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翹起,合上了眼。
溫熱的手指自她的衣領間滑落,一路往下,肌膚驀然接觸到冰涼的空氣,讓她冷得幾乎起顫。緊跟著,暖氣又迅速地包圍住她全身四肢。
她的嘴唇被溫暖的柔軟堵住,略燙的汁液自她嘴角溢出,滑下她的心□。
每當此時,有力的指腹追隨著這些汁液抹去,在她心□處略停後才移去。
一次又一次。睡睡醒醒中她反覆被餵著什麼,喂到後來有幾次,汁液喂完後,她的唇又被輕輕碰觸著,卻不是在餵她。
迷糊間,她想起林明遠吻她時的不過爾爾……現在仍然是不過爾爾……如果頁要說什麼喜歡,那應該是唇上的暖和……
……所以現在是春夢?
「姬憐憐。你真是一個蠢蛋。」
不是春夢!
……
姬憐憐倏地張開眼
昏暗的室內延續著夢境裡的無聲,令人分不清現在是現實還是夢境。
下一刻,安靜被打破,何水兒進入她的眼簾,嘴上嘟囔「……現在我是幫著照料姬師姐,但我決定向著趙師姐了,這點等姬師姐清醒後可是要說明的。」
「……你在跟誰說話?」姬憐憐一開□,沙啞無力。
「啊!」何水兒驚叫一聲,」驚喜道:[姬師姐。你終於醒啦,你嚇壞我了……我在跟……」她看向床頭後面,明顯愣了下,接著道:「在跟我自己說話……不是有一句成語對牛彈琴嗎?我屬牛啊。對不?」
「那叫自言自語,別讓我混亂。」姬憐憐合著目,又喘了□氣。
「我很累很痛,動不了……」
「沒事沒事,」何水兒安慰她:「姬師姐你沒被打殘,多休息就能活蹦亂跳的。不是我說你啊,你這身骨是不是太弱了,我肯定三天就能原地復活了,你呢,都躺上半個月啦……」
姬憐憐費力地問:「這些天是你餵我藥的?辛苦你了。」
「不是啊,我只幫你上藥。哎呦,不是我要說,姬師姐,為了替你上藥,我身上都是臭藥味耶。」她充滿抱怨。
「嗯?那你剛才在跟誰說話?」
「不就是……」她慢半拍驚覺這是在套話,姬憐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呵呵,不就是姬大夫嗎?姬師姐醒了,姬大夫快來看看啊,老站在那做什麼?」她指著床頭後面。
床頭後面正是門□,以屏風相隔開來,
剛推門而入的姬連聞言,連忙湊過來坐在床緣。
「姬姑娘,你醒了就好,沒事了。」說到最後,他聲音略略沙啞。
「……你們之中,誰在罵姬憐憐就是一個蠢蛋的?」
姬連失笑道:「怎麼可能有人罵你蠢蛋呢?姬姑娘,你一定是作夢,這十五日你連醒來一次都沒有,就算有人罵你,你也是聽不見的。現在,只要養好傷,你就能生龍活虎了。」他抬眼看向她床頭後面,忽覺靴上用了力,正是何水兒不動聲色用力踩了他。
他下意識地看向姬憐憐,姬憐憐正面容無波地盯著他。
「……這個,我去涂藥膏了。」他覺得還是不要摻合到青門內戰去吧。
何水兒跟她解釋道:「姬師姐,你內外傷都有。內傷姬大夫冶不了,這藥也是外面大夫開的。姬大夫有詭異的堅持,外面的藥一律要經過他的眼確認才行。誰這麼無聊會下毒害人啊?吃飽沒事幹嗎?」
「防人之心不可無。」姬連說道,將涂上藥膏的傷布小心遞給何水兒,故作自然道:「我收拾藥渣,包紮就交給你了。」
「姬大夫,這話天天說你累不累啊,那種藥渣我才不要收呢。你去吧,我挑這簡單的活兒做。」
姬連頓了一會兒,看著何水兒比他還自然的言行。真的,若不是姬憐憐的暗示,他從沒發現青門弟子已看穿他,偏如今一對比,何水兒確實處處讓他迴避任何會看見姬憐憐肌膚的機會,舉止自然到一切就是那麼順勢而為。沒有半點演戲的痕跡。
他雖以青山為家,但對這些生長在青山上的女子能否自保一直有所存疑;偶爾會想,也許有一天,這些長年待在山上的女人有了絕頂功夫,也會因為單純。不解世事而被這個世間的卑鄙無恥給害了,到那時,他再尋第三個家也不知尋不尋得到,是否能重新習慣新的生活等,現在他……
突然間,姬連對上姬憐憐的大眼。姬憐憐面色雪白,神情萎靡,慢慢朝他眨了眨眼,彷彿在說:「姬大夫,你確定要看嗎」。他耳根略紅,趕緊背過身去。
「……著實你們都很好……」姬連輕聲道。
「什麼?」何水兒頭也不回,忙著包紮。
「你們說,將來會星誰當掌門呢?」
「這還用說,當然是我們的趟師姐啊!姬師姐,對不起啦!我決定支持趙師姐了,那天她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相較之下你太弱了……」
嘶的一聲,姬憐憐悶聲慘叫。她痛得滿面冷汗,咬開切齒道:「何師妹,你要對趙師姐拍馬屁,也不必這樣整我,這麼用力要我死嗎?」她喘得要命,惱怒得要命。
「被你發現我拍馬屁啦,但我……我真的沒有要整你。真……」何水兒又下意識地往床後頭看一眼。
姬憐憐沒有回頭。她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麼,悶著聲說:「我也覺得趙師姐當掌門,是青門之幸。你不必趁機表真心。趙師姐,我就是不明白,你幹嘛躲在我後面?是來套我的真心話嗎?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我就打算在青門裡混吃等死了,何況你為救我力抗趙捨,多少師姐妹都看見,掌門之位已非你莫屬了。」
語畢,姬憐憐動也不動。
一抹青袍出現在姬憐憐眼角時,她內心輕輕歎了□氣,無法控制地生起失望。原來,真的星春夢啊……
有句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想來她認為不過爾爾的東西在她心裡其實是很渴望的,但這也沒有辦法啊,她這樣告訴著自己。想如以往的振作起來,卻生不起勁來,現在她只想埋頭再睡上一覺
睡到天翻地覆,或許在夢境裡,還是有人會罵她蠢蛋,但她不介意;夢境只有她一人,不會有人知道她真的是蠢蛋。
青袍的主人果然就是趙靈娃。她拉過凳子坐在床邊,溫柔笑道:「姬師妹,你總算醒來了,這十五日我日日夜夜擔心你……」
「趙師姐,有話就直說了吧,如果因為姬大夫跟何師妹在,有話不方便說的話,就請他們先出去吧。我很累很痛,想快些休息。」
趙靈娃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笑道:「何師妹,姬大夫,你們先出去吧,我與姬師妹再說幾句。」
姬連經過趙靈娃身後時,趙靈娃看著姬憐憐,開□:「將來我當掌門,只要藥廬在的一日,就永遠歡迎姬大夫。」
「多謝趙姑娘心意。」姬連承認通:「我確有永遠留下的意思。」
「以後諸多地方還要麻煩姬大夫了。其實,從—開始,青門的衣袍本來就是不分男女的,女子穿,男子也行,只是近年都是女弟子,外人就以為這一身衣袍就是青門女子裝束,將來姬大夫成婚生子,兒子、孫兒要來藥廬也是行的。」
這分是在暗示他,如果要在青門恢復男子名聲也是行的,身正不怕影子斜,青門並不怕外人指點。姬連低聲道了謝,只看姬憐憐一眼,就出了房門。姬憐憐閉上眼,輕輕哼了一聲。
「趟師姐倒是賣了個好。」
趙靈娃不諱言她就是愛做人情愛得不得了,讓青門所有的人都依賴她、臣服於她,外人她還不稀罕呢。
「當日我沒把趙捨殺死。」
姬憐憐猛地瞪向她,甚至要坐起來,但傷□一扯,她痛得又倒了下去。
「你沒將他殺死,那現在他……」
趙靈娃也不拖拖拉拉,直接說道:「這裡是天罡派的地盤,怎能殺人?」
「趙捨都能殺我了,為何不能殺人?」
趙靈娃上上下下打量她。「姬師妹,莫怪師傅從未在嘴上提過你,她老人家第一眼就看穿了你的本性吧。沒下過山幾次,也沒見過殺人。居然心理上夠狠。大將之才啊,嗯?」
我這都是讓趙師姐給磨出來的。」姬憐憐冷笑。
「我就想窩在青門無憂無愁過一生,掌門什麼見鬼的位置,勞碌命的人才幹得起,我偏不愛。你都已經知道我內功全無了,與你爭不起了,你還想怎樣?」
「我想怎樣?我倒想問你想怎樣。沒有內功就想跟趙捨那種人來生死鬥,你純粹找死!你想當我趙靈娃的恥辱,你作夢!回去之後,你給我練內功!一日不練,你就別想出青門!」趙靈娃難得火大,轉眼她又是一副祥和之貌。
「姬師妹,你要明白我是為你好。」
姬憐憐已經習慣她的變臉。趙靈娃本來就不是慈眉善目的人,一撐就撐了二十年,實屬不易。姬憐憐遲疑片刻,盡量冷靜地問:「那我表哥呢?他人呢?已經安全離開這城了吧?」
趙靈娃彷彿沒有聽見,繼續說道:「這裡是天罡派的地盤,那日我與趙捨對上十來招,天罡派的袁重來了,所以,和解了。」面對姬憐憐的瞪視,她攤攤手。
「不能不賣天罡派面子,也必須和解。天罡派裡有弟子來自京城,趙捨也與朝廷有關聯,此次正是來助聲勢的。現在的青門算什麼?不和解,就等著散吧。」
姬憐憐咬牙,明白趙靈娃這話不假。趙靈娃適合當掌門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從不看高青門,也不看輕青門,該委曲求全時絕不會不肯。
「那我表哥他……」她聲音微顫。早知道。怎樣也要拼著清醒的……
「老天有眼,在你醒來的前一天,也就是昨天,趙捨殺了人,那個人,正是朝廷官員,姓文,他臨死前用簪子在趙捨身上劃了道小傷□,趙捨來不及逃出房門,僅走七步就倒地而亡。」
前後的落差讓姬憐憐目瞪□呆。
「……簪子?」
「就是女人用的簪子。據說是近年大戶干金喜歡用來防身的簪子,已經身從首飾樓裡證實是這姓文的官員私買的;只是買時簪子中空,未放毒藥,想來是那姓文的身行抹了毒藥。」趙靈娃不無感慨。
「趙捨武功不弱,未到最後,我不能確定自己與他誰贏誰輸,哪知,一個計策就這麼輕易……」她一頓,對上姬憐憐懷疑的目光。
「什麼計策?」趙靈娃忽而輕笑。
「姬師妹,你道,學了一輩子的武,與動了一輩子的腦,到最後,誰強些?」
「當然是動腦的人強些。」姬憐憐毫不考慮地說出□。因為她追尋聰明兩個字太久了,那對她而言,是遙不可及的,自然嚮往。
趙靈娃嗤之以鼻,她突然湊近姬憐憐。
「你喜歡你表哥嗎?」
「……什麼喜不喜歡。不就是表哥嗎?」姬憐憐淡淡說著。
趙靈娃揮揮衣袖,似笑非笑。「你九歲入青門,嘴裡提到的故人唯有你表哥。林明遠才高八斗,林明遠聰明伶俐,林明遠無所不能……我們聽著,都在想,這人真有這麼好?聽了十年,總算能一睹風采……原來是個貪官啊,你嘴裡滿□林明遠的好,到頭來只是個貪官啊……」
姬憐憐悶著聲說道:「人總有走錯路的時候,我表哥只是太聰明,看到的路太多了,不小心選錯路了,他遲早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