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型服務端 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
    金色光柱刺破黑暗,如同一柄劃過長空的驚雷,夜色陡然被撕裂,耀眼的金色光華攜著龐大的力量穿刺出去,前方一棟殘破樓層,仿佛脆弱的奶酪,在它的狂暴中顫抖呻吟,被它攔腰穿過,碎石飛射。

    這道仿佛能夠貫穿天際的粗大光柱,持續了十多秒,才漸漸變小,最終化為一線鎏金顏色涅滅於夜空,那棟被穿刺而過的樓,自中間穿出一個巨大的空洞,點點殘骸掉落下來,落到地上的聲音,在驀然寂靜的小區內,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是的,寂靜,當光柱出現的剎那,所有人都驚呆了,五階以下是為它的威力而震驚,而五階以上,卻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而震動。

    遠遠看著光柱漸漸消失於視野,草地中央,全秀心憨厚的圓臉慢慢扭曲,露出意外、驚詫甚至有著淡淡恐懼的猙獰神色,旁邊李青林的表情也並不比她好,連不遠處水塔頂部的張道全,一直從容的清逸臉龐也突然色變。

    “這……是什麼力量?”

    三聲飽含著疑惑的呢喃響起,不同的是,張道全的疑惑有些捉摸不定,似乎不太敢肯定自己的感應,而全秀心與李青林的疑惑裡,則帶著些微的懼怕。

    水塔上,聽到另外兩聲呢喃的張道全,目光掃過斜下方的草地,自然的黑暗無法阻擋他的眼睛,他清楚看到,那兩個昔日的伙伴,今時的仇敵,死死盯著光柱射出的地方,衣襟飄動間,身體也在輕輕顫抖。

    這讓他知道,自己的感應並沒有錯,那道光柱中蘊含的力量並不多麼強大,但卻很純粹——一種極端的純粹,就像單純的火或單純的光,除了它,任何東西在它面前都會被燃盡,被驅散,而且,在他的感應中,那力量似乎……能極大的傷害某些特定人群。

    看李青林與全秀心的表現,顯然,他們就屬於會被那種力量傷害的一類。

    “這力量,究竟是什麼?誰釋放出來的?”張道全滿腦袋都是問號,這種奇怪的力量,他以前從沒見過,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所有的異能體系中,無論變身系、能量系還是心靈系,還有一些很少見的特殊系,一切異能歸根結底,都是對能量的運用,只不過方式不同形態不同而已,能量沒有智慧、意志之類的東西,只要進化者願意把它釋放出來,不管面對的是誰,它都會發揮出效果,想讓它失去效果,惟有承受異能攻擊的人更強大,或釋放異能的進化者收回,異能本身並不會對誰造成傷害卻又單獨放過誰。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居然有一種力量,還會“選擇”敵人的。

    目光閃爍地望著那籠罩了一棟樓的巨大“蛋殼”,樓中此時只有兩個人,伊籐誠的異能是黑暗,注定一輩子與“光”形態的能力無緣,那個金色光柱當然不可能是他發射的,那麼,只可能是那個四階的女孩了!

    這樣疑惑著的時候,遠處,籠罩了整個大樓的黑色蛋殼開始崩解,無數裂縫從被光柱沖破的地方擴散蔓延,仿佛蛛網,片片漆黑的碎屑剝離,從裂縫邊緣掉落,於空中化為絲絲黑色霧氣逸散,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裂紋便布滿巨大的黑色蛋殼,無窮霧狀的黑暗噴湧出來,漸漸散往四周,如同刮起了一陣狂風,方圓數百米內飛沙走石。

    結界,崩塌!

    張道全目光閃爍著異芒,逸散開的黑暗與狂風迎面刮來,然而只靠近他身前,便仿佛被一種無形卻尖銳的東西割開,自動繞過他正面,從旁邊穿過,以他為中心,出現了一片無風地帶。

    “結界被摧毀了……真是奇怪的力量,不知道,究竟是伊籐誠被那道光柱重傷,還是那道光柱本身就是另一道規則?否則,結界不可能破碎!”結界是五階對於規則的一種初步掌握,與領域不同,它是世界某一個規則的直接體現,任何存在在規則面前都是平等的,即便是具現出它的進化者,也無法違反規則的限制,對五階存在來說,應用了規則的結界,更像是一把雙刃劍,限制敵人的同時也限制了自己。

    但即使有如此的弊端,結界依舊是五階進化者最為強大的手段之一,就因為它是規則的具現,來說,它不可毀滅,只要釋放它的進化者還有足夠的力量,它就會一直存在,將釋放者的敵人困入其中。

    想要破壞它,除非殺掉釋放它的進化者,或者以另一種規則進行“碰撞”,前提是,那種規則必須比當前形成結界的規則更加強大。

    張道全不知道黑暗結界的破碎,到底是哪種結果造成,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釋放出那道光柱的少女產生興趣——以四階的境界,就擁有可以威脅五階的力量,這種情況他從未見過。

    “你們在這裡等著,我要靠近去看一看!”眺望陡然安靜下來的小區,思索了一會兒,張道全回頭對文學、文青吩咐一句,從水塔頂一躍而下,衣襟被下落的勁風吹拂鼓蕩,獵獵作響,整個人就像流星一般落地,腳尖在地面一點,土地波動,一圈漣漪擴散開,隨後腳下泥土陡然噴湧起來,竄出一條由泥土形成的土黃色長龍,將他托起,托上半空。

    頭發花白的老人,站在土龍頭頂,往小區遙遙一指,高高昂上半空的龍首無聲咆哮,身下泥土地面頓時變得松軟粘稠,仿佛在一瞬間成了泥沼、水澤,土龍龐大的身軀扭動一下,往前一竄,分波裂海一樣,前方土地紛紛破開,速度極快,乍一看就像巨大的水蛇在水面飛快游走,破開的土層,在它游過的剎那又緩緩彌合,黃土依舊是黃土,草地依舊是草地,沒有半點土龍穿行而過的痕跡。

    草地中央,金黃光柱消失,眼底的微微恐懼也漸漸淡去的全秀心,面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見張道全指揮土龍向小區飛快游去,她眉毛跳了跳,冷聲道:“這個老家伙,看來這些年躲在昆侖總部也沒白過,對大地的理解更加深厚了,操縱泥土如行雲流水不留痕跡,青林,以後不要再找他報什麼仇,你兒子已經死了,就算報了仇也活不過來,況且,你也不是他對手,我可不想到時候為你收屍!”

    “……”同樣遠遠看著張道全飛速靠近小區的李青林,長滿橫肉,看起來極為猙獰的臉上,神色掙扎片刻,最終咬緊牙關,垂下頭:“是!”

    全秀心滿意地點點頭,在他肩膀拍了拍,知道他做出這個決定很艱難,但也沒多安慰什麼,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彼此之間很難會像普通人那樣拐彎抹角的說話,不只是因為境界高於普通人太多,更重要的是,力量已經超出科技約束的他們,每一句話都可能被人理解為承諾。

    李青林短暫的消沉過後,神色便平靜下來,能進入五階的人都不簡單,既然已經決定放下仇恨,就算心下再不願,理智也能壓下感性的躁動,這是無關個人性情,而是長久的成長、戰斗生涯中,對意志磨練造成的必然結果。

    他看了看全秀心,又望向小區:“去麼?”

    “去!”中年婦人圓圓的臉上,重新浮上憨厚的神色,將一瞬間暴露的猙獰掩蓋,仿佛樸素的農村婦女,只是眼底一種莫名的情緒流轉,讓她看來還有些陰森、冷酷:“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力量,居然能讓我的靈魂顫抖,居然能讓我害怕,哼!”

    黑暗散去,重新有了點點光線,能看清事物的小樓內,剛剛被一道金色光柱貫穿而過的走廊裡,殘留著縷縷草露芳香,那種味道,就像夏季一場雷雨過後,森林土地清新如洗,散發出來的最自然的氣息,在這氣息的作用下,陰郁的走廊也仿佛開朗了些,那一道道昏暗裡的陰影,不再給人沉甸甸的壓力,反而像是冬天關掉所有燈火、門窗,開了暖氣的封閉小屋,一股暖洋洋的感覺浮上心頭。

    林同書趴在走廊中段,一下一下地咳嗽著,手中托著一柄造型誇張的狙擊槍,槍口還有點點微弱的鎏金光華閃爍,在他前方不遠,伊籐誠半跪於地,衣衫襤褸,渾身到處是被撕裂的傷口,傷口還散發著縷縷煙霧,仿佛剛被烈火灼燒過一樣,左肩處的傷最重,整條左臂齊肩不見了,傷口碎肉表面還有一絲金光殘留,那金色微光像是有生命一般,還在不斷往他體內鑽去,每一次的蠕動,都牽帶他肌肉一陣劇痛的抽搐。

    他緩緩抬起頭,充滿驚駭、恐懼、迷茫的目光,望向林同書,原本俊秀的臉龐,被沖刷而過的能量燒的一片焦黑,幾道長長的豁口布滿臉頰,傷口內脂肪翻卷,卻沒有血水冒出,只有微弱的金芒殘留,帶給他無盡的疼痛。

    “這……這是什麼力量?”

    他嗓音嘶啞地問著,艱難地抬起手,招來一縷黑色的霧氣,覆蓋上身上的傷痕,似乎想要驅散金光,然而,霧氣覆蓋上的剎那,一陣刮骨般的劇痛猛烈襲來,他頓時慘嘶一聲,連忙驅散召來的黑暗力量,垂首望去,一直遺留在傷口內的金光,似乎被剛剛黑暗的力量刺激,蠕動的更加活躍了,狠狠向他體內鑽刺,就像一條條水蛭、蛆蟲,啃噬他的血肉,攀附上骨髓,在他的血管髒器中繁殖寄生。

    一種面對未知的恐懼,令他心神大亂,眼中的驚駭、恐懼更顯濃郁,還多了些色厲內荏的凶殘,面目全非的臉驀地扭曲,低沉咆哮著:“這到底是什麼,說!”

    由不得他不慌亂,他完全無法理解這種力量,如此純粹而偏激,排斥一切,就像某種規則,更讓他茫然的是,這種規則對他有極大的克制作用,不但摧毀了他的軀體,甚至還壓制了他的異能。

    他不敢相信,一個四階的小家伙,居然能掌握比他更加強大的規則。

    趴在地上,還在咳嗽,嘴裡噴出一絲絲血漬的林同書,呵呵笑了笑,看著手中的狙擊槍,恨不得親它兩口,系統給它的簡短介紹,根本就沒表達出它真正的威力,它發出的能量光束,何止是四階的致命一擊,那放射而出的龐大能量中,分明蘊涵了善良原力的氣息,光束能量的量級雖然是四階,但質地卻是五階,因為善良本身就是一種極為強大的規則。

    “支付的1000功德還真值了!”本來開槍之前,他還有些忐忑的,與伊籐誠戰斗的越久,他的信心就衰弱的越厲害,身為五階的伊籐誠,會領域會結界,能量質量也高,任何一點拿出來,都可以逼得他走投無路,就像剛剛,伊籐誠隨手一下攻擊,就破壞了他最強的“鐵鏈切割”,隨後釋放出結界,他的一切感知都被剝奪,如果不是還有信息收集系統,在失去感知的情況下也能鎖定目標,否則,他今天恐怕真會被抓住或干脆被*掉。

    開槍的前一剎那,他就決定,如果這槍無法給對方造成傷害,就立刻逃跑。不過,商城終究沒有令他失望,這件商城裡目前出現的最犀利的道具,雖然一次攻擊花費的代價高了些,可同時也有很高的性價比,只要有足夠的功德值,一個三階拿著它,出其不意之下,也可以殺掉一個五階強者。

    望著不遠處,伊籐誠那復雜的,掩蓋不住慌亂的表情,他哈哈笑了起來。

    暢快的笑聲,在走廊裡回蕩,伊籐誠表情變幻,怒斥一聲:“笑什麼,回答我!!”

    雖然在怒斥,可當笑聲傳進耳朵,在耳邊久久不散時,這個狼狽不堪的五階高手,心裡卻竄起陣陣寒意,短短的交鋒,讓他半點都不敢再小瞧這個乍一看似乎很弱的“少女”,對方層出不窮的手段,神秘的力量,乃至決斷的心性,令他刮目相看的同時,也有了濃濃的忌憚。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之前布下黑暗結界,完全就是一招昏招,結界展開的剎那,就落進了對方的陷阱裡,這個奸詐狡猾的少女,有種不能被黑暗壓制的特殊能力,可以在結界裡“看”到他,但有了這種優勢的她卻沒有躲避,而是積極尋找他的破綻,在他將身周聚攏來的黑暗流入房間裡搜索的剎那,果斷地發動攻擊,迫使他不得不應對,然後就是一連串不給人喘息余地的步步進逼,拼著重傷,一直把他護身的黑暗完全消耗干淨,隨後,便是那道致命一擊。

    干脆,利落,沒有半點猶豫!

    當然,如果只是如此,只能算勇猛,還稱不上奸詐狡猾,更讓他感覺心寒的,是少女在這一系列行為中使用的方式。

    心髒在劇烈跳動,腦海裡,少女自天而降之後,兩人戰斗的一切情形都回憶起來,他才霍然發現,她一直在示弱,但也並不是一味避讓,而是像賭博高手一樣,一點點地翻開底牌,讓他將注意力集中在她層出不窮的手段上,忽略了某些致命的弱點——他的黑暗異能是心靈系,並不是變身系那種可以強化軀體的進化者,就算等階再高,沒有異能的保護,依舊是**凡胎。少女就是抓住了這一點,示弱,分散注意力,先是讓他以為她黔驢技窮,然後以博命的姿態,消耗掉他護身的異能,隨後沒有躲閃,生生挨了他一記黑暗之矛,身受重傷,麻痺了他的警惕與感知,在他松懈的時候,甩出了一直隱藏的真正底牌,一舉翻盤。

    那一切行動,高效,簡潔,對人性的把握極為老道,就像隱藏陰影中的毒蛇,不出手便罷了,一出必殺!

    腦海裡念頭轉動,冷汗出現在額頭,不知是對那力量的恐懼,還是對少女手段的防備,伊籐誠吃力地召來一縷黑暗,失去左臂的疼痛,以及體力流失,再加上那道金色光華如跗骨之蛆的折磨,讓他的異能大打折扣,但他還是保存了一份希望,因為,對方比他傷得更重。

    眼見少女還在哈哈大笑,他眼中凶光一閃,牙根緊咬:“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回答我!”

    他很想那種力量到底是什麼,能夠讓四階的進化者,就威脅到他的力量,不弄清楚,他寢食難安。

    少女停下笑聲,隨後便是劇烈的喘息,聲音也不見了之前的虛弱,給人一種回光返照的感覺:“我憑什麼告訴你?”

    “如果你告訴了我,我可以救你一命,螻蟻尚且偷生,你還年輕,還有大好年華,不想就這樣默默無名,死在一棟廢棄的破樓裡吧?”那縷黑色霧氣飄蕩在他四周,他壓下心底的殺意,完好的右手,拉開衣服,從內兜裡摸出一支玻璃小瓶,語氣裡帶著誘惑:“這是一支治療藥劑,喝下去,它能讓你的傷口止血,並在幾分鍾內愈合,只要你告訴我,那種力量是什麼,是怎麼得來的,我就把這瓶藥送給你……”

    “……真有那麼神奇?”少女沉默片刻,方才問道。

    聽出了少女語氣裡的松動,伊籐誠雙目低垂,掩蓋住閃爍著寒芒的目光,盡力讓自己的聲音更加和緩:“當然,不信的話,我可以先給你半瓶,先幫你止血……再不下決定,你就要失血而死了。”

    少女看著他手裡那瓶藥水,又垂首看了看自己滿是血跡的腹部,那裡,不久前被伊籐誠一記黑暗之矛貫穿,血似乎已經流盡了,只有捂緊那裡的手上,塗滿濃稠的赤紅。

    沉吟一會兒,她仿佛認命了,微微低下頭:“好,先給我半瓶,如果確實有效,我就告訴你……”

    人都是無法抗拒生存的誘惑的,少女的反應,在伊籐誠的意料之中,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放下了警惕,他依舊記得,面前女孩是如何一步步麻痺他,如何一點點扳回劣勢,把他整成這副模樣的。

    但他也並不怕對方使詐,他的目的,只是讓她喝掉那瓶藥水,藥水確實可以治療傷患,可是,它的副作用……心下冷笑一聲,伊籐誠打開瓶蓋,奢侈地倒掉了半瓶藥水,眼角余光如願以償地看到少女盯著被倒掉的藥水,皺眉露出些微心痛的神色。

    隨後,他放下還剩一半藥水的玻璃瓶,緩緩後退,“你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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