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證就是剛剛他下載好的資料,裡頭已經有了對方販毒以及交易的名單,這些已經夠那個混蛋坐上一輩子的牢,永不翻身。
從來,他都不會做自己分外的工作,但這次因為這個毒販,所以他才會被澤崎剛叫回來,他才會不能赴莫解語的約,才會看到她那張小臉上的失望,就為了這個原因,他毫不猶豫地讓那個毒販被打入牢裡,坐上一輩子的牢。
風隼人挑眉,有些驚訝,但是有了物證,他的工作量就會減少許多。
餘怒未消地冷哼一聲,他示意司機開車,可一張嘴卻忍不住地碎碎念著,「每次功勞都是均分,但被念的總是我!這是什麼道理?綾,你說,為什麼我總是要替那個死人被那群老頭念?為什麼?」
他們幾個人,一個比一個不將那些老頭放在眼裡,任老頭們對他們再叫再吼、再怨再恨的,他們都視若無睹、充耳不聞,唯獨風隼人是唯一一個會聽那些老頭念的,所以有什麼事,他們都只會找風隼人。
南川綾看了眼那張忿忿不平的臉,緩緩地蓋上筆電,「隼人。」
低柔的嗓音緩緩地喚著自己的名,風隼人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回頭,卻看到南川綾的眼睛正看著自己,所以,剛剛他沒有聽錯,南川綾真的叫他名字了?
「是。」當下,風隼人臉上所有的怒氣全被收斂起來,擺出比小學生端坐時還要筆直的坐姿,一雙桃花眼定定地看著那張妖嬈的俊臉。
不能從澤崎剛口中得到的答案,想必從風隼人口中也可以得到,但是看著他這副樣子,南川綾反而不知該怎麼開口。
「綾,有什麼事直接告訴我好了,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事,是不能直說的?」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風隼人再遲鈍也知道事情不簡單,有什麼大事,可以讓這整天面癱、心冷、官能冰感的小子露出這樣的表情?
再猶豫了一陣,心中亟欲知道答案的衝動,還是教南川綾一手按上胸口,困惑地低語著,「我見不到她,我的心很難受!這代表什麼?」
「她?她?她!」風隼人瞪大了一雙眼,一再地重複自己所聽到的,「你是說,你見不到一個女人,你的心會非常難受,恨不得馬上就奔回她的身邊?而且一見到她,便會覺得十分滿足,心口好像被填得滿滿的,看到她傷心難過,你的心就會好像被人擰碎似的痛,只想殺光所有讓她傷心難過的人;看到她的笑,你會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其他的事可以取代得了?」
側頭仔細地思索了會,南川綾點了點頭,「這代表什麼?」
左手緩緩地握緊成拳,決定如果對方不說出答案,他便要訴諸武力,因為他瞧見了風隼人臉上的表情,跟澤崎剛當時露出的表情是一模一樣的。
風隼人既欣慰又感動地拍向他的肩膀,「傻小子,你這叫做喜歡、叫做牽掛、叫做思念,懂了嗎?」
喜歡?牽掛?思念?
全然陌生的詞彙,意思他懂,但卻不曾實際感受過。
南川綾按著難受的胸口困惑著,但卻又感覺有一點的理所當然。
他還在猶豫著,他身旁的風隼人卻已經開啟車上的無線電,高高興興地向幾里以外的兄弟通知,「綾,情竇初開了!」
莫解語坐在鏡子前,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鏡中的她盤起了長髮,露出光潔無瑕的皓頸,身上還穿著一整套和服……價值不菲的那一種,剛剛聽到替她換裝的女僕說了,光是綁在她腰上的那條腰帶,便已經價值幾百萬日圓了。
「語姐姐、語姐姐!」歡欣快樂的呼喚聲,由遠至近,伴隨「咚咚咚」的步伐聲,標準的人未到聲先到。
不消一會,一個長相甜美可愛的日系氣質美女便跑進她的房間,小巧精緻的臉上還掛著一個甜死人不償命的笑容,「語姐姐,妳今天真的很漂亮!」標準的中文帶著有些軟軟的腔調,聽到的人莫不耳朵發麻。
「謝謝,繪裡香,妳今天也很美。」看著這個名義上的妹妹,莫解語心裡有說不出的喜愛。
天真、可愛,又善良,一點也沒有千金小姐的架子,唯一教人頭痛的地方,就是愛黏人,惹得她丈夫總是陰霾著一張臉瞪人,兇惡得好像要殺人一樣。
「媽媽說賓客已經來得差不多了,所以要繪裡香來接妳到大廳,今天來的客人很多,而且繪裡香最好的朋友龍湖,也會帶著他的丈夫來,小湖是一個很好的女生,語姐姐妳一定會喜歡她的。」渡邊繪裡香扶起她,一邊眉飛色舞地說著,一邊領著她到人來人往的大廳去。
看著絡繹不絕的人潮,莫解語就覺得更後悔了。
她的母親在跟她的父親離婚後,先後改嫁了數次,最後居然跟一個日本人結婚,從此便定居於日本。
改嫁不是問題,定居日本也沒什麼大不了,教她難以接受的是,這一回她母親嫁的竟然是日本大財閥的社長,而這社長竟然有兩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
她的母親就是因為受到這兩個孩子的刺激,長年以來不曾給予自己的母愛,忽然一下子就氾濫起來,對她噓寒問暖是每天必有的事,過年、過節、過紀念日,都要她飛來日本跟他們一起慶祝,如果不是因為她堅持不肯搬來日本,以她母親現在的性子,必定要她跟著在日本定居不可。
「小語、繪理香!」呢喃似的日語傳入耳中,不用猜也可以知道是誰在喚她們。
「媽媽!」渡邊繪裡香笑意盈盈地撲進婦人的懷裡,高高興興地撒著嬌。
「乖。」渡邊夫人摸了摸繼女的頭,然後一臉慈祥地看向自己另一個女兒,「小語,和服真的很適合妳。」她氣質柔和,穿上和服就猶如一個大和美女一樣,教人目不轉睛。
而事實上,大廳裡已經有無數雙的眼睛逗留在莫解語身上,捨不得挪開自己的目光以及視線,生怕這麼一眨眼,就會失去她的芳蹤。
「媽。」乖巧地喚了聲,莫解語沒有表露出太多的熱切。
雖然渡邊夫人已經盡力去彌補以往虧欠自己的,而且渡邊夫人的努力以及用心,她也都看在眼裡,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多的彌補也無法教她心底的那個傷痊癒。
渡邊夫人的目光黯了黯,但很快又亮起來,「小語,來,媽媽給妳介紹幾個朋友,繪理香也一起來。」
伸手牽過莫解語的手,渡邊夫人一手一個美人,往幾個妝扮高貴的夫人走去。
來來往往地見了無數人,渡邊夫人打的是什麼主意,莫解語知而不言,這麼努力地給她介紹眾多的貴婦以及青年才俊,無非就想讓她嫁過來日本定居而已。
見了幾個所謂的青年才俊後,她以到洗手間為由悄然地離開,渡邊大宅她已經來過幾次,所以她清楚這個時候在什麼地方會沒有人打擾。
驀地,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她的去向,她抬起頭來,望向自己名義上的哥哥……渡邊信彥。
「信彥,你不是在忙?」對於他,莫解語並沒有任何的排斥感,卻也沒有像對渡邊繪理香的那種喜愛,只好揚起一抹淺淺淡淡的笑,輕聲以日文問著。
曾經有一段時間迷上日本的動漫以及日劇,為此她特意跑去學了日語,甚至大學時也選擇副修日文,所以如果不仔細聽,不會聽得出來她跟一般日本女孩相比,有些不一樣的怪怪腔調。
「妳想去哪裡?」渡邊信彥淡淡地問,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我不習慣這樣的氣氛,想到後院休息一會。」面對這個認真嚴肅的男人,她不認為自己可以撒謊騙得了他,所以照實說出。
聞言,他皺起一對好看的劍眉,似乎有些不悅。
渡邊信彥其實長得挺帥氣的,濃眉大眼、鼻樑高挺、唇瓣偏薄,繼承自他父親渡邊雄一郎的嚴肅霸氣,並沒有減少半分他的吸引力,相反地,這樣上位者的氣質教不少女性對他前仆後繼,只可惜,他不是莫解語喜歡的類型。
「妳應該要習慣的。」好半晌後,他說了一句教莫解語完全摸不著頭緒的話來。
莫解語眨了眨眼,心想她只是渡邊家名義上的女兒而已,這樣的場合,其實她並不需要出席,這次也只是因為推辭不了渡邊繪理香的熱情邀請,才勉強答應出席罷了,既然不需要經常出席這樣的場合,又怎麼需要習慣?
但她不會跟他為了這個爭執,所以她還是淺笑著,「這裡人有些多,我想去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她沒有說謊,這人來人往的宴會廳真的讓她感到有些氣悶。
看著她好一會,他才稍微錯開身,算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別去太久。」末了,渡邊信彥如是吩咐。
怕是難向渡邊夫人交代吧?她想著,然後繞過高大的他離開宴會廳。
時值秋季,日本最著名的櫻花樹只剩下黃澄澄的葉子,風一吹,還會零星地掉下幾片。
莫解語踏著小步,走到沒有人的櫻花樹下,輕歎出聲。
「為什麼會這麼累?」輕輕地,她低語,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與母親相處,會這麼的累人,是因為每當她看到母親時,便會想不住地想起,過去父母總是吵架的記憶?
不!她不認為那些記憶有什麼好教自己感到難受的,畢竟他們的離異,還是她親手促成的。
莫解語唇邊勾起一抹淺淺的、淡淡的笑,或許她的累,是因為在渡邊夫人面前佯裝自己一切都很好吧其實,她很羨慕,很羨慕渡邊繪理香能夠那麼自然地投進母親的懷裡撒嬌,彷彿渡邊繪理香才是渡邊夫人的親生女兒,而她就像是一個誤闖了私宅的陌生人。
她並不屬於這裡,她很清楚,那絕對的違和感,教她感到無比的疲倦,她想離開這裡,不想再待在渡邊家這裡,她想回去自己的家,那幢三層樓高的洋房,那裡有方秋澄、有楊鳳兒,還有經常來串門子的文清穗。
她想要離開這裡。
昂首看著那因一陣微風吹過而抖落的黃葉,她難以自控地伸手,踮高了腳尖,想捉住那一片紛飛的葉子,差一寸,只差一寸……
指尖快要觸碰到那片黃葉時,驀地,她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莫解語瞪圓了眼,回首看到一張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俊美小受臉。
「南……南川?」她錯愕地輕喚,難以相信自己居然會在千里之外遇上認識的人。
南川綾握緊了手中纖細無比的手腕,好像只要他再用力一點,就會握碎似的,可是,他無法按捺下心中的激動。
能在故鄉見到她,已經教他感到非常的驚訝,然而,這些都比不上剛才她眼中流露的寂寞以及疲倦,這樣的莫解語讓他的心緊揪起來。
「原來你回日本了。」已經有些習慣他的安靜,她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地繼續開口說:「難怪你說不能再去吃早餐,是因為你的簽證已經到期了?」她以為南川綾只是去台灣旅行,所以簽證到期了,就只能回日本。
「不是。」他搖了搖頭,依舊沒有放開她的手。
「不是?」她狐疑地看著他,發現自己的手仍被他握在掌心裡,她動動手腕,「南川,你先放開我好嗎?這個姿勢不方便說話。」
但是他不想……看著她,他沒有說話,還是沒有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