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都到齊了（中）
擦地劃出的巨大殘骸，一直往前推進了二十多米，一座廠房的外牆在那恐怖的衝擊力下轟然倒塌，殘骸拉著塵煙貫穿進去，又在一聲轟然巨響中從另一面衝出，聳立在其後的廠房轟的崩潰，銀髮老者早已不見了蹤影。
也在同一時間，遠處廢墟裡一個矯健的身影躍出，飛快向這邊奔跑過來，身形起伏間，天空的閃光勾勒出一副副快速閃爍的女性剪影，近處還殘存的點點火苗提供的微光，照耀得她皮膚一片金黃，那樣飛快奔來的時候，光光光光，發出一聲聲好像用金屬柱敲打地面的聲音。
「是那個入侵者……」陶金瞇起眼睛，從那個女性入侵者，扔出一塊巨大的殘骸，將剛剛闖進園區的銀髮老者砸進地下，到她躍起，快速接近，目標似乎很明顯，就是阻止新來的銀髮老者進入地下基地。陶金有些不理解，開始他還以為，雙方都是同一勢力的人，現在看來，恐怕並不如自己猜測的那樣。
雖然他不明白，那個女性入侵者，為什麼要不自量力的去攔截一個五階高手，不過卻不妨礙他利用這個機會。
他轉過頭，向身旁的軍官叫道：「命令他們，往倒塌的廠房那裡開槍，幫助那個女的把那個銀頭髮的老頭壓下去。」
「呃……什麼？」軍官有些詫異地瞧了他一眼。
「向那個銀頭髮的老頭開槍，把他壓下去」陶金再次吼了一聲，隨後推開旁邊一個還在發愣瞪著天空的小戰士，搶過了他的班用機槍，一梭子彈就向倒塌的廠房那裡掃了過去。
軍官又看了他幾眼，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將他的命令傳達出去。
下一刻，短暫停息的槍炮再次轟鳴起來，金屬的洪流瘋狂向銀髮老者被埋入的地方宣洩。
混亂，混亂，眼前的一切都在光與影中閃爍，子彈在空氣裡拉出一條條灼熱的紅芒，開槍的聲音，噴吐的火舌，彈頭最終射到目標時，在斷壁殘垣與地面上印出一個個彈坑以及崩飛的碎屑、彈片，叮叮噹噹的響聲充斥耳中，正個世界彷彿除了喧鬧，已經什麼都剩不下了。
視野裡因為槍身劇烈的抖動而有些模糊，腦袋嗡嗡作響，後坐力頂得雙臂腫脹，但陶金卻已經顧不得那許多了，依舊執著地扣動著扳機，為那個正在奔跑的金屬女人提供火力壓制。
雖然對他來說，無論那個身體金屬化的女人，還是剛剛趕來的，一看就來意不善的五階老者，都是不能妥協的敵人，但相比起一個五階的老怪物，他更願意面對那個金屬女人。金屬女人他還可以用各種手段擋一擋，而五階，那種已經達到人類個體武力極致，可以看作是人型核彈的存在，如果沒有相同境界的力量，任何手段在他們面前都是紙糊的一樣脆弱。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並不傻，相反還很冷靜，因此毫不猶豫地發出了幫助敵人的命令，畢竟對當前的他而言，守護鳳凰才是第一任務——雖然這個任務在入侵者進入地下基地後，事實上已經失敗了。
暴雨一般的子彈彈幕，將那座倒塌的廠房籠罩在一片光與火之中，轟鳴聲充斥了整片空間，執行命令的士兵將所有的彈藥毫不猶豫地向那裡揮灑，有人抗起了單兵火箭筒，瞄準，扣動扳機。
哧——
幾片火光乍現，拉著尾焰的火箭彈緊隨著彈幕，猛烈衝出，在空中劃出一條由火焰與濃煙構成的拋物線，轟然撞下，爆炸的煙火似乎下一刻就會在那片廢墟上盛放。
就在這時，下方滿地的碎瓦磚牆陡然掀了起來，轟隆一聲衝上天空，其下的空氣被一種勁力推動著、擠壓著，隱約間呈現出巨大的手掌輪廓，就像有一隻巨大的手托著無數廢墟碎片，將它們拋上半空，上方墜落的火箭彈衝進了這些碎片中，轟隆一聲爆炸。
那只巨手隨之屈起，將彈頭爆炸的火焰握住，隨後猛然甩了出去。
「轟」
被約束的爆炸力量，在空中劃出一條赤紅軌跡，猛烈地撞在園區東側外牆上，轟然巨響中，那排外牆整個被轟成了碎片，奔突、迸射，接著，一聲咆哮方才從那隻大手下傳出：「都給我滾」
被聲浪推動的空氣，以廢墟為中心膨脹出一個球體的形狀，然後，球體就像肥皂泡一樣的破掉了，一股龐大的衝力反向推壓，無數呼嘯而來的子彈微微一頓，隨後尖嘯著向來路反射。
「臥——倒」
陶金大聲吼叫，只來得及在伏倒的同時，順手把身旁的軍官也按在工事的掩體後，下一刻，三面圍牆就被反射回來的子彈洪流淹沒，辟里啪啦的擊打聲頓時瀰漫了整座園區，偶爾也有來不及躲避的士兵發出一聲聲短促的慘叫，前一瞬還兇猛無比的火力，頓時停止了。
遠處的廢墟上，火力的停止另煙霧稍稍淡了些，不知何時從廢墟下出來的銀髮老者，目光凶戾地掃視了一番四周，森然笑了一下：「一群凡人，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雖然剛剛被一塊巨大的牆壁殘骸給砸進地下，但除了衣服有些破損，形象狼狽一些，全身上下卻沒有受半點傷，光光光光的腳步聲連續傳來，越來越近，他微微活動了一下肩膀，滿臉都是猙獰：「好，好，從出道以來，就算面對當初的出雲大社，也沒人讓我這麼狼狽過，倒要看看，是哪個小傢伙這麼能耐」
話音剛落，前方一片未散的煙霧撕破了，渾身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女人撞入，腳步一踏欺到他近前，披頭就是一拳。
拳未到，龐大動能推動的勁風就撲面割來，拳頭前方幾張飛舞的廢紙悄然裂開，老者滿頭銀髮都被旋刮得往後高高揚起，但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眼睜睜看著那隻金屬拳頭在眼底越放越大，直到接近鼻尖的時候，方才陡然伸出手，一把把它握住。
猛烈旋刮的勁風驟然停息，天空一抹雷電的幽藍閃光綻放一下，將金屬女人的相貌投入他眼簾，隨後，老者滿是戾氣的眼眸微微一縮：「六梔子？」
他自然是認識六梔子的，畢竟她外公就是中央天帝，幾位天帝雖然隱居，但彼此間時常也會有走動，對六梔子，他也見過幾次，知道她不為中央天帝所喜，事實上他也不喜歡——他們那個年代的人，沒誰會喜歡一個有日本血統的進化者——只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她。
對面，被他一把握住拳頭的六梔子，抿著嘴不言不語，抬腿一招撩陰腿就踢了過去，同一時間，沉肩，頭槌轟然撞上
眼見對方已經被抓住，卻還這樣不依不饒，牛威橫肉猙獰的臉上凶光一閃，「吃裡爬外的東西，滾」
轟——
怒吼出聲的時候，六梔子一個頭槌，已經夾雜著金屬的沉重力道猛地撞到他臉上，但卻像撞到了一座山，轟的一聲，綁著馬尾的腦袋高高昂了一下，口鼻間一蓬血液噴出，但下身的撩陰腿卻依舊向上猛撞。
牛威不屑地哼了一聲，抓著她一隻拳頭的手用力一扭，嘎吱嘎吱，六梔子整條胳膊都被扭成了麻花的形狀，同一時間，他另一手握拳也轟了過來，一拳正中腰腹。
「砰」
巨大的轟鳴聲中，六梔子離地而起，身體在那轟上小腹的一拳之下，整個都折疊了起來，彷彿無窮的力量依舊順著拳頭傳遞到身上，她噴吐著鮮血，打著旋兒在半空翻滾出十多米，血跡劃出一條弧線，之前被扭斷的胳膊在血花綻放間，遠遠甩飛出去。
砰
幾秒後，她方才砰然落地，地上的碎片灰塵陡然震顫了一下，浮起，落在她一動不動的身體上，馬尾柔順的髮絲揚了一瞬，落下，大片大片的血跡在她身下的地上暈開，於天空的閃光下透出淒美妖艷的紫色。
生命的氣息，隨之快速流逝。
四階，無論再強大，對比五階也是質的差距，望著十多米外趴在地上，瞳孔已經渙散的六梔子，冷哼道：「果然是有一半下濺血統的賤人不見棺材不掉淚，今天就送你去見你那個同樣下濺的母親」
說著，他身形如同風一般的陡然消失在原地，那是移動太快而產生的效果，空氣中拉出一串長長的殘影，下一瞬，他出現在六梔子身邊，一腳踏下。
然而就在這時，天空一道閃電劈了下來，恐怖的危機感瘋狂撞擊著心靈，牛威惱火地抬頭看去，正見到天空本來和謝紅軍纏鬥的白守雲，拼著被削去一層電網，抖手揮出一串能量向這邊轟擊。
內心的警示提醒著，這股能量能夠威脅到他。
「白守雲，你自顧不暇，還有心情管這麼多事，簡直找死」牛威大喝一聲，在閃電轟下的剎那，揮拳迎上。
「轟——」
震盪的波紋與音嘯，從撞擊的中心陡然擴散，環形的衝擊波在半空一個平面劇烈膨脹、蔓延，轟下的閃電跳躍了一瞬，砰然碎裂，化作點點晶芒在空中逸散，而一下將它轟散的牛威，也被能量推得後退幾步。
雖然一拳擊散，但退後了幾步的牛威卻沒有任何喜色，反而面現羞慚憤怒，別人不清楚，他自己卻知道，剛剛那下短暫的交手，看似他打碎閃電勝了一籌，但實際上，白守雲在被謝紅軍糾纏住的情況下，依舊能夠隨手一發閃電把他轟退，事實已經證明他比他更強大，這種現實下，他之前發出的白守云「找死」的宣言，簡直成了一個笑話。
上方，一道閃電打退了牛威的白守雲，身上電流吱吱跳躍，一手再次從空氣中撕扯出一條雷電，撒手再轟，牛威瞪大已經充血的雙眼，正要再硬碰硬試一下誰更強，天空上，一直糾纏著白守雲，不讓他脫身的謝紅軍，發出一道裂縫將雷電斬斷，同時叫道：「老牛，去殺鳳凰」
怒火中燒的牛威，聞言腦袋一清，方才省起現在並不是鬥氣的時候，只得憤憤地瞪了一眼白守雲，轉身向遠處地下基地被撕開的入口衝去。
戰鬥進展的極快，從牛威被六梔子甩去的巨大殘骸壓進地下，到他鑽出廢墟，幾下將六梔子打得奄奄一息，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之前被一次猛烈的音波爆發，所有子彈都反射回來，不得不停止了火力的幾面圍牆上，那些士兵或死或傷，還未從驟然的打擊中清醒過來。
這些士兵都是普通人，雖然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意志堅韌，但那種連子彈都可以反彈的恐怖力量，顯然太超出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一片哀鴻遍野中，聽到上方謝紅軍的吩咐，也只有陶金和另外幾個進化者反應過來，竄出掩體，用槍械進行徒勞的掙扎。
然後，像獵豹一般狂奔的牛威，抖手轟出幾拳，巨大的拳頭虛影穿越空間，在空間中劃出一道道恐怖的漣漪，如有人在上空俯瞰這處園區，恐怕會驚訝地看到，那幾面圍繞著園區的圍牆，像颶風下的積木一般傾斜了一下，隨後轟鳴著崩解、掀飛，之前短暫亮起的幾條火舌，頓時熄滅。
「哈哈哈哈，誰敢攔我」
囂張的狂笑聲，隨著拉出的殘影在半空迴盪，園區正中央，最開始一次撞擊留下的大坑，在漆黑的夜空下，彷彿裂開血盆巨口，要擇人而噬的巨獸，散發著深淵般的空洞與森冷，一個呼吸後，衝到近前的牛威高高躍起，順著坑底撕開的洞口，墜下
空中，眼角餘光掃到牛威已經闖入地下基地的白守雲，目光微微一變，正撕扯出一條條閃電向對面轟擊的雙手，頓了頓，只是這短暫的一剎那，身旁空間就悄無聲息地裂開一道豁口，從他肩頭掃過，肩頭的衣服血肉頓時消失了一塊，切口平滑，彷彿被熱刀切過的油脂，隨後，大量血花才噴吐出來。
「唔……」
他悶哼一聲，在空中側翻了一下，風衣下擺揚起，又一道裂縫貼體無聲掃過，悄然間，一片衣物滑落，像是被裁剪過一般稜角分明。
遠方抓住機會，終於連續兩次將白守雲壓入下風的謝紅軍，淡淡地掀了下眼皮，透著腐朽氣息的冷淡聲音傳來：「不要走神啊，白守雲，我可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
隨著這話音，空間裡出現的裂縫陡然密集起來，顯然，說是不想他死得不明不白，但抓住機會，謝紅軍也不會放過。
白守雲沒有回答，在空中不斷側翻躲閃，手中電光也重新照耀綻放，雷電的轟鳴再次於天空響起，能量與裂縫的碰撞，在空氣裡留下一圈圈擴散的漣漪，空間震動，不過片刻，他就扳回劣勢。
他的境界，終究要比對方高一些。
那邊，機會失去的謝紅軍，也並沒有露出沮喪之類的神色，嘴裡依舊慢慢說著：「牛威已經下去了，我不認為下面還有誰能擋得住他，不出意外，鳳凰馬上就會死掉了，真是可惜啊，一個五階，卻在昏迷中被殺，這是最恥辱的死法……其實，要是有可能的話，我也不想這麼做，五階太稀少了，死一個就少一個，但現實卻逼得我們不得不這樣選擇，白守雲，你說這是誰造成的呢？如果你不攔我們，我們早就進到城市裡，去找那個小傢伙了，現在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說，這是誰的錯呢？」
絮絮叨叨的說話聲中，白守雲神色掙扎了一下，隨後平復，冷聲道：「你不需要用言語打擊我，也許是我的錯，但我可以保證，如果鳳凰死了，即使闖入崑崙總部，我也要殺了你們」
「哦，是嗎？狠話誰都會說，也許到那個時候，你自己都顧不住自己了。想想吧，特事局也好，醒獅也好，掌管它們的是誰？官僚集團，他們最喜歡推卸責任追究責任，你說，眼睜睜看著我們殺掉鳳凰的你，會被他們怎麼處置？」
揮手扔出幾道閃電的白守雲，冷眼看著他，嘴唇翕動幾下，正要說什麼，下方被雷電閃光照亮了幾下的地面，猛然一鼓，一股磅礡的力量飛快膨脹，下一刻——
「轟————」
地皮像地毯一般整個飛了起來，在它下面，一道粗大的能量光柱從地底竄出，瘋狂破開巨量泥土，如同穿破雨幕的火車，轟鳴激盪著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斜衝向而出，前路一座廠房擋了它一下，但那厚厚的混凝土牆面，在這龐大聚斂的能量下，像泥沙堆砌的玩具一般鬆散脆弱，只擋了一瞬，巨大的柱形光芒就朝著原定的方向，不可抑制地衝了過去，整座廠房傾斜、崩解、汽化，在地面上犁出溝壑，橫推過園區，推過曠野，推過遠方一條小河，河水陡然阻斷、回流。
恐怖的衝擊波以光柱為中心，一圈圈環射，一個呼吸之後，這巨大的能量才在空間的顫鳴失去形狀，化為視網膜裡殘留與震動漸漸停息。
上方的兩人看著這一幕，有些目瞪口呆，大量熱浪與蒸汽從下方升騰上來，視野裡，從園區到曠野到河流，像是一被一個巨人用燒紅的烙鐵烙了一下，散發著灼燒紅芒的溝壑，猶如傷疤一般橫貫出數百米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