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雲壓城,狂暴的海面上,海水沉重地翻滾,無數水流碰撞的聲音在這刻匯作一片,仿佛雷霆在嘶吼,一疊疊高高的浪頭瘋狂沖起,細密水花被狂風吹得飄揚起來,與雲層降下的暴雨相互沖擊,將天地間遮掩的一片晦暗,和著黯淡的天光,散發出的暴虐、壓抑氣息如若世界末日,那遠遠岸邊亮起了璀璨燈火的巨大城市,在這大自然的暴行下就像一帆飄搖小舟,仿佛隨時會被萬噸海水傾覆而下,拍得粉碎。
申城這個巨大機械裡,往日奔波忙碌,對天氣漠不關心的人們,聽著遠遠海上傳來的海浪咆哮,多少有些忐忑,即便這是個颶風與暴雨並不缺乏的海邊城市,但冬天出現這樣的天氣,也委實反常了些。
夾著巨量水汽從海面撲上陸地的狂風,在城市裡穿梭著,嚴重影響了人們的出行,籠罩在密集雨幕下的街頭,只寥寥幾個行人匆匆跑過,連那仿佛奔騰長河般的車流也稀疏許多,只有一片片霓虹燈還兀自閃爍,將那黯淡迷蒙的天空映出五顏六色的絢麗色彩。
這樣的天氣對普通人來說是災難,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卻正是最好的遮掩。
兩棟老舊小樓中間陰郁的甬道裡,從天而降的暴雨,與排水管道排下來的雨水,嘩啦啦地砸在濕滑的地面上,排水溝一時無法承擔這樣的水量,小小甬道裡已經積了不少水,與陰溝裡那些黑臭爛泥混合在一起,到處肆虐,於路燈下閃耀著墨般的顏色。
一行五個渾身都被雨水浸濕,淋的好像落湯雞似地男人,慌亂的從甬道一頭的小巷竄進來,在烏黑的泥水中瘋狂奔跑,幽幽路燈下,可清晰看到落在後面的三人,全身都是傷口,絲絲血流正與雨水混合著從身上滑落,散發著臭氣的積水,在他們腳下踩出水花兒,點點鮮紅融入裡面,旋即便又成黑色。
甬道還沒跑到一半,落在最後的一人,忽然踉蹌幾下,一頭栽倒地上,超前他幾步的另一人,聽到後面聲響,慌亂中回頭一看,忙返身回去想把他扶起,但懷中人卻軟綿綿動也不動,他連忙叫道:“穆哥,小陳昏過去了。”
聽見他喊聲,跑在前面的三個人,又撲騰騰跑回來,其中一個短發緊貼頭皮,穿著被雨水淋得皺巴巴的西裝,看起來極為狼狽的中年人,接過昏迷的小陳,略略檢查一番,隨後一把小陳衣服,看著那腹部翻開的兩道傷口,就著路燈甚至能看到腸子在蠕動,他苦澀的抹了把臉,用衣服包住傷口,“小陳……看來不行了,這麼重的傷,就算我們背著他跑出去,他也可能死掉……”
話還沒說完,之前發現小陳昏倒的那個人,便瞪眼叫道:“穆哥,你想把小陳留下?”
其他兩人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些怪異,大家已經做了很多年的兄弟,雖然平時因為利益糾葛,彼此看對方也不大多順眼,但在這種危機時刻,眼看著老大要拋棄同伴,他們多少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
被稱作穆哥的中年人,苦笑一聲:“我也不想這麼做,可是不管怎樣,他都會死掉,與其帶上他拖累我們的速度,還不如把他留在這裡,你們……也不想被那個瘋子追上,和小包他們一樣被打成肉醬吧?”
幾人啞然,隨後便是恐懼與迷茫,事實上逃到現在,他們都還對事情的發展感覺莫名其妙,怎麼前一刻還在ktv的包廂裡喝酒,下一刻就跑來一個殺神要把他們趕盡殺絕呢?
這個由老大穆哥成立的小團體裡,一共有八個人,八人都是進化者,雖然能力等級不怎麼樣,但相比普通人,優勢多了不是一點半點,自從小團體成立後,八人便倚仗異能武力開始混黑道,憑著匪夷所思的異能,他們快速壯大發展起來,開了ktv,開了地下賭檔,放了高利貸,甚至最近也開始涉足房地產行業,人人也都過上了以前身為普通人時羨慕的富裕生活。
雖然混的風聲水起,但他們從不張揚,因為他們明白自己的實力在整個進化者圈子裡,根本算不上什麼,稍微囂張一點,萬一惹到哪個有正義感的高手,人家彈彈手指頭的功夫,就能把他們所有的幸福美滿化作泡影。
所以他們低調,在將手下的地下勢力發展起來之後,就不再擴張,平日裡也約束手下小弟不要多事,如此過了幾年,一直安安穩穩,但沒想到,今天莫名其妙就有一個少年打著為民除害的旗號,殺上門來了。
雖然他們平時低調,但也不會被人欺到家門口,還想著息事寧人那麼軟蛋,於是就派八人中最暴躁的鱷魚,要給少年一個難忘的教訓,讓他明白世界有多殘酷。
世界確實很殘酷,不到幾分鍾,他們便愕然發現,直著出去的鱷魚被人躺著送了回來,屬於變身系二階強化骨骼異能的鱷魚,被人生生打斷全身骨頭,活活疼死。
對方這樣的舉動,分明就是不死不休的挑釁,僅剩的七人團體自然不能再做沉默,於是全體出動,要把殺掉鱷魚的少年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其後的過程不必多說,出去的七人,若不是有兩人自願留下周旋拖延時間,自己這五人恐怕一個都跑不了,全都得交代在那個倉庫裡。
“走吧,再耽誤就要被那人追來了……”
穆哥歎息著,解下外衣墊起小陳的腦袋,免得積水灌進他口鼻,“小陳也不見得會死,他受了這麼重的傷,那人就算發現他,估計也懶得多費手腳,任他自生自滅,而且這附近有不少住戶,說不定有人會發現小陳,發發善心,把他送進醫院。”
覺得拋棄同伴,心裡有點難以接受的另外三人,聽見穆哥的猜測,方感覺好受了些。
人就是這樣,當面臨關系到自己與別人的選擇,選擇了犧牲別人保存自己時,即便有道德約束,心中難過,就會給自己找一個似是而非的猜測、借口,並麻痺自己去相信它,似乎這樣就能逃拖良心的譴責。
只是,走上黑道,早就踐踏了善良這個詞的幾人,找借口時卻指望別人發善心,委實有點滑稽。
但這時的幾人,卻沒心情害臊,眼見老大把小陳安頓好,便想走人,然後,一股突兀的寒氣忽然在甬道裡彌漫開,混著狂風一吹,幾人激靈靈打個寒顫,不約而同地看向來時的道路,渾身繃緊,就像隔著雨簾的那個方向,隱藏了什麼恐懼的凶獸。
穆哥悄悄後退一步,聲音顫抖,驚恐低叫:“他來了……”
即使不用他提醒,另外幾人也知道,之前在倉庫裡的時候,那人出現之前就是這樣,一股仿佛直透心底的寒氣悄然而起,隨著他的舉手投足,發出各種狂暴的威力,摧枯拉朽的以壓倒性優勢,將七人打的都快喘不過氣來,那種攻擊的強度與破壞力,至少達到了三階上位。
……跑不掉了……
幾人惶恐地想著,那個人奔行速度極快,在他視野范圍之內,幾人根本跑不掉,而他既然能追來,就說明斷後的小包兩人,也是凶多吉少,即便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可事實出現在眼前,依然令他們止不住的發抖。
從倉庫裡逃出來,到現在還不到十分鍾,八人中武力最高的小包,連他幾分鍾的時間都拖延不了,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在這一片悲哀的氣氛中,密集的雨幕忽然破開,一個身上干干爽爽,沒有被雨淋濕半點的少年,從路等燈光籠罩范圍之外的黑暗裡竄出,輕巧地落在幾人面前,似笑非笑地瞧著他們,又看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陳,“不跑了?”
“不管怎樣都跑不掉,再跑又什麼意義?”見身邊幾個手下竟嚇的不敢出聲,穆哥苦笑,只好站出來說道,“不知道您為什麼一定要追殺我們?像您這樣的高手,我們從來都不敢招惹,自問和您無冤無仇,為什麼不放我們一馬呢?”
這已經是在求饒了,另外幾人也希冀地看向少年,無論如何,他們還沒活夠,還不想死,當自知打不過又逃不掉的時候,求饒似乎是最正確也是唯一的選擇,至於尊嚴之類的東西,在生命面前,它什麼都不是。
少年偏頭打量了他們幾眼,隨後在幾人哀求的目光中,搖搖頭:“我也很難過……如果在我找到你們之前,你們已經拖離黑道,安安分分做人的話,現在的所有事都不會發生,要怨,只能怨你們當初走錯了路。”
“你的意思是……你追殺我們,只是因為我們混黑社會?”穆哥不可置信地問道,從開始到前一刻,他一直都在不斷回憶,自己等人是做了什麼事,會惹怒這樣一個高手來追殺,關於黑吃黑、買凶暗殺之類的念頭,一直在腦海裡徘徊,按照他認為,能出動這樣的高手,一定很重大的原因,但他從來都沒想過,真正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們混了黑社會!
玩誰呢這是!
就因為混了黑社會,他就要把他們殺掉?他以為他是誰,郭靖還是黃藥師啊?他以為自己這些人,都是泥捏的麼?
一時間,種種屈辱感沖入腦海,站在他旁邊,希冀等待的幾人,更是有種被耍弄的感覺,一個滿身肌肉腱子的光頭已經忍不住爆發了,猛地怒喝一聲:“媽的,這混蛋是耍我們玩呢,跟他拼了。”
話音未落,他身上的肌肉“繃繃”膨脹起來,仿佛肉山一樣,往前搶出一步,揚起沙鍋大的拳頭就向少年砸去。
“肌肉強化……一個多月前,我也遇到過一個人使用這能力,不過,他可比你強太多了!”
淡淡的聲音中,站在路燈下的大男孩,隨來的拳頭,身子在那巨力作用下動都不動,另一只手手腕一轉,掌中已多柄鋸齒刀,刀鋒朝上,伸入光頭胯下往上一拖!
“噗!”
站在光頭身後,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上的三人,駭然看到,光頭那壯碩如肉山一般的身軀,忽然自下而上浮起一條血線,隨後血線越擴越大,越拉越長,燈光裡光頭的背影在劇烈顫抖,幾個呼吸後,突然分作兩片,斜斜倒進泥水,隨著暴雨傾瀉,被積水淹沒一半的兩片殘肢,還在微微抽搐。
只一擊,又死一個。
穆哥驚恐絕望的似乎呼吸都成了奢望,在他呆滯的目光中,一刀鋸開光頭的少年,拖著已被雨水洗刷干淨的刀片,緩步上前,微笑道:“該你們了。”
於是,陰暗的甬道裡,陡然響起數聲慘嘶,然而那嘶鳴卻被磅礡雨聲遮蓋,只傳出甬道口,便淹沒在一片嘩啦啦的聲音中,被路燈橙黃光芒投射,斜斜拉長,一直拖到甬道口的幾條細長影子,和著那慘嘶,瘋狂地扭動掙扎著,然後突然便有一個部位掉落,消失,泊泊血液混雜在黑色泥水裡,流出甬道口,仿佛一條暗紅小溪,沿著蜿蜒的途徑,漸漸被沖刷稀釋,變得淡紅,變得透明,慢慢與周遭的雨水並無兩樣,一切痕跡,都在水流的沖刷下,消弭於無形……
……
外人不可看到的視覺裡,放射著光芒的“手機”回到體內,單調的黑白視野重新爬上顏色,不多時,一股暖流便在體內緩緩擴散,化作經驗值,將當前等級的進度條又推進了一些。
“還差12,就到16級了。”
看著屬性面板上,代表經驗的進度條,林同書吸吸鼻子,有點不滿意。
自從那天放跑黑熊,待毒素解除,裝作高深莫測模樣,將妹妹和陳若若,以及他父親都帶回家之後,他就開始在這個城市瘋狂的打怪升級,面對一個組織的壓力,讓他再也沒那麼多顧忌,不斷的四處挑釁,不但找小混混、黑社會麻煩,若運氣好碰見從事黑道的進化者,也不放過。
劇情任務、循環任務、日常任務,他就像一台暴走的收割機,無論任務獎勵多少,全部接下,無論進化者等階高低,除非根本沒勝算,否則即便肉再少也不放過,一條條人命在他手下消亡,化成經驗、道具、功德值乃至金幣,被他收進腰包。
他不知道黑熊所屬的組織,什麼時候會派人來,會派來多少力量,那種隨時有可能遭遇襲擊,丟掉性命的壓力,令他半點都不敢懈怠,每天就仿佛被催眠一樣,只是殺壞人,做任務,得獎勵,然後提升等級、技能。
瘋狂的掌握力量,為隨時都會到來的危機做准備。
一個多星期下來,通過這瘋了一樣的殺戮,他的等級前所未有的暴漲,精神力進入2星(三階上位),2立方的背包裡也鋪了一層金燦燦的金幣,甚至還吸收了幾個與自己很相配的異能,連很少見的“立方石”也攢了幾枚,擴充背包之余,還在家附近立了一座“倉庫”。
如此豐厚的收獲,殺戮也自然狂野,伴隨著這殺戮,整個申城進化者圈子裡,人人自危,誰都不敢肯定下一刻那瘋狂的屠刀會不會落在自己頭上。
連來申城調查異能物品的特事局,在這壓力下也不得不放棄調查,轉而開始搜索全城,希望找到那個目無法紀的殺人狂。
但這些林同書一概不管,雖然那天眼睜睜看著黑熊逃走,他發狠說萬一擋不住,就買商城裡的藥水,勾引特事局和醒獅來給自己當保鏢,可那也只是說說狠話罷了,他從未想過把商城裡的東西給任何組織,那是他最大的底牌,也是最大的優勢。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暴lou給一個組織知道,已經很頭疼了,再讓別的組織知道,他難以想象自己最後會有什麼下場。
如此,既然不能別人,唯一依的就只有自己了,以前沒這麼瘋狂,是因為他並非戰爭瘋子、殺人狂,他也想安安穩穩的過生活,練練拳,打打小怪獸,偶爾行俠仗義一回當作生活調劑,安分的做自己的好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攪得滿城風雨,一旦暴lou,立刻就會成為地下世界公敵。
但他顧不了那許多了,如果不想自己死,不想妹妹、白白,甚至陳家父女死掉,他就必須在短時間內強大起來,獲得能夠與對方抗衡的實力,為了這個目標,那些走入歧途的家伙們,只能委屈一下,當一回提供經驗值的人形怪。
可即便如此瘋狂的殺戮,如此豐厚的收獲,依舊令林同書感覺不滿意,他的消息來源渠道太狹窄了,殺的進化者都是圈子裡實力低下的邊緣人士,因為實力低,任務評價就低,就算觸發了“善惡對抗”這樣高回報的任務,所獲得的經驗值或靈魂能量也不多,隨著他實力越來越強,提升的也越來越少。
查看一下背包裡又多了些的金幣,少年皺起眉頭,“這樣小打小鬧不是辦法,只有抓到大魚,吃起來才夠分量啊……可是,到哪兒找大魚呢?”
他很苦惱,到目前為止,他對進化者圈子了解的依舊不多,主要是身邊接觸的人,無論郁宏還是洛紫嫣,都屬於國家機關人員,他們不會向他透lou進化者圈子裡,某些充滿了黑暗色彩的信息。
“不知道地下世界有沒有哪個組織是專門販賣情報的,如果有的話,又該怎麼找?難道去酒吧打聽?”林同書抓抓頭,想起某些電影提到過,似乎有人是以專門販賣情報為生,相信進化者這種人應該也有,如果能找到他們,從他們手裡買情報的話,就不用這樣苦惱了。
反正最近殺了不少人,雖然沒刻意追求,但有時碰到黑道交易順手劫富濟貧,倒也使他身家豐厚不了少。
嗯,買點情報不花什麼錢吧?
樂觀的想著,他悠然出了甬道,身後路燈燈柱下,幾個大大的黑色塑料袋,鼓囊囊地立在那裡,等明天環衛工打掃發現它的時候,本地報紙又會用大大的標題,感歎某個連環殺人狂再度出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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