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她,好想、好想,想得幾乎想要立即回去,回去那個有她的地方,站在暗處偷偷地看著她,早上到公園裡吃著她為自己做的早餐,那美好的幻想幾乎擊潰了他,讓他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日本,回去有她的那片土地。
但現實的殘酷教南川綾只能停留在日本,不能直奔機場,他還要收拾剩下的麻煩事,不能立即離開,不過老天爺似乎並沒有遺忘他,反而將她送到自己身邊來,這就是他強迫自己出現在這種宴會的獎勵嗎?
而且,南川綾能感覺到她待在這裡一點都不快樂,莫解語哀傷、難過,然後還要強顏歡笑地迎合每一個出現在她面前的人。
她根本不喜歡待在這裡,她想要離開,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理由放開莫解語?
「跟我走。」將心中最想說的說了出來,不理會她一瞬間瞪圓的水眸以及驚愕的表情,他將她拉近,低啞地重複,「跟我走!」
莫解語原本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南川綾再一次字正腔圓的重複,教她無法欺騙自己,他……要自己跟他走。
她無法反應,她跟他只不過見過兩次面而已,何況他喜歡的不是男人嗎?為什麼卻要自己跟他走?在這樣的狀況下,她無法不荒謬地想像著,其實他只是想念自己做的早餐,想要她跟他去做早餐給他吃。
「南川,你……」莫解語抬頭,迎上那雙認真的眼眸,她瞬間便明白南川綾真的不是在跟她開玩笑,那眼神以及手腕上雖不至於弄疼她,卻也讓她無法掙脫的力量,便是最佳的證明。
「妳不想離開?妳想待在這裡?」南川綾不肯放手,不懂為什麼她明明不想待在這裡,卻遲遲不肯答應跟自己走。
他完全忘了在她的認知裡,他們只不過是見過兩次面、一起吃過兩次早餐的人,交情並沒有深到可以讓她放心跟他走。
莫解語一怔,自己以為收藏得很好的心事,居然這麼輕而易舉地就被他看穿。
但,他的建議很誘人。
她想走、想離開,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與陌生人見面,而且比起那些青年才俊,眼前的南川綾顯然比較養眼。
「跟我走。」他再次開口。
走?或不走?看著眼前美麗俊雅的臉,她的心鼓噪著,心底有一個莫名的聲音在吶喊著、催促著,要自己跟著他離開。
可是,如果她就這麼跟著南川綾離開,她的母親會怎麼樣?她掙扎著,指尖卻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
「跟我走。」有力的掌心握住她的,屬於他偏涼的體溫,漸漸地透過掌心傳給她。
莫解語一怔,心底有著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她的心怦怦然地跳得飛快,時間也好像停止流動似的,她的眼裡好像只剩下眼前這一雙咖啡色的眼眸,只能傻傻地、愣愣地看著他,完全無法反應。
「跟我走。」他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而這一次,她沒有猶豫地點點頭,答應了,「好,我跟你走。」她聽到她自己這樣的說。
原本幽深的眸子,因為她的話而閃亮了起來,咖啡色的眼瞳也因為她的話而收縮,那是狂喜的象徵,也是他快樂的象徵。
南川綾已經忘了,有多少年不曾像現在這麼高興過,但他有著隱隱的信念,只要跟她在一起,自己一定會擁有更多、更多的快樂。
這一切都只因自己喜歡她。
腳下踏著小碎步,莫解語困難地跟在他的身後,眼前這一幕真的很好笑,他們彷彿在上演一幕小情人的私奔記,尤其,當有人發現他們時,他更是二話不說,將她橫抱起來,開始往外狂奔而去。
她愣愣地看著南川綾因奔跑而飛揚起來的頭髮,她從沒有想過他的力氣會這麼大,抱著她奔跑,對他而言彷彿一點阻礙也沒有。
莫解語好像聽到四周傳來了吆喝聲,但是她整個世界裡,只剩下了他抱著自己離開渡邊家的那一幕,深深地烙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
清涼的秋風徐徐地吹拂著臉。
莫解語坐在迴廊,享受似地闔上眼,感受初秋時的清風快意。
原以為這一次來日本,又會像前幾次那樣,揚著一抹連自己也覺得難看的笑容,靜靜地坐在渡邊夫妻以及他們兩個孩子面前,度過另一個一點也不享受的假期。
文清穗也罵她犯賤,明明不喜歡來,明明每一次回去只會覺得像是虛脫了似的,為什麼每次都還要來見渡邊夫人?
這個答案,莫解語也想不出來。
只不過這一次,她一點也沒有虛脫的感覺,不會覺得不開心,因為這一次,她不是待在渡邊家,而是待在一個清幽舒服的老宅裡。
「咚、咚」的腳步聲傳來,她下意識地回頭望,瞧見了一張漸漸熟悉的臉,「南川。」
她勾起一抹淺笑,打著招呼,「你忙完了嗎?」
剛剛吃過了早餐,他就說要出外一趟,將她留在這裡。
「嗯。」南川綾的臉上依然是面無表情,然而他的眼眸深處,卻因為瞧見了她臉上的那抹笑,而隱隱有了一絲光亮。
莫解語回過頭,繼續坐在迴廊上,再一次闔上眼,享受著清風吹拂自己的感覺。
三天前,莫名奇妙出現在她眼前的南川綾,把她帶到這個寧靜舒適的大宅裡,古老的大宅,沒有日本恐怖鬼故事的幽森,反而,古樸得教人不禁深深地喜愛上這個地方,情不自禁地享受起這份閒適與安靜。
而這三天下來,也讓她發現,南川綾真的是一個很不愛說話的人,他可以一整天下來,不發一語地坐在迴廊上,只是沉默著,好像一尊沒有情感、沒有反應、沒有表情的瓷娃娃。
所有說話的工作全落在她的身上,一開始,她還會傻乎乎地不斷找話題,後來才發現,其實就算不說話,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而她也漸漸習慣了他的沉默,非常悠然自得地找方法,讓自己過得好、過得舒服。
說真的,莫解語真的喜歡上這座古宅了,比起富麗堂皇的渡邊家,這古宅更討自己的歡心。
南川,這裡是你家?她記得當他們來到這古宅時,她曾經好奇地問過。
而他只是點了點頭,領著她走過一間又一間的房間,走過迴廊,來到她現在暫住的房間裡,這房間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住過人,但是卻被收拾得非常整齊,半點灰塵也沒有。
說來也奇怪,這麼大的宅子,但她卻鮮少看到有幫傭出現,除了送上膳食,以及換洗衣物的人之外,她見到最多次的,就是眼前的南川綾。
莫解語好奇地望向他,卻發現他發間居然有著一片橘黃的落葉,說明他剛剛真的出去忙了,不知為什麼,他這模樣看起來莫名地可愛。
她唇邊帶著笑,伸手替他拿下那片葉子,「瞧你這麼不小心,連頭上有葉子也不知道。」
莫解語原本想取笑他的,可是當她迎上南川綾那雙深邃的幽眸時,唇邊的笑緩緩地收斂起。
那雙眸,總是給她一種,他有很多話想對自己講、卻又無從說起的感覺,到底他想對自己說些什麼?又有什麼話是他說不出口的?
她等著、候著他開口,可是他卻始終沒有開口,只是用著那雙淺色的瞳眸凝望著她,彷彿他的眼中只有她。
「怦、怦」平穩的心跳在這瞬間加速,變得紊亂起來,而呼吸也好像變得急促起來。
這情況不太妙,真的不太妙。
莫解語強迫自己別開眼,望向迴廊外的櫻花樹,並告誡自己,南川綾喜歡的是可以保護他的男人,而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對南川綾,她絕對不可以有朋友以外的其他想法,一丁點也不可以。
她別過眼時,南川綾很想伸手將她的臉扳回來,他想要她帶著笑意的眼眸一直看著自己,不要挪開。
被她看著的感覺很幸福、很美好,他從來沒有體驗過這樣的感覺,從來沒有,所以他想要她看著自己,一直一直的對他笑。
南川綾的手甚至已經伸了出來,就只差一指的距離,就可以觸摸到她柔嫩的臉頰,可是一陣由遠而近的吵雜聲阻止了他。
南川綾收回手,沉著一張臉,看著那如入無人之境的幾個男人,熱切的眼眸,因為被打斷了與莫解語獨處的時間而黯淡下來。
他開始後悔了 ,他不該讓他們有擅自闖入他家的習慣。
只是短短的三天,他就已經愛上了與她獨處的時間,跟她在一起,他非但沒有任何的排斥感,甚至還有一種想要跟她一直在一起的感覺。
南川綾從未有過這樣奇特的感覺,即使是對記憶中那個疼愛自己的母親,他也不曾有過這樣的依戀。
這就是風隼人所說的愛情?
他愛莫解語嗎?他理不清,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可以跟她永遠在一起,要他拿什麼來換都可以……只要能夠跟莫解語在一起。
不知道他百轉千回的心思,莫解語有些回不過神來地看著跟前各有特色的男人,成熟、粗擴、斯文、冷酷的,都齊聚在自己眼前。
「我很抱歉打擾到兩位了 ,只是,我有一些事要說。」話雖然是對兩人講的,但澤崎剛看的卻只有南川綾一人,好像他連句話其實只想跟南川綾一個人說。
雖然對方臉上表情依舊,但十幾年的兄弟不是當假的,澤崎剛輕易地感受到南川綾被打斷的不滿與怒氣。
「你們有事要聊嗎?那我先進去。」莫解語向幾人點點頭,起身就想向室內走去,豈料還走不到幾步,就被澤崎剛叫住了。
「莫小姐不需要迴避,事實上,這事跟莫小姐有關。」他臉上有著淺笑, —副從容無害的模樣。
只是莫解語一點也不覺得他無害,甚至於跟他一同到來的那些人,即使掩飾得再好,也無法完全收斂起那外放的氣勢,她在想看來淡漠冷然的南川綾,是怎麼結識這些人的。
下一刻,南川綾被其中那個粗狂的男人拎了起來,並帶到一旁。
不是她想誤會,不是她想刻意曲解,而是在那男人面前,南川綾瘦弱得幾近嬌小,再加上兩人靠得那麼近,看他們那竊竊私語的親暱模樣,教她不得不承認,這兩人真的登對得很。
「很養眼,對吧?」澤崎剛帶笑的嗓音,在她看得入神對戲謔的響起。
莫解語面紅耳赤地回這神,有些無措地看著澤崎剛。
「綾和了平,是大家公認的合適。」似手嫌她誤會得不夠深,澤崎剛很故意地補充說,全然無視風隼人眼中的不贊同,「你說,他們兩個看起來登對嗎?」
莫解語視線忍不住地順著他的話,看向那兩個靠得很近、很親暱的男人,心中驀地有一把無名的怒火在燃燒著, 還有淡淡的酸味在蔓延。
她微微一怔,隨即馬上要自己不准去理解那是什麼樣的感覺,甚至強迫自己別開眼,不再去看那對十分登對的男人。
也因此,她錯過了南川綾看向自己的溫柔眼眸。
察覺到莫解語沒有在看自己,南川綾的眸黯淡下來。
大掌在他的頭頂用力地揉了揉,澤川了平最看不慣他這張要生不活的死人臉,「她就是你情竇初開的對象?」當日聽到風隼人在無線電裡,說出那句功效媲美核子彈的話時,他差一點就忘了要逃出滿是地雷陣的迷宮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