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是最理想的結果,世事發展不可能盡如人意,此事最後很有可能還是以失敗作結。
無瑕聽了雲媱的提議之後,沒有多加考慮,即刻回答。「我想試一試,只要有機會,我就不會放棄!」
她不想再見他繼續受風嫣控制,想趕緊與他重聚,就算他不記得她了,她也會想辦法勾起他的回憶,讓他重新熟悉她,回到她的身邊。
她都已經尋了他六十年,再痛苦的日子都熬過,眼前的困難對她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她相信自己同樣能夠熬過去,迎來最後的希望曙光!
百里奕瞧著無瑕異常堅定的神色,為她開心,也為她擔憂,如果這個方法成功了當然好,但如果失敗了,她承擔得起如此沉重的打擊嗎?
現在的她感情豐沛,已經不像過往無心無情,根本不會受傷,所以他才擔心,就怕她承受不了,又得面臨另一場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他微微一歎,只希望這一切混亂能夠趕緊落幕,大家平安的繼續過日子,有情人最終都能順利相守,不必再被迫分開了。
尉至軒帶著鐵騎回到北敖國先鋒軍的軍營內,已至夕陽西下時刻,他一下馬,就有士兵替他將馬牽走,他直接往自己的軍帳方向走去。
一路上,士兵們對他是又敬又畏,不敢妄加靠近,對北敖士兵來說,五鬼將軍與他們並不是同一國的,五鬼將軍是妖妃風嫣的爪牙,而他們只是礙於皇命,不得不聽令於五鬼將軍。
雖然五鬼將軍帶領他們戰無不勝,他們還是無法打從心底認同五鬼將軍,心情很是矛盾。
尉至軒一個人進到軍帳內,坐在椅子上休息,並沒有把臉上的銀面具拿下,冷厲的眸光也沒有任何改變,依舊一身肅殺之氣。
他的腦海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浮現出那個女人的樣貌,她一身潔白的衣裳,倒在路旁驚訝地與他四目相對,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口,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漸行漸遠。
初初見她時,他是沒有任何感覺的,但不知為何,他越想越覺得她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見過。
在這之前,他腦中只有主子交付給他的任務——毀滅天圜皇朝!
他一直只為執行任務而活,但與她驚鴻一瞥後,他腦中開始冒出了任務以外的想法,干擾了他的思緒。
他搖搖頭,明知不該再想這種與打仗無關的事,但他卻奇怪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就是一直想起她,體內隱隱出現一種陌生且奇怪的騷動。
他到底是怎麼了?
沉思到一半,他敏銳的感覺到軍帳內的氣氛微微改變,似有外人闖入,眸光即刻銳利起來。「誰?」
他身手敏捷地抽出腰間長劍,回身一砍,什麼都沒砍到,卻有一條長長的白色披帛從他的臉上拂過,四周刮起不尋常的風,軍帳隨之搖晃震盪。
尉至軒轉回頭,瞧著突然出現在軍帳內的白衣女子,一點都不感到訝異,因為這種行蹤飄忽詭譎的女人,他並不是第一次遇到,他的主子風嫣就是這般,所以他也很清楚,來人絕對不是常人。
「你是誰?闖入軍帳內有何目的?」
他微蹙雙層,她居然就是他剛才正在想的那個女人!
無瑕雖然內心依舊激動,還是努力保持鎮定,與他周旋。「至軒,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
得知他是五鬼將軍之一,在確認北敖國先鋒軍的駐紮地後,想要不受阻擋的進軍營找他,對她來說完全不困難。
此時此刻,她已經不想再隱藏自己的力量,她也必須用自己異於常人的法力,才有辦法對抗風嫣。
她知道他的名字?尉至軒眉間的皺痕又深了些,雖然心有困惑,卻沒有多問,冷酷的將她視為敵人,只想馬上除去。
「我不必認得你,擅闖軍營的外來者,只有死路一條!」
銳利長劍再度朝無瑕攻擊,招招凌厲,毫不留情,無瑕動作輕靈的左躲右閃,雖然早已知道他會不留情面,但在真正面對時,她還是忍不住感到心痛。
曾經,他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現在他卻對她刀劍相向,招招致命,這是多麼可悲的事?
「至軒,我是無瑕,你的白玉無瑕,求求你快點想起來好嗎?」
「少囉嗦!」尉至軒對她只閃避不回擊的舉動非常惱火,不相信自己動不了她半根寒毛。「快回手,別瞧不起我!」
「發生什麼事了?」
帳外的士兵很快就發現裡頭出現不尋常的騷動,趕緊掀開帳門衝進來,無瑕即刻長袖一揚,一道強勁的風勢立即將士兵吹了出去,不讓他們進來打擾。
尉至軒瞧著這奇詭的一幕發生,更加確定無瑕不是尋常人,也難怪想傷她不是件容易的事。
帳外聚集的士兵越來越多,無瑕不想浪費心力在其他士兵身上,只想趕緊將尉至軒給帶走。
但他是不可能主動跟她走的,所以她別無他法,只能硬綁了!
無瑕將手中的白色披帛朝尉至軒甩去,披帛像是一條蛇似地從尉至軒的腰部開始往上纏繞,緊緊縛住他的身子,讓他動彈不得。
他錯愕的使力掙扎,卻一點用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披帛從腰間纏上他的脖子,勒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下一瞬間,無瑕閃身到他背後,頸後一記強烈疼痛,他便陷入又深又沉的黑暗中,失去意識……
尉至軒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當他再度睜開眼時,人已經不在北敖軍的軍帳裡,而是躺在一間陌生的小木屋內,面具、戰甲都已被脫下,只剩下玄黑的衣裳,身上纏繞著他的披帛也已經不見蹤影。
他坐起身來,房內只有他一人,空氣中飄散著飯菜香,還有一股寧靜祥和的氣息,這氣氛太過美好,卻讓他受不了,只想趕緊擺脫。
他是個冷厲無情的惡鬼,在戰場上浴血奮戰,被濃厚的血腥味所包圍,那才是他所該處的人間煉獄,這太溫馨平和的地方根本就不屬於他,他也不想再待下去。
尉至軒下床離開房間,來到前頭的廳堂內,就見那一抹將他綁過來的白色身影正忙碌著,將剛煮好的湯放上桌。
「至軒,你醒了?」
無瑕朝他漾起開心甜美的笑容。
「剛剛好,咱們一起用晚膳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尉至軒緊蹙雙眉,胸中火氣漸生。「從軍營將我綁來這兒,結果是要陪你玩扮家家酒的娃兒遊戲,你當我是什麼人!」
他寧願技不如人的被她殺死,也不想承受這種莫名其妙的屈辱!
「你對這裡……也沒有印象嗎?」無瑕原本的笑意轉而黯淡下來。「咱們曾經在這裡共同居住、晨昏相伴,這裡頭的一桌一椅、每一樣小擺設,都是咱們倆一同佈置的,你真的連半點熟悉感都沒有?」
她好懷念當年兩人一同在這兒生活的短暫日子,像是一對夫妻,生活溫馨平淡又自在,只要轉頭就能夠瞧見彼此,不需刻意說話,安安靜靜的互相陪伴,就能感到幸福滿足。
她在擁有心之後,才明白這些感受,卻已經沒有機會再與他一同創造美好的新記憶,只能不斷的回憶,緊緊抓住腦海中那短暫且珍貴的過往。
她一直將這間小屋保持得好好的,不曾變動過裡頭任何一個擺設,就盼著有朝一日能與他再一起過著與世無爭、平淡卻幸福的日子。
但現在的他根本一點都不領情,甚至對這裡一點印象都沒有,怎能不教她感傷?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莫名其妙的事!」
尉至軒轉身衝出小木屋,不由自主的逃避著,她所說的話、她那黯淡的神情,竟擾得他心煩意亂,只想趕緊擺脫這不受控制的感覺。
他們真的曾經一同生活過?可是他的腦海內只有跟在風嫣身旁的記憶、只有在戰場上生生死死的記憶,就是沒有與她有關的回憶,但她那信誓旦旦的口氣、打從心底落寞的眼神,卻又如此真實,一點都不像是演出來的。
頭隱隱泛疼,像是有什麼東西想從腦海深處掙扎而出,很不好受,他拚命甩頭,還是甩不掉疼痛,甚至越發強烈。
尉至軒不停的走著,只想離那間木屋遠遠的,此時天際已經完全暗了,附近的樹林也跟著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當他回過神來時,就見眼前有一間閃爍著燈光的木屋,靜靜佇立在黑暗中,似乎正等著什麼人歸來。
尉至軒訝異的蹙起眉,這間小木屋不就是他剛才離開的那一間?他不是一直往外走,怎會不知不覺又繞了回來?
他不信邪,再度轉身離去,沒想到沒多久又回到小木屋前,這下子他終於確定,這木屋四周肯定被動了什麼手腳,他才會走不出去。
「我不會讓你再回到風嫣身邊的。」無瑕此時終於出現在門口,表情凝重。「你不該再繼續受她控制。」
她已經在木屋四周下了結界,斷絕與外界的聯繫,自成一方獨立天地,別人進不來,尉至軒也出不去,除非她將結界解開。
她不知得花多久時間才能讓他想起她,或許他永遠想不起來也不一定,但她就是不願放棄,打算與他一直耗到底。
「你——」
尉至軒憤怒的突然衝向她,大掌掐上她的脖子,力道強勁毫不留情,無瑕沒有反抗,即刻露出痛苦的神情,眼角也逐漸凝聚起淚珠。
一滴淚從臉頰滑落,滴到他的手背上,他像是被火燒到似地馬上鬆開手,震驚的往後退好幾步,不敢再靠近她。
那是什麼感覺?看著她痛苦的模樣,他的心居然也感覺到一陣痛!
「咳……咳咳咳……」
無瑕全身癱軟無力地跪坐在地,不斷嗆咳。
尉至軒心一慌,再度轉身走開,只想離她越遠越好。
他有一種奇怪的預感,若是再繼續與她在一起,他會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他要是不想受到她的影響,就必須逃,想盡辦法也要逃出這個地方。
心亂得越來越厲害,腦中的抽痛也越發強烈,難以忍受……
尉至軒猶如困在籠中的野獸,焦躁、憤怒,不斷的在林中穿梭,但是每每到了最後,他還是會回到小木屋前,無法離開這裡。
他不想見到無瑕,她會引出他體內奇怪的混亂騷動,他厭惡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只想避她避得遠遠的。
但無瑕並不讓他如願,她總在他氣喘噓噓的回到小木屋前時,遞給他一碗水,語氣溫柔的說:「累了嗎?要不要停下來?」
「滾開!」
他手奮力一揮,即刻打翻她手中的碗,清水濺了一地。
「我不需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無瑕的神色黯下,因他的排斥而受傷,但還是努力漾起笑意,並不放棄。「聽我說一段故事,好嗎?」
「沒有這個必要!」
「若我說,聽完這個故事後,我就考慮放你走,你願意聽嗎?」
尉至軒警戒的蹙起眉,沒有輕易上當。「你在打什麼主意?」
「我只是有一個故事始終埋藏在心底,一直很想很想說出來罷了。」無瑕無奈的苦笑。
尉至軒沒有再拒絕,卻是神色複雜地瞪著她,猜不透她到底在盤算什麼,只要聽她講完故事她就願意放他走?
她費盡心機將他抓來這兒,哪有可能輕易放他走,他不相信,這故事肯定有什麼古怪!
尉至軒轉過身,又要繼續硬闖樹林,無瑕心一慌,只好硬著頭皮開口。「你知道自己為何會成為風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