,容易被怒氣蒙蔽雙眼,讓你分辨不清事情的真假。
想起婆婆和公公的事,她努力將湧起的怒火壓抑下去,默默去做了晚餐,打算等寒銳回來後再問清楚。
她告訴自己,在還沒求證他之前,她不可以相信雜誌上所寫的。
但這晚,寒銳打了電話給她,告訴她今晚沒辦法回家吃晚餐,要她自己先吃。
在他要掛斷電話前,她鼓起勇氣叫住他,「等一下,我有事想問你。」
「有什麼事?」
「我看到週刊上你跟那個名模接吻的照片……」
「你看到那本週刊了?」寒銳不疾不徐的解釋,「還記得我們到加拿大那天,我的領子上不是沾到口紅印嗎?那就是詠馨留下的。那時我在跟她談事情,她突然扭了腳,我伸手扶住她時,她的嘴唇剛好從我頰邊擦過,口紅就不小心沾在我的領子上,跟蹤她的狗仔在那一瞬間拍下了照片,然後就看圖編故事,硬說成我們倆在交往。」
「原來是這樣呀。」聽完他的解釋,她緊蹙的眉心舒開了不少。
「沒錯,這些緋聞都是記者看圖說故事瞎掰出來的,你不要相信。」
「我知道了。」掛上電話,她胸口的沉窒感消失了一大半,聽婆婆的話果然沒錯。
「好康大放送,蘭蓉保養品優惠價七折,要買的可以來我這裡登記。」珍珍抬手高聲一喊,銀星製作公司裡一群女人立刻蜂擁而至。
「珍珍,你說七折是真的嗎?」有人間道。這個品牌的保養品平常很少打折,就算打折最多也只到九折,因此七折的優惠價非常吸引人。
「當然是真的。他們剛好是我們這次節目的贊助商,我千求萬求只差沒跪下來求才能拿到這種折扣,快感謝我吧。」珍珍一臉驕傲的表示。
「珍珍你最棒了,我愛你。我要五瓶美白乳液、五瓶精華液、五瓶眼霜還有五瓶隔離霜……」立刻有人率先要下訂。
珍珍連忙阻止她,「等一下,他們說每人每樣只能限購兩瓶,不能超過,所以你每樣最多只能訂兩瓶啦。」
「好啦。」兩瓶也算是賺到了。
「我也要、我也要。」
「還有我……」
「她們在幹什麼?」走進公司,看見一群女員工圍著秘書珍珍七嘴八舌,寒銳不解的問。
「在搶購保養品。聽說這家的保養品很好用,珍珍剛才一宣佈可以拿到七折優惠價,那些女人就瘋了,搶成一團。」正在製作道具的阿吉答道。
「很好用」這三個字一鑽進寒銳耳裡,他立即想起唐有福化妝台上那少得可憐的保養品,因此也走過去出聲,「每一種各給我十瓶。」
「就說每人最多只能限購兩瓶,你是聽不懂——」忙著登記的珍珍抬起頭,正想看是誰這麼「青仔叢」聽不懂人話,結果就驀地對上老大那張俊臉,她愣了下,然後不敢置信的問:「老大,剛才是你說要十瓶?」
「沒錯,有問題嗎?」見所有人都吃驚的看向他,寒銳神色倒是很淡定。
珍珍嘴角抽搐了下。老大買這麼多保養品是要做啥?他以前從來不買這些的。不過她沒敢多問,很諂媚的擠出笑容,「沒問題,老大要,就算是二十瓶也OK。」蘭蓉的業代應該能通融吧,畢竟要的人可是銀星的老大。
寒銳滿意的點點頭。
第二天,他順利地抱著一個大紙箱回家。「有福,這些給你。」
正在看連續劇的唐有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手上拿著一張面紙在擦隨著眼淚一起流下來的鼻水,她緩緩回過頭,看見他抱過來給她的紙箱。
「那是什麼?」
「你在看什麼哭成這樣?」見她哭得眼睛、鼻子都紅了,寒銳皺眉問。
「這個女配角好可憐哦,她被她繼母虐待,爹又為了討好繼母把她賣到妓院去換銀子,她想逃走,卻被妓院裡的打手打得遍體鱗傷,最後沒氣了,被抬到荒郊野外隨便挖了坑就把她給埋了,結果女主角的靈魂從現代穿了過去,附在她身上,挖開土自己爬了出來。」
寒銳乍聽覺得這劇情怎麼有點耳熟,下一秒才想起,這不就是方之珞之前製作的那部「回到過去當賊婆」的戲嗎?
這檔戲最近剛上映,收視率還不差。
「好看嗎?」他問。
「好看是好看,但這個女配角太慘了,就這麼被活活打死。」
「那只是在演戲。」他揉揉她的頭,指著帶回來的那一箱物品,「這些是保養品,公司一些女同事說這個品牌的保養品很不錯,剛好她們要買,我就讓她們順便多買一些,你拿去用用看。」
唐有福打開箱子,「哇,這麼多呀!」她數了數,發現箱子裡一共有幾十瓶的保養品,「我一個人用不了這麼多啦。」這麼多是要用到什麼時候?
「沒關係,你可以拿來全身都抹。」她膚質其實不錯,但若能因此變得更加細膩柔嫩,最大的受益者可是他。
就算全身都抹也太多了。「多的我可以拿去送人嗎?」
因為嫌麻煩,一直以來唐有福使用的保養品都很簡單,只有乳液和防曬霜。她懶得在臉上抹一層又一層的保養品,也不怎麼化妝,因此平時總是素顏。
「既然送給你了,你想怎麼處置都隨便你。」
收起紙箱後,想起一件事,她連忙問:「對了,星期五你有沒有空?」
「那天我沒空,我要到上海去談一個合作案,得要四天後才會回來,有什麼事嗎?」
「那天是我爸媽和弟弟的忌日,我要去祭拜他們。」
聽見是岳父岳母的忌日,寒銳沉吟了下問:「晚兩天我再陪你去好嗎?」
「晚兩天他們的己心日就過了。沒關係,你有事不能去,我自己去就好了。」她體諒的說。
從靈骨塔管理員那裡借來鑰匙打開塔位,唐有福看著三人骨灰罈上的照片。
她眼眶泛紅,卻面帶微笑說:「爸、媽、小凱,我來看你們了。本來我今天想帶寒銳一起來的,可是他剛好有事到上海去了,不能過來。」想到什麼,她拿出手機秀出裡面一張照片。「你們看,這就是寒銳,他很帥吧?下次我再帶他一起過來看你們。」駐足在塔位前,她叨叨絮絮向父母訴說著近來發生的事,一個多小時後才離開。
為了來祭拜父母,她與晚班的一個同事調班,因此,今天下午兩點才到書局上班。等她下班時,已晚上十點,順便在書局買了兩本食譜回去,一本是家常菜,一本則是教做蛋糕的食譜。
剛回到家,聽見電話鈴響,想到有可能是寒銳打來的,她急忙從包包裡翻出手機,結果發現是表姊打來的。
「有福,你有看到今天的新聞嗎?」
「沒有,我才剛到家。今天有什麼特別的新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