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燃火的城市(四)
遠在申城之東的湘南嶽陽,隨風近年快速發展的經濟,這個千年古城也漸漸趨向現代化,鱗次櫛比的高樓不知何時佔據了天空,將天幕分割成梯形,近幾天覆蓋大陸南部的強冷空氣並未從這裡經過,因此蒼穹之上月朗星疏。
作為一個旅遊城市,夜晚的岳陽有著比申城更喧鬧的繁華,無數各種色彩的燈光在城市上空聚成一片巨大的光暈,彷彿連明月的光輝都奪去,在光暈邊緣,一座大橋橫貫在浩淼如海的洞庭之上,連接著對岸另一顆大地上的明珠,橋的倒影映在黑幽幽的湖面上,波光蕩漾,燦爛彷彿金虹。
一棟大廈裡,站在落地窗前的大長老,靜靜地觀看著這個畫面,室內燈光柔和,他身後擺放的幾張單人沙發上,一個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正慢條斯理地撥弄著面前茶几上一隻小炭爐,爐內火苗搖曳,高溫蒸騰著,不多時,坐在上面的小水壺裡,就發出開水沸騰的聲音。
那中年笑著掂起小水壺,向背對著他的大長老連連招呼:「來來來,大長老,知道您愛喝茶,我可是特意把自己捨不得喝的極品大紅袍帶過來了,聽說您工夫茶有一手,也正好讓我這個晚輩享受享受。」
大長老回過頭,失笑地搖搖頭:「你呀你呀,這麼好的茶,就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不怕糟蹋了?」
中年人笑容一斂,認真道:「不能這麼說,您身份尊貴,就因為是好茶,才配得上您出手,就算您隨便用開水沖一衝,我這個晚輩喝了也唇齒留香,功夫是其次,重要的是意境兒。」
大長老哈哈大笑,「好嘛,給我戴高帽……也罷,今天就動動手,讓你喝個意境兒出來。」
他的茶藝如他所說,其實並不太高,不過是年紀漸漸老了,有時閒下來為了平心靜氣才慢慢學習,既不以此為業,也不嗜好茶道,平時不鑽研,當然泡不出好茶來,不過無論是他還是那個中年人,真正的心思根本就沒在喝茶上面,之前那幾句,不過是彼此客套的寒暄對話罷了,也許還會有某些隱晦的意思夾雜在裡面,但到底代表了什麼,恐怕也只有當事人清楚。
提著紫砂壺,短暫的流程之後,中年人搶在大長老親自動身之前,恭敬地端起一盅茶湯敬給他:「大長老,這杯是多謝您對我的支持。家父死後,侄兒悲痛萬分,一直渾渾噩噩也沒來看過您,敬過這杯,也同樣算是賠罪吧」
「好長老臉上堆著笑紋,接過茶盅,輕輕啜了一口,閉目沉吟了一會兒,隨後神色有些黯淡地抬起頭,歎息道:「道全兄的死,確實令人遺憾,不過人死不能復生,文軒啊,你也不太過悲痛,該接的擔子也要接起來嘛今天會議的時候,有幾位長老提議你進入長老團,為什麼要拒絕呢?」
名叫文軒的男子謙遜地笑了笑,齊耳短髮令他看起來有些陰柔靦腆,「我還年輕,資歷不夠,受之有愧啊」
「哎,資歷夠不夠不是用年紀來看的,你對組織的功勞,大家有目共睹嘛,不要妄自菲薄嘛」
「呵,您太過獎了。」文軒笑著,擰起紫砂壺探身向大長老盅中點了些湯水,柔聲細氣兒地說道:「為組織做事是應該的,功勞是組織對我工作的肯定,不能算作資歷。其實不接受長老團的邀請,我認為最重要的因素還是我太年輕了,年輕氣盛,很容易被主觀思維影響,不像您和其它長老那樣經歷了幾十年風雨催磨,冷靜睿智,不為外物所動,長老的位子,只有在你們手裡,才能更好的駕馭整個崑崙,使其不至於走上歪路。」
大長老安靜聽著他的話,姑且不論其中表達的意思的真假,單是這些話就說得很是漂亮,能給人留下深刻的謙遜、理智,能認清自身且不受權力迷惑的良好印象。
……張道全這個老傢伙,後繼有人啊……
他暗暗點頭,心裡說不好是什麼滋味兒,不過表面上並沒有顯露出來,而是做出佯怒的模樣:「你呀,謙虛太過,我們這些老頭子沒幾年好活了,掌舵又能掌多久?值此時刻,你們年輕人就應該主動站起來挑大樑嘛,要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認為自己資歷不足就對長老團的意見推辭婉拒,那以後整個崑崙該怎麼辦?我們死後,長老團就不要了?這種謙虛的思想是很危險的,以後要改正,聽到了嗎?」
「是,是,您教訓得對。」文軒賠笑點頭。
似乎見他態度端正,大長老滿意地喝了口茶,隨即問道:「大半夜的過來,是有事吧?」
「嗯」文軒微微垂首,手裡把玩著茶盅,頓了頓,隨後說道:「申城那邊,已經開始了……」
「哦……」
大長老湊到唇邊的杯子滯了滯,「哦」了一聲,卻沒有說話,一副悠然漠不關心的態度,但文軒卻知道,對方不過是在等他繼續說下去,因此也沒賣什麼關子,微微頓了下,就繼續道:「……開始進行的有些不順利,去狙殺那個少年的螢火蟲,不知因為什麼暴露了,不過您不用擔心,在他失去消息之前,他已經發信號通知了各個分隊,各分隊按照計劃,已經在同一時間向特事局及醒獅發動了攻擊。以有備攻無備,特事局和醒獅在申城的人手,很少有反抗能力,我來的時候,據回報已經取得相當不錯的成果。」
說著,他看了看瞇起眼睛,似乎神遊物外狀的大長老,斟酌了下詞彙,正要說什麼,對面,大長老已經睜開眼,並沒有問他戰果如何,而是問道:「螢火蟲麼?我記得他,一個可以製造爆炸昆蟲的小傢伙,他暴露了?這麼說,那個小子還沒死?」
「……是的」文軒應著,沉吟了下,隨後問道:「要繼續嗎?」
這個事情,本來就是他到這裡來的目的,他所代表的派別,之所以能夠壓下保守派的反對聲音,向特事局和醒獅開戰,過程中大長老所代表的正統派出力不少,而作為交換條件之一,正統派要求他把那個殺掉了李開和句芒的少年消滅。
現在事情沒辦成,當然要給對方一個交代,事實上,他並不想在那個少年身上浪費力量,螢火蟲失敗暴露的事情告訴他,少年身邊有不少兩大國家機構的人員在監控,而他派去申城的人手雖然多,但也都有任務,畢竟特事局以及醒獅並不真的是軟柿子,可以隨便他捏,現在戰爭已經開始,抽走任何一點力量,都可能造成一些他不想見到的局面。
不過現在的問題,不是他想不殺就可以不殺的,正統派因為東方天帝的關係,對那個叫林同書的男孩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因此他才專門來跑一趟,想和代表了正統派聲音的大長老溝通一下,是否可以暫緩。
只是他滿腹的話還沒說出口,連試探都沒來得及,大長老就已經擺擺手,「不用了,既然螢火蟲失敗暴露,說明那個小傢伙身邊有不少高手,你派去的人手不多,他……還是留給我們吧」
文軒一鄂,似乎沒想到正統派對除掉那個男孩這麼熱情,一口就答應了,虧他糾結斟酌了半天,「呃……也好。」
愣了愣,他便點點頭答應下來,這個結果可比他原本預計的好多了,至於大長老會派誰去,是不是能成功,他懶得管,反正與他無關。
解決了心頭最重要的事,文軒便放下心,開始言笑著與大長老談起對特事局和醒獅發動戰爭,一旦勝利後會有著怎樣的前景,比如更高的組織地位,地下世界更大的權威,更強的武力,更龐大的財富等等等等,一戰之後,好處數之不盡,類似的說辭他已經在過去幾天,對少壯派內部不少人演說過——雖然都是一個派別,但要發動戰爭,也需要說服其它人支持他——描繪前景烘托氣氛對他來說,實在再簡單不過。
不過大長老明顯不受他言語的誘惑,靜靜聽著他的言論,在他中間歇了歇的時候,若有所指道:「不要太過樂觀,他們是國家機構,底蘊雖然沒我們強,但也不簡單……要小心啊」
但也只是這樣說了一句,張文軒並不是傻子,既然敢挑起戰爭,對方方面面的思考必然已經在他心裡約了一把尺度,該怎麼做,做到什麼程度,相信他有自己的客觀理解,否則,他也不會被少壯派引為領袖之一——少壯派不是瘋人幫,他們只是喜歡選擇激烈一些但卻最簡單的手段來達到目的,並不代表他們只會一味的瘋狂。
短暫的聊天過後,張文軒就告辭離開,大長老送他出門,回到房間裡在落地窗前又站了一會兒,隨後搖搖頭:「小傢伙,命還真大,就看你能有幾次好運氣。」說著,他抓起了電話。
而這時的大廈樓下,從大廈裡出來的張文軒,正坐上自己的商務車,前面駕駛室的司機在他坐上後,就發動了車子,張文軒揉了揉額頭,感受著車身平穩地移動起來,長舒口氣。
「事情辦成了?」
一個略帶些沙啞的女音傳來,隨即車廂燈亮起,對面座位上,一個女人正慵懶地伸著懶腰,胸前飽滿的弧度,因為這個動作而微微晃動,更顯偉大,吸引得張文軒目光在那裡停留了一下,女人妖媚地咯咯笑著,扭了扭腰肢,然後纏了過來。
張文軒點點頭,並沒有在意女人對自己的**,笑道:「比預期的好……申城那邊傳消息過來沒有?」
「沒有呢,哪有那麼快,為了保證閃電突襲的隱秘性,每個分隊都帶了信號干擾裝置,只能等他們任務完成,信號干擾解除,臨時指揮部那邊才能匯總結果傳回來。」
女人輕輕掐著他的肩膀,邊匯報著,微微的痛感令張文軒精神一振,頷首道:「嗯,有結果了,第一時間拿給我看。」
女人應了一聲,他便閉上眼,享受著對方的按摩,然而緊繃的神經卻沒有一點放鬆。
對特事局和醒獅開戰,他已經策劃很久了,否則,今天傍晚剛壓下保守派聲音的崑崙,怎麼可能會在夜間就發動突襲。他所代表的少壯派,口口聲聲的復仇,不過是個借李開與句芒之死喊起的口號而已,就像前段時間他父親張道全死的時候,也被他作為口號利用過,而真正戰前的準備,早在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多年的準備,他不允許失敗
…………
申城,東面茫茫大海翻湧的海潮拍擊著岸邊,炸起一條條水線,霓虹光暈籠罩的城市,冬雪飄揚,無數棉絮一般的雪花,蓋在道路上、房頂上,淹沒泥土,將一切都染得潔白,塗了一層厚厚的白衣,人群在各個街道上行走,穿著臃腫的棉衣,呼吸間噴吐的白氣與雪花一齊飛舞,被光暈照耀著,與黑夜一起遮住了這個城市尖銳的稜角,令她少了鋼鐵森林特有的一絲冷酷,多了些與嚴寒相反的溫暖。
但今晚的城市,注定了沒有平靜,槍聲,爆炸聲,在城市裡各個角落響了起來,如果有人從城市上空俯瞰,輕易便可發現一些地方已經混亂了起來,人們發出各種尖叫,奔跑著逃命,間或會有一點火光在人群裡陡然炸開,逃跑、混亂的人們像一個個小黑點被掀飛,更多的則趁著機會使出吃奶的力氣跑得更遠,雪花飄揚間,偶爾會有一些普通人根本無法理解的力量作用出來,展示出各種各樣的殺戮手段,彼此對轟著,纏鬥著,然後更多的力量加入進來,憤怒的嘶吼、轟鳴,呻吟、慘叫,種種聲音,在陰霾的天空下迴盪。
「轟」
馬路上,一顆從天而降的火球,將黃萌以及他身下的車子整個吞噬進火焰的海洋裡,擴散的衝擊波轟鳴著掃飛了臨近的兩輛車,巨大的音嘯一瞬間充斥進耳朵裡,周圍正向前面車禍地方奔去的行人,愕然望來,一時間有些發懵,顯然這樣恐怖襲擊一般的事情,有些超出他們的想像。
「上面的人,一定死了吧,這麼大的火……」
許多人在心裡這樣想著,但下一刻,火海突然以常人無法理解的現象坍縮,中心的火焰像是被什麼吸取一樣的捲出個漩渦,旋臂拉扯著,將跳躍的暴躁力量捲入其中,不過片刻,蔓延的火海就收縮成一團球狀火球,被站在車頂上一副娃娃臉的男子抓住,「噗」的掐滅。
不管周圍行人看到怪物一樣的眼神,黃萌昂頭望著上方漆黑的天空,默默收起手機。
剛剛如果不是提前感應到危險,第一時間使出異能,他恐怕不死也會重傷,如果說,之前接到電話時還有些莫名其妙,懷疑是不是組織裡哪個混蛋搞惡作劇,那麼現在,就算腦袋裡全是糨糊,他也能發現,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狙殺,結合剛剛接到的電話,遭遇到狙殺的顯然不只他一個人。
這,已經是戰爭了
腦海裡,紛亂的念頭轉動著,他從車上跳了下來,又一顆碩大的火團從天而降,同一時間,遠處被人牆圍攏的車禍地點,人群突然發出驚叫,慌忙四下逃竄,隨即轟隆一聲,彷彿開炮一般,視線裡一輛車被掀了起來,砸到旁邊的人行道上,玻璃迸射。
轟轟轟轟
連綿的轟鳴,前方停下的車輛一輛輛飛起,砸到一旁,就像有一輛重型坦克正向這邊衝來,任何物體都擋不住它衝鋒的腳步。
「你妹啊,在這種地方……一點影響都不注意嗎混蛋」
暗罵一句,黃萌雙手陡然張開,一道無形的屏障霎時間在他頭頂布下,隨即,火球轟下,劇烈膨脹、爆炸的烈火,被一道平面阻擋了前進的道路,火焰像水銀一樣四下鋪展,在他頭頂展開一面赤紅的帷幕,隨後,他雙手合攏,帷幕捲起,烈火被無形的力量約束成球狀,化作一道紅芒就向汽車不斷飛起砸下的地方轟了過去。
「轟」
煙塵翻滾了起來,黃萌並沒有看戰果如何,狂奔著,陡然竄上人行道,在地上借力一次,整個人如同最狂野方式發力的獵豹,轟的一聲撞進路邊一間商店裡,破碎的玻璃門嘩啦響著,尖利的碎片下雨一般飛濺。
就在他撞進商店的剎那,前方爆炸後煙霧翻滾的地方,一個人陡然間衝了出來,那人身上的西服已經被燒的破破爛爛,然而破洞下彷彿精鋼鑄就的肌肉上,卻沒有半點煙熏火燎的痕跡,他茫然向四周看了看,隨後目光鎖定門窗破碎的商店,悶頭衝去。
轟隆轟隆
大地彷彿都在他腳下顫抖,不過一眨眼,西裝男子已然衝到商店門前,但這時,他那猶如推土機一般狂奔的身體,突然向旁邊撲倒,同一時間,一個燃燒著的液化氣罐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爆炸力被約束著從門裡飛了出來,擦身而過,一下轟到馬路旁一輛別克上,下一刻,整輛車在驟然爆發的爆炸中飛了起來,化成一顆大火球轟然落回地面。
「**,支援我啊」西裝男子揚頭向天怒吼,話音剛落,對面大廈樓頂上火光一閃,一團火焰轉瞬間穿過上百米的距離轟入商店,在一牆之隔的劇烈爆炸中,另一邊還有另外兩人跟隨著他撞出來的道路,向這邊圍攏過來,西裝男子爬起,準備衝進商店裡。
然而下一刻,商店內剛剛膨脹的爆炸,再次被某種力量約束阻擋,猛烈的火焰猶如洪流一般倒捲而回,從門窗噴湧出來,首當其衝的西裝男子一瞬間被轟飛,隨後各種各樣的雜物跟隨著火焰之後,鋪天蓋地的將他淹沒。
遠處圍攏過來的兩人頓了頓,似乎對那種亂七八糟的打擊方式有些錯愕,隨即就再次撲向商店,但等他們使用出各自的異能衝進去的時候,店內已經空無一物,什麼東西都沒有了。
「呃……目標不見了……」
「該死,追上去」
「商店後門被撞破,目標是從這個方向逃走,再往前一些是鬧市區,我不認為能在人群裡找得到他。」
「……」對話用電波的方式持續著,一個人罵了句,然後氣急敗壞地叫道:「不知道是哪個分隊,居然沒看住人,讓對方打了電話,害得我們在目標還沒進入伏擊圈之前,就不得不提前攻擊……這下好了,任務失敗了,混蛋」
電波靜默了下,商店裡站在破掉的後門前的兩人,對視一眼,聳聳肩,沒再說什麼,轉身出了商店,外面,之前被無數雜物淹沒的西裝男子,正頂著一罐奶粉從雜物堆裡爬出來,一個人無聲說著取笑的話,向他遞出手,西裝男子翻個白眼,正要撥開那人的手,耳根突然一痛。
與此同時,另外兩人眼裡出現了一幕令他們相當錯愕的畫面——西裝男子腦袋突然以詭異的角度側偏了一下,頭上頂著的奶粉罐飛了起來,金屬盒裂開,淡黃色粉末潑灑,隨後,那在粉末下的腦袋突然爆掉了,紅白*體與粉末混合成糊狀四下濺射。
帶著腥味的紅白漿糊潑了近在咫尺的兩人一頭一臉,他們呆了一下,還沒從這驀然的驚愕中反應過來,一先一後感覺到腦袋一痛,意識就陷入黑暗。
冷風呼嘯的街上,三具無頭屍體呆呆站在雪地裡,襯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委實淒涼詭異。
遠處一棟大廈上,一個年輕男子吹著口哨移動了狙擊槍,夜視鏡裡,出現了另一棟大廈的樓頂,那裡有強烈光源放射出亮綠的光芒,光芒飛了起來,他輕哼一聲:「想跑?」隨即扣動扳機,槍身猛烈一震,一個呼吸後,那棟大廈樓頂冉冉升起的光源驟然下落。
年輕男子悠然收起狙擊槍,然後腰間掛著的手機,鈴聲就響起了,他接起電話,「……老大,不要一遍又一遍的催啊,殺人也是技術活兒,要耐心……哈,當然完成了,有一把狙擊槍在我手裡,誰能逃得掉?嗯嗯,那個崑崙的人我也打電話裝作是他朋友,提醒他了……嗯嗯,已經跑掉了,放心啦,我辦事你放心,好了,就這樣。」
掛掉電話,年輕人頓了頓,突然嘀咕一句:「黃萌……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說過……真奇怪。」
「我也感覺很奇怪,你怎麼會死呢?」
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年輕人肌肉陡然繃緊,一拳往後轟去,同時轉身,另一手摸向腰間,就在這時,一片巨大的黑影從後方地上轟然竄了出來,將他整個人都撞到牆上,上半身在驟然撞擊的巨力下被擠壓成了肉醬。
空間轟鳴,牆壁顫抖,片刻後方才安靜下來,一個人從不遠處的黑暗裡漸漸走出,來到這具被突出的石柱擠爛了上半身的年輕人身前,摘下他腰間的手機,微一用力,將它捏成一堆零件。
「又回收一個……真是太忙了……」
那人對著年輕人的屍體伸出手,手指微微跳躍了幾下,一粒子彈形狀的金屬塊落進掌中,有點發愁的歎息聲裡,空間波動,人已消失……
同一時間,另一邊剛剛從崑崙手中逃出一命的黃萌,已經跌跌撞撞地穿過幾條狹窄的甬道,衝進離馬路不遠的鬧市,跑進深夜還顯得有些稠密的人流裡,在手機上翻找著撥出一串號碼。
遇襲的信息,以電波信號的形式向遠方擴散,醒獅這頭龐大的巨獸,猛然在黑夜的城市裡動了起來
…………
當這一些些事在發生的時候,林同書已經帶著六梔子出了城,兩人開著一輛小車一直往東北的方向前進,待翻過一片荒野後,順著顛簸的道路上了一座低矮土丘,隨後引擎熄火,關燈,下了車的兩人坐在雪窩裡,看著遠處一座工業園區邊的小鎮。
「我們的目標就是這裡嗎?」六梔子看著那個小鎮,問道。
此時小鎮上已經一片漆黑,旁邊的工業園區除了幾點燈光照耀,也沒有任何聲息,只有偶爾一聲狗吠遠遠傳來,隨後便湮沒在呼號的風中。
這個小鎮看起來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她也不明白林同書為什麼帶自己到這裡來,不過她有一個優點就是,不該問的她從來不多問,有任務就執行任務——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嗯,是啊」少年拂開身邊的雪層,捏了個雪團扔進嘴裡,感受著冰雪化開的冷意一瞬間順著融化的水流衝入腹中,隨後散往四肢百骸,歎了口氣:「不過現在還不是過去的時候。」
「哦……」
六梔子便不再說話,團身坐在他旁邊,默默望著天空的飄雪,周圍風聲呼嘯,卻又有著萬籟俱靜的寧靜,時間漸漸流逝,突然的,小鎮裡狗吠聲猛地響亮了起來,同時,鎮子中有一小部分的燈同時亮起了,昏黃的燈光在雪地上蔓延,投到土丘上的兩人眼底。
林同書嘴角勾出一絲笑容,站起身。
「準備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