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縣城外十五里處的落雁山素以名貴藥材聞名,滿山遍野儘是珍稀花草,百年蔘、千年何首烏皆是特產,引人前往。
落雁山說高不高,約莫三千尺,怪石嶙峋,體力佳者一天來回不成問題。
不過說低也不算低,沒點體力的人通常走到一半便汗水淋漓,氣喘如牛,中途放棄入山尋寶的打算而折返。
畢竟此山終年煙嵐繚繞,晨起便白霧靄靄,視線不明難辨方向,而且霧濃則苔生,山路崎嶇不平又滑溜,一個不留神墜落山谷的人比比皆是。
落雁山山不高卻危險重重,即使是長年久居於此的人也不敢輕易入山,他們深知山中的最大危險不在兇猛野獸,而是氣象多變,迷霧中可是求助無門。
所以山裡的奇花異草才如此生機盎然,未經濫采而蓬勃茁壯,有些甚至得有百年壽。
「莫大夫、莫大夫,快來瞧瞧我家的小狗子,他頑皮,跑進山裡采漿果,被毒蛇咬了一口,嘴唇全發紫了……」
雲霧淡去的綠槐下有間茅草屋,小院子裡鋪曬著藥材,一篩一篩的鋪放在格子架上,幾隻小雞啄食著散落的草葉。
前院一目瞭然,就是竹編的圍籬,與柏木削平的板條以木釘嵌合成半人高的木門,無鎖,僅以籐結扣住,方便進出。
後方是兩明兩暗的屋子,一明室為廳堂,做為診療處,置有藥櫃和醫書。
另一明室則是主人的寢居,明亮寬敞,隔有花廳與內室,一張四方桌、兩張圓凳,桌上是簡樸的,一片繪有四季風光的屏風後是一張大床、少許的擺設和傢俱。
一暗房住著藥童,另一暗房則是有需要時讓重症者暫歇的地方。
「誰又在大呼小叫,我家公子看了一夜醫書,丑時才睡下,你們給我小聲點,別吵醒他。」
一名十一、二歲的小童氣呼呼地從灶身跑來,伸手攔住欲入醫廬的山野樵夫。
「點墨,不可無禮,醫者父母心,豈能見死不救。」一道溫潤嗓音如雪融後的清泉,徐緩輕揚。
「可他們一大早就讓人不得安寧,我是擔心你身子撐不住。」太累了是會生病的,公子昨夜咳了好幾聲。
「不礙事,我是大夫,自有分寸,倒是快快讓人進屋,會這麼早來,想必情況危急。」
一隻骨節分明,指尖溫潤的手撩開雲白石串起的簾幕,露出美玉一般的俊雅面容,月牙白衣衫襯托出不凡風姿,彷彿踏月而來的仙人。
那是一名男子,容貌卻更勝女子,星眉朗目,髮絲如墨,雙瞳如深潭,熠熠生輝,鼻樑高挺透著一絲風骨,唇薄如翼。
只是,臉色稍嫌蒼白,眼下有著暗影,看似病氣入體,又似疲憊過度,精神不濟。
「是是是,公子菩薩心腸老見不得人受苦,就是不曉得多顧著自己一些。」點墨嘀咕不休,不情不願的放人進來。
幾個穿著粗衣草鞋的大漢抬著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入內,神色慌張地喊著大夫救命,只差沒下跪磕頭。
方圓幾百里內,無人不知神醫莫大夫,據說他醫術之高明能起死人、肉白骨,只要一息尚存,鮮少有他救不活的人,因此求醫者眾,有的甚至不惜千里而來,只為那渺茫的希冀。
但大多數人只知神醫姓「莫」,不知其名,仍是無礙求醫者的口耳相傳。只不過……此莫非彼陌,知道者,真的少之極少。
「莫大夫,我兒還有沒有救?我看他出氣多入氣少,只怕……」中年漢子用袖一抹淚,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別慌,且讓我瞧上一瞧。」陌千臾潤指一搭,先把脈。
望、聞、問、切,行醫四要,他一診脈息微弱,入毒已深,隨即翻眸查看,以指觸及體膚,一指按往心口兩脈門。
患者左小腿處有一明顯的牙印,週遭肌膚開始泛黑腫脹,微腥的氣味由傷處漫出,毒素已侵入內腑,身軀漸成僵直。
事不宜遲,燒紅的柳葉刀劃下,膿液伴隨黑血流出,難聞的腥臭味也迅速蔓延開來,味如棄置多日的死魚,聞者掩鼻。
但陌千臾似乎不受影響,僅眉頭微微一蹙,手邊的動作不曾停頓,一邊放血,一邊喂患者大量的水,再佐以祛毒藥丸。
「大夫,我家小狗子他……」
「是被七星蛇所咬,其毒甚劇,輕則殘疾,重則喪命。」這是落雁山才有的罕見毒物。
「什麼,那小狗子不是沒救了?」他的兒呀!
「王大叔,你先別急,小狗子並非無藥可救,等我將毒排出,再喝上幾天湯藥便無事。」天生萬物一物克一物,有毒就有解。
「真的嗎?我家小狗子有救?」老天保佑呀!沒要了他兒子的命。
陌千臾面露淺笑的下針。「山象難測,別叫他再進山了,為了小利枉送性命實在不值。」
「這……貼補家用嘛,聽說有人瞧見手臂粗的蔘娃在林間跑跳,小狗子才想去試試運氣。」一株百年蔘賣價不菲,夠一家七口享幾年好福。
什麼采漿果誤遭蛇吻,根本是謊言連篇,明知落雁山是出名的有去無回,可為了一夕暴富,仍有不少不知死活的百姓想上山尋寶。
小狗子即是一例,他和許多入山者有相同的想法,自己不會那麼倒楣,既然手無縛雞之力的莫大夫都能安然無恙行走山腹,世居此地的自己又怎會出事?
殊不知,太過自信往往淪為致命傷,以為熟稔的山區反而掉以輕心,要是落雁山能如此輕易來去,豈會讓人往往都無功而返。
「再試就沒命了,我家公子不是叮囑了,要入山一定要等霧散,而且申時一到立即離山,不可逗留,霧如魍魎,縹緲無蹤,再熟悉山勢的人也會迷失其中。」點墨忍不住罵人。他最看不慣這些存心找死的蠢材,還要勞累他家公子救治。
「我們也曉得危險,可米缸無米能怎麼辦,除了一拚哪有第二條路走。」一切都是為了養家餬口。
點墨年紀雖輕卻十分機靈,一下就聽出話中之意。「你們又想賴掉診金,想讓我家公子做白工是不是?」
王大叔漲紅臉,支吾地看左看右,就是不敢往前看。「等我把柴賣了,我、我會來清……」
「你欠過一回又一回,我都數不清次數了,這回休想再賴掉。」當真以為他不知道,明明有錢卻老是叫窮,懷裡兜著銀兩到花樓去撒當大爺。
「我……我……」王大叔滿臉羞愧,幾錠碎銀緊抓不放,心裡想的是春花樓的小翠。
「點墨,不得為難王大叔,人生在世,難免有手頭上不方便的時候。王大叔,我這裡有張藥方,你到城裡照單抓藥,一日煎三帖,三碗水煎成一碗,早、中、晚服用,如此七日便可清除體內餘毒。」陌千臾清嗓如珠,溫潤醇厚。
王大叔一怔。「不是一向由莫大夫配藥,我們帶回去煎服即可?」
他烏瞳含笑,璀璨生彩。「近日有事,沒能上山採藥,故而藥材不齊,無法配藥。」
「是這樣嗎?不是因為我沒付診金……」他有些遲疑的問。
「你想多了,王大叔,都是認識幾年的老鄰居,我還會誑你不成。」真是藥材短缺,無能為力。
看他一臉歉意,原本想佔便宜的王大叔面上一訕,悻悻然和幾個親戚又把兒子抬回去,小狗子的臉色大為好轉。
像王大叔這種連藥錢都想省的人不在少數,不過如他一樣厚臉皮的卻不多,多少還是會付點診金,順便偷看大夫的絕世風采。
「公子,他們明明訛人嘛!哪有看病不付錢的道理,多來幾個這樣的無賴,我們就要喝西北風了。」他還在發育,不多吃些會長不高。
陌千臾好笑的望望滿嘴埋怨的藥童。「我讓你餓著了?」
點墨臉紅,不好意思地一吐舌。「我說說而已嘛,公子當我渾小子發牢騷。」
「真要吃不了苦我也不勉強,人各有志,送你返鄉的盤纏還有。」他打趣的揶揄。
「別!公子別趕我,我舌長嘴貧說錯話,以後不敢了,公子留我在身邊伺候,點墨感謝你的大恩大德。」他可不想再回到那個人吃人的地方,他一條小命禁不得折騰。
「還在這兒耍嘴皮,去燒火起灶,準備午膳。」他看一會醫書便可用膳。
「又是我?」點墨苦著一張臉,活似吞了十斤黃連。
「不然你要我下廚?」他一挑眉。
本來有一燒菜婦為主僕倆料理三餐,山蔬野菜倒還過得去,不求魚肉豐足,只要能果腹即可。
可婦人有一女年方十六,生得嬌俏可人,活潑大方,一日替受了風寒的母親來做飯,卻一眼愛上貌若潘安的莫大夫,從此糾纏不休。
逼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將婦人辭退,佯稱已有婚約在身,並避居他處月餘方才擺脫那名少女的癡纏。
但這下苦了不擅廚藝的主僕倆,燒焦鍋子是常有的事,半生不熟的魚肉還帶著血,一餐煮下來汗流浹背卻沒人敢入口,想再找個廚娘卻一直沒空入城,而且這地方離城遙遠,要請到人也不容易。
點墨頓了頓,一臉饞相地朝後院暗房望去。「姑娘的手藝不差,不妨……」
陌千臾一記栗爆往他腦門敲下。「她是病人,需要休養。」
「哪裡有病,我看她好好的……哎喲,公子,你別再敲我腦袋了,會把人敲笨的。」點墨抱頭鼠竄,邊跑邊嚷嚷。
「人笨一點好,太過聰慧只會自尋煩惱。」他雙手環胸,假意訓示。
「那公子你是笨還是聰明?」點墨揉著頭,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但求一愚。」陌千臾似有感觸的一哂,笑意縹緲。
「我看公子也是笨人,放著現成的大廚不用卻要啃炭喝餿,果真愚笨……啊!壽姑娘,你起身了。」小子滑溜,高聲一喊。
陌千臾舉起手正欲教訓口無遮攔的藥童,忽聞他一聲驚喊,當下受騙地往後一瞧。
「嘻,嘻,沒人。」公子果然不聰明,還笨得很。
「你這小子連我也糊弄,真不抽你幾下就要飛上天了。」連他也捉弄,太胡鬧了。
點墨嘻嘻哈哈地擠眉弄眼。「壽姑娘,我們要吃什麼?灶上有魚有肉,還有顆大白菜呢!」
「又想我上當,同樣招式用兩次可不管用了,小心我打得你滿頭包……」盡會調皮,不重尊卑。
「有魚就弄道五柳鮮魚,肉過油炸盤蒲棒裡脊,燒顆大白菜煨出油包菜卷、栗子扒白菜,再煮蒸丸子當湯,四菜一湯應該足夠。」人不多,簡單就好。
陌千臾面上一紅,微帶尷尬地回過頭,不遠處一抹淡藍身影令他心口一蕩。
壽姑娘失憶了,不記得自己是誰,因為她胸口掛了一塊藍玉壽字玉珮,所以才這麼稱呼她。
日前出外採藥的陌千臾無意間救了落難的她,當時她身上衣物有濃重的燒焦味,後腦有雷劈中的焦黑痕跡。
以常人來看,她必死無疑,畢竟被雷擊中的生還者幾乎是無。
可她有幸遇上妙手回春的莫神醫,用七七四十九根銀針封穴,以氣導氣運行週身,讓危在旦夕的人不致喪命。
唯一的後遺症是腦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家居何處,家裡有多少人,有無婚配。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復原得極快,原本以為她得臥床大半個月才可痊癒,沒想到不到三日光景便已清醒,傷處更神奇的只剩下粉色淡疤。
「壽姑娘,你還在療傷期間,實不該為我主僕倆操勞,下廚一事交由點墨打點即可。」陌千臾苦笑,為她的逞強而傷神。
她眉如柳葉,面似芙蓉,翦翦水眸宛若秋水,盈盈蕩漾著碧波水色。「我不想被毒死。」
呃……很實在的一句話,教人聞之汗顏。
「壽姑娘,我幫你生火,這張凳子你坐,可別累著了。」點墨比他家主子會做人,慇勤地顧前顧後,嘴巴甜得像抹了蜜。
灶台下的火燒得劈 作響,旺火熱鍋,把人熱得臉皮一陣燒灼。
「不用炒太多菜,我們不是很餓……」話還沒說完,肚皮不爭氣地發出聲音,陌千臾難為情的紅了耳根。
「不是很餓,是非常餓,壽姑娘,你可憐可憐我們,趕緊弄幾道菜填飽我和公子的肚皮,我們餓很久了……」快餓成前胸貼後背了。
「點墨!」陌千臾困窘的低喚一聲。
壽姑娘先看一眼滿臉垂涎的灰衣少年,再瞧瞧笑得無奈又愧疚的溫雅公子,淡漠的嘴角輕揚。
很淺很淺的笑,卻讓天地間一下子放晴似的,原本沉靜的芳容彷彿綻放的堇花,美得教人失神。
「餓不著你們。」
美人如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彷彿仙人般秋水為姿,不染纖塵。
但見她袖子一挽,素腕一露,有條不紊的去鱗,剖魚腹,一條鮮魚兩面劃了斜刀,以汾酒和鹽醃漬,放在灶台旁預備。
十指纖纖將臘肉、冬菇、冬筍切成絲,佐以姜、蔥、醬油、醋、糖、鹽和辣椒等調味料,魚中加蔥姜上籠蒸熟,約一刻鐘取出,再把臘肉、冬菇、冬筍絲加醬料放鍋中煮沸,最後以地瓜粉勾芡淋在魚上,一道五柳鮮魚便完成。
接著是蒲棒裡脊,取片瘦肉剁成肉末,加鹽、茴香、酒和蔥薑末,拌成肉餡,雞蛋打散。
把肉餡做成肉棒,插上竹籤,再一個個裹上麵粉,抹上蛋液,再沾一次麵粉下鍋油炸至金黃色……
行雲流水的手法看似簡單,翻鍋煎炒俐落起鍋,壽姑娘每個動作都流暢得教人訝異,口水直流的等著好菜上鍋。
但望著冒熱氣的菜餚,她卻有些困惑,雖然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曉得以前的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可她依稀有種印象自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從未有過下廚的經驗。
那麼,這幾道好菜是怎麼回事?好像雙手不自覺地動起來。
說不上的詭異她並未向任何人提及,拿起帕巾拭去手上的油膩,不作聲的將菜端上桌,趁著求診人未上門前,先餵飽看似餓了很久的主僕倆。
「呼!好吃、好吃,好久沒吃到這麼美味可口的菜餚,撐死也甘願……」
「少吃一口,瞧你的衣服快穿不下,少點貪嘴省下做新衣的銀子。」最入味的魚肚居然被一筷子夾走,他也想吃。
「公子,我還在發育耶!不多吃一點哪能替我爹娘添孫子,何況公子的診金足以讓小的買上幾百套新衣,你這時的小氣是為哪樁。」點墨眼明手快的搶過魚頭,又夾了蒲棒裡脊往碗裡擱,手裡貪心的舀湯,不怕燙地呼嚕呼嚕喝著。
「你……你留點菜給別人,別一個人吃光。」真是餓死鬼投胎,沒個分寸。
陌千臾將油包菜卷夾起,放進一隻空碗,再淋上點菜汁,推向面色淡然的壽姑娘面前。
看了他的舉動,吃得不亦樂乎的點墨才想起還有人沒吃,不好意思的吐吐舌,把夾菜的手放下,小口小口地吃著碗裡小山高的飯菜。
「我不餓,你們吃。」不知怎地,她不覺得餓,對葷菜的興致也不高。
「人是鐵,飯是鋼,哪能不進食,你的傷勢尚未好全,身子要養壯些,多少吃一點人才有體力。」她太瘦了,像隨時會隨風飄去的柳絮。
大夫的話不能不聽,句句是金玉良言。
蛾眉微顰,壽姑娘勉為其難地咬一口油包菜卷。「味道不錯。」
聞言,他失笑。「自個兒做的飯菜還不識口味嗎?鹹淡適中。」
「我沒做過。」她突然冒出一句。
「咦!沒做過?」頓了頓,他當下本能地將指腹搭上她腕間。「你想起什麼了嗎?」
看著他專注號脈的神情,她搖著頭。「這裡是空的,一片荒蕪。」
她指著頭,臉上並無太多起伏,連一般人失去記憶後的恐慌都沒有,說得直白點,她太鎮定了,甚至有些過於漠然,好像自己是何人一點也不在意,尋回記憶也好,就此遺忘也罷。
陌千臾不自在地咳了兩聲。「壽姑娘安心住下無妨,在下一定會盡力治好你的。」
「多謝陌大夫。」她淡淡頷首,算是少之極少知道神醫這真實少有姓氏之人。
瞧著她似雪嬌顏,他眼帶笑意地為她布菜。「又不是外人,何必客套,喊我一聲陌大哥便可。」
「不是外人難道是內人?」點墨咕噥著,慧黠的眼珠骨碌碌地轉著。
她羽睫輕掀,水眸盈盈。「這樣好嗎?不會惹人閒話?」
「行得正、坐得端,何怕惹人閒話,只是你畢竟是個姑娘家,才要你喊我一聲大哥,以免壞了你的名節。」他說得合情合理,不動聲色地等待她的反應。
名節她不放在心上,不過借住人家處,她不好拂其意。「好吧!那就謝謝陌大哥了。」
顯而易見的,陌千臾一雙墨瞳因她的順從而亮得出奇,嘴邊的笑揚得老高。
落腳落雁山已四年有餘,他從未想過要離開,這裡民風淳樸,遠離塵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很平實,不失為一處修身養性的桃花源。
以前他不覺有何不足,一早起來研習一會醫理,增長知識,辰時一過便有求診者陸續上門,看完病人稍事休息,午後上山採藥。
日復一日,沒有世俗的喧囂,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是他所追求的平靜生活。
可自從多了天仙般嬌客後,一切似乎有些不一樣,像潑墨山水畫上多了色彩,而他不討厭這種改變。
「……公子、公子,壽姑娘問你有沒有衣服要洗,她一併帶到溪邊洗淨。」點墨用力地推了幾下,把恍神中的主子推醒。
「嗄!什麼」猛一回神,他面色茫然。
「公子,你到底在發什麼呆?壽姑娘連喚了你好幾聲,你理都不理人。」真是的,原來公子也是好色之徒。
點墨很看不起自家主子的失常,認為太丟人了。
正了正色,陌千臾面容溫雅的開口,「不敢有勞姑娘,這點小事一向是點墨的工作,你可別攬著做,不然他會偷懶的。」
「不礙事,舉手之勞罷了。」她輕撫胸前的壽字藍玉,眸心輕漾。「是說,既然我都叫你一聲大哥,你也別姑娘姑娘的喊我,叫我阿壽就好。」
阿壽、阿壽,蟠桃園的桃子熟了耶!我們去偷摘一顆嚐嚐鮮……
忽地伴隨那嬌軟嗓音,活蹦亂跳的鵝黃身影閃過眼前,微微一怔的壽姑娘蹙眉著,想記起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但她捕捉不到任何影像,只隱約察覺「阿壽」應該是她的名字。
至於姓氏,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阿壽……」
聽著自己的名字被那溫潤如玉的男子喚出,阿壽眼中清澈的微泛一絲流光,有顆小石子在心中輕輕激起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