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喜歡哥哥,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就像喜歡爸爸、媽媽,以及家裡那群很疼愛她的傭人一樣那麼喜歡。
可是,有些時候她卻覺得自己對哥哥的那種喜歡,隱隱約約的又跟喜歡其他人的那種喜歡不一樣。
「哥…」她呢喃出聲,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推開他,又或者是閉上雙眼,期待他接下來的舉動。
她的一聲呢喃,卻宛如一道響雷,打破了圍繞住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
凌寇看著她含著水氣的眼眸好半晌後,伸出一掌,慈愛地拍了拍她的頭頂,跟一般哥哥會對妹妹做的舉動 一樣。
「好了,你再怎麼撒嬌也沒有用,你非得追上現在學校的進度不可。」他用著與平常無異的溫和語氣跟她 說,手更拿過她的法文課本湊到她的鼻尖前。
楊鳳兒愣愣地瞪著他好一會兒,一陣不可名狀的惱怒席捲而來,她惱羞成怒地推開書本,緋紅著兩頰,跳 了起來。
「鳳兒?」
他困惑的表情,教她頓時有一種更加羞窘的感覺,她剛剛居然羞恥地期待自己的哥哥會吻她。
往後退了幾步,她再也待不下去地低吼出聲:「哥想要我考好成績是嗎?那好,我自己會讀,不用哥教我 !」吼完,瞪著他好幾秒,下一刻,她抓過桌上的幾本書,衝出了書房。
凌寇端坐在椅上,並沒有試圖追上去挽回她,他很清楚看到剛剛她眼中的期待,但他更清楚一旦他吻了下 去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他忍耐得太久,沒有把握能夠在嘗了她的甜味以後,還能抱著理智放開她。
她只有十六歲,還是一個小孩,根本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什麼叫做愛情。
他是很想在她還對愛情懵懂無知前將她牢牢抓住,可是,他卻更加地期待當有一天她愛上他時,那無與倫 比的喜悅。
現在他要做的,便是像以前那樣,若有似無的誘惑她,要她眼中放不進其他的男生,或者是男人 午休時,楊鳳兒沒有待在教室裡被一堆男生包圍著,而是拿著書本到圖書館裡找了一個較隱蔽的位置,開 始為了下星期的法語考試做準備。
可是這有點棘手,因為她太久沒有上課,一時之間也是無從入手,只能坐在椅上乾瞪著那奇奇怪怪的英文 字。
驀地,她身旁的那張空桌有人坐了下來,她狐疑地看了眼,因為這圖書館是鮮少有人來的。
學校裡的那些同學大部分都是有錢人的子女,他們的父母費煞了心思想要替他們鋪一條光明大道,好讓他 們將來一帆風順,因此他們大部分都有很有名的私人家教老師為他們課後補習,根本就不用來圖書館溫習。
就這一眼,她認出了那坐下的人是誰。
校園裡,只有一個人會戴那麼土的眼鏡,雖然身上的校服是燙得整整齊齊,可是一配上那副只會有阿公、 阿嬤的年代才會出現的老土眼鏡,還有梳那種不像這個世代的人會梳的瀏海髮型,他怎麼看起來都是一副拙斃 的模樣。
那是莫言。
雖然和他不是同一個班級,但她之所以會聽過他的大名,知道他的存在,是因為莫言是校內的資優生,他 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孩,能進入這所學校,靠的是他的天分以及努力,拿到學校的獎學金才可以進來的。
她看著他心無旁騖地打開法文課本,然後在一本已經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上,再記下更多他認為有用的 句型以及文法。
看著那端正的字,楊鳳兒覺得她來這圖書館真的是來對了。
伸出潔白纖細的手指在對方肩頭上戳了戳,她對著那轉過頭來的大男生揚開一抹大大的笑容,「你好,莫 同學。」
抬了抬眼鏡,莫言透過厚重的瀏海,打量著眼前這個妨礙他溫習的明朗女生,「有事?」
他的嗓音是低沉的男中音,聽起來舒服極了。
「有,有一件事想要問問你。」她將原本自己桌上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全挪到他的桌上,佔去原本空了 一半的位置。
默默地看著她忙碌著,莫言絲毫幫忙的意願也沒有,因為他有過太多的經驗,在這所貴族學校裡,他的主 動幫忙並不代表會得到人家的一聲道謝,甚至可能會引來一陣的指控以及責罵。
將所有東西都擺好後,她翻開讓自己一個頭兩個大的法語課本,推至他面前。
莫言看了眼那潔白如新的課本,上頭不但沒有被人寫過任何的字,甚至連用筆劃下重點的地方也沒有,一 整本好像是剛剛新買回來似的。
「事情是這樣的,請問你有沒有興趣賺點家教費?」她掛著笑臉問著,好怕會被他拒絕。
「你要一個你完全陌生的人來當你的家教,你就不怕有什麼危險嗎?」莫言沒有立即回答她,反倒是慢慢 地扔出一個問題,「你不怕我是貪圖你家裡有什麼,又或者是對你意圖不軌嗎?」在溫室中長大的千金小姐, 全都是這麼沒大腦的嗎?
聞言,楊鳳兒連一絲絲的不悅都沒有,反而唇邊的笑容更深,「你能說出這些話來,而不是立即答應我, 就已經給了我答案,不是嗎?」她不問反答。
莫言看著眼前已經勢在必行的少女,知道他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餘地。
無聲地歎息出聲,他拿過她手上的書,先替她畫了課本的重點,而後徐徐地為她解說那沉悶又繁複的法文 句型。
好不容易解決了研究室的問題,凌寇開著車,回到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回來過的家,甫走進大門,他馬 上問著上前替他接過外套的老管家:「鳳兒回來了嗎?」
財叔臉上閃過一抹的為難,忐忑著該不該告訴眼前的青年。
「財叔?」凌寇敏銳地觀察到老管家臉上一閃而過的異色,「是鳳兒有什麼事嗎?」
「呃,不是,小姐現在在書房裡。」
「書房?」難得楊鳳兒居然會自動自覺的待在書房裡,凌寇有點訝異,「我上去看看。」
「呃,少爺,請等等。」不料,財叔竟然擋在凌寇的前方,阻止了他走上樓的步代,「小姐在溫習。」
老管家從不會阻止凌寇去看楊鳳兒的,但這一回,老管家卻一再地阻止,明顯就是有事瞞著他。
「財叔?」他挑眉。
清楚自己是瞞不下去了,深吸口氣,財叔決定一次將所有的事和盤托出:「小姐跟學校裡的一個男同學在 書房裡溫習,並吩咐過我們不能上去打擾他們。」語畢,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凌寇的臉,觀察著凌寇臉上的表情 。
凌寇的臉色沒有改變,只是淡淡地輕問:「男同學?」
「對,好像是學長,書讀得很好,是拿獎學金的,不過樣子很土,雖然個子是挺高的,不過小姐應該不會 喜歡他…哎!」叨叨念著的財叔,慢了半拍才發現自己越講越誤導,多說多錯。
凌寇沒有理會他的話,逕自地越過他,抬步走上二樓的書房,走到書房門前,抬起的手還沒有敲下去,書 房內倒是先響起楊鳳兒如鈴的笑聲,穿透過厚重的門板,傳進他的耳中。
凌寇的手,緊握成拳。
楊鳳兒從未對著家人以外的人,笑得如此毫無芥蒂,書房內的那個男生,居然可以讓她笑得這麼高興。
怦怦跳動的心,忽地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還是以那種要將他的心捏碎的可怕 力道。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抬起的手再也無法敲下去,甚至沒有辦法站在原地聽著她越來越大聲的笑聲,腳跟一 旋,他轉身離開書房門前,離開二樓,離開了大宅。
沒有察覺門外的事,書房內的楊鳳兒拿著剛剛逼著莫言畫出來的畫,笑個不停。
經過幾天的相處,她發現莫言眼中根本就只有書,沒有其他,他不像其他男生一樣,不是垂涎著她的臉, 也不是想藉著她得到任何的好處,基於這些理由,楊鳳兒便二話不說的決定要交這個朋友。
「嘖嘖嘖,莫言,你真覺得你這是畫?」她還沒有見過一個比他更不會畫畫的人了,一幅簡單得連幼稚園 娃娃都可以畫出來的小屋加一棵樹,他都可以畫得那麼慘不忍睹。
好好的一棟房子,他可以畫成危樓,一棵樹更是畫得好像被人家攔腰砍斷似的,教她笑得停不下來。
面對如此猖獗的嘲笑聲,莫言的反應只是默默地抬了抬眼鏡。
「真是的,你到底有沒有其他的表情,這樣你要怎麼去找女朋友?你呀,真該向我哥好好學習學習,女生 最喜歡溫柔的男生了。」叉著腰,她像個大姐頭一樣訓著無知的「小弟」。
「你喜歡你哥?」這個問題他已經想問很久了,因為每一次的對話之中,他總能從她的口中聽到她哥哥的 事跡,說真的,聽多了還真是膩,活脫脫的是一個兄控。
楊鳳兒笑臉一僵,「你說那什麼話,你會討厭你妹嗎?你會不喜歡你爸媽嗎?你不是很聰明嗎,怎麼會問 這種沒腦袋的白目問題?」
莫言發現,只要是惱羞成怒,楊鳳兒便會用一連串的反問或攻擊來掩飾自己,現在也不例外。
「你不姓凌。」
「我不姓凌是因為我跟媽媽姓好嗎?我媽媽是姓楊的。」這個問題,她已經回答了不下千次了,所以她完 全沒好氣。
她是姓楊沒錯,但是楊汝然的那個「楊」,又或者是其他人的「楊」姓,她並沒有清楚地說明,何況從莫 言看來,她根本就沒有一個地方是跟凌家夫婦相似的。
除了她那張臉稱得上過得去以外,凌家夫婦的溫文爾雅她哪裡有了?凌寇高人一等的智商她又哪裡有了? 不說出去,還會以為楊鳳兒是外頭撿回來養的孩子。
又或者,其實是有這個可能性?
打量著那個越來越不自在的少女,莫言深思著。
「算了算了,今天我也沒有心情上課了。」因為聽財叔說凌寇今天會回家,整整一個星期沒見著他,其實 她也很想他。
「你把東西收一收,回你家去,又或者滾到你好兄弟那邊去吧。」
莫言一怔,才幾天她就已經連他有一個好「兄弟」的事也知道了。
說她蠢,其實她的觀察能力比誰都強;說她聰明,卻偶爾有一些明明看得到的事,她居然可以自動跳過, 不過那些事不是由他這個局外人來多嘴的。
將東西收好,莫言在財叔的護送下離開凌家,臨走前,他發現財叔臉上的一抹異色…是什麼事呢?
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坐在床沿上的楊鳳兒一邊分神地看了眼牆上的掛鐘,一邊看著閉闔的房門。
她從趕走了莫言後就開始等著凌寇回來,一直等到現在,他卻還是沒有回來,方纔她有聽到財叔說他下午 時曾經有回來過,不過只待了一陣子又出門了。
「是不是研究室裡有什麼突發事情要哥去處理?」她盯著門,喃喃地問著。
時間流逝,她待在凌寇的房間很長很長的時間,看在時鐘上的時針由7走到11,漫長的等待讓她漸漸有了 睏意,眼皮也越來越沉重。
只是,冷不防響起的一聲雷響,將她從昏沈的睡意中驚醒過來,她帶了點懼意地走近窗戶,撩開垂落的窗 簾,豆大的雨點一顆顆的打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的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