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凝望著月芽兒如一泓秋水般純淨的雙眸,繼續道:「還記得當初哥哥說的那番話麼?按照哥哥的謀劃,第一步,是月芽兒積攢足夠的名聲,第二步,憑著這名聲,拿著婚約去蘭州府告狀,將江南定下的婚事拖延下來,第三步,便是將我們愛情故事傳播開來,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在這故事中,哥哥有很多動人的故事,比如孤騎闖城,六百里連營設伏,還有感人至深的葬花吟,加上哥哥到西北剿匪的不凡經歷,可是月芽兒在這故事中卻是蒼白得很,沒有任何能夠感動人的地方,若是月芽兒能夠做到足夠多的善事,受到西北百姓的愛戴,那在這故事中,形象便豐滿了,哥哥便可借題發揮,替月芽兒量身打造各種感人的扶助孤弱、賑濟鄉鄰的小故事,一旦我們的愛情故事漸漸的傳播開去,越傳越廣,甚至有文人開始將我二人的故事編入野史,哥哥便進行第四步,請名動天下的山野大賢收月芽兒為義女。//WW 歡迎來到雲台書屋閱讀//給月芽兒一個清貴至極的身份。如此一來,我們便門當戶對,哥哥便趁機求得父親同意,娶了月芽兒。這園子還有兩萬兩銀子善款,是哥哥送給月芽兒的禮物。」
月芽兒靜靜的聽著蕭俊的敘說,大眼睛裡漸漸的噙滿了淚水,她真切的感受到了哥哥的一番良苦用心,哥哥身份顯貴,戰功赫赫,又生得英武不凡,卻一心一意的只想和自己這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擁有一個幸福的未來。
小姑娘暗自下了決心。語氣堅定的說道:「月芽兒一定會用心的經營好這座園子的,一定不會讓哥哥失望的。」
蕭俊揉了揉小丫頭烏黑的秀髮,笑著說道。「這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先讓文月和柳眉幫襯著你,人手若是不夠,可到城外新建的幾座庵寺中尋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尼,你三人仔細謀劃,城內空地極多,可多救助一些活不下去的孤弱進來。」
劉文月望著蕭俊落在月芽兒身上那溫暖的眼神,不由得一陣陣的失神,蕭俊對月芽兒的寵溺疼愛。著實令人羨慕嫉妒,她能夠感覺出來,蕭俊是一個十分細心體貼的好男人,只可惜。這份細心體貼並不屬於自己。
劉文月正出神的望著蕭俊,蕭俊卻忽然轉過頭來,衝著她說道:「文月姑娘,有一件事,需得勞煩你幫忙。這也是我要將你帶到西北的原因。」
劉文月聽蕭俊如此說,忙道:「老爺請講,文月一定會盡力去做的。」
蕭俊點了點頭道:「從明天開始,你和月芽兒分頭做善事。你二人長得極似,如果穿一樣的衣服。戴同樣的首飾,臉上的細微差別也用妝容修飾成一模一樣。語氣再相互模仿些,這樣一來百姓們便分辨不出來你二人,便會將你二人做的善事混淆在一起,你做善事會以為是月芽兒做的,同樣月芽兒做的善意也可能認為是你做的,這樣一來,無論是月芽兒,還是文月姑娘,都會得到雙倍的名聲。月芽兒積攢名聲的速度也會快上許多。」
文月聽聞蕭俊讓自己也跟著得到極好的名聲,臉上現出感動之色,應承道:「多謝老爺厚愛,文月會努力按照老爺要求的去做的。」
蕭俊卻是神色一整,轉身拍了拍柳眉的肩膀說道:「娘們,這善堂一旦建起來,必定有游手好閒之徒和好吃懶做的婦人前來討便宜,你就負責將這些人全部掃地出門,讓他們再也不敢隨意的過來滋事。」
柳眉頗為不滿的嘟囔道:「切,你拿懷中那個當寶兒,又是積名聲,又是為將來謀劃著想的,卻拿老娘當免費打手,月芽兒妹妹在前邊風風光光的,這背地裡得罪人、擦屁股的事兒卻都讓老娘來做,老娘特麼招誰惹誰了。」
蕭俊再次拍了拍柳眉的肩膀,「安撫」道:「無論是一個成功的男人,還是一個成功的女人,其背後總是需要有著一個墊背的女人的。」
初春二月,雖然天氣仍有幾分寒冷,卻已是萬物復甦的季節,隨著永昌縣衙、書院、縣學等各類設施被建造完畢,倉大吏、醫學、陰陽學、訓導、教諭等佐貳官吏也從蘭州陸續來到永昌任職,蕭俊派遣了兩名家人專門負責在蘭州打探官場上的消息,對這些人的情況倒也知道的不少,這幾個佐貳官吏中,專門司職教育的訓導和教諭,卻是讓蕭俊有著幾分的疑惑,這二人都是來自江南世家,其中一人和蕭俊還打過交道,就是那位當日百花爭研纏著雲柳兒不放的「遊船癡漢」蘇全,在去年董義軒之亂的時候,他和教諭李孝祥便已到了蘭州,因新城尚未建好,一直滯留在蘭州。大家族之間聯姻頻繁,這二人身後的世家和黃家可都是有些瓜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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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蕭俊送給了月芽兒慈月園之後,小丫頭就賣力的做起了慈善事業。
呂氏是一個苦命的人,幾年前全家被盜匪被害,她被擄走,後來被碾轉販賣到了涼州,城內一戶姓馬的商販見她有幾分姿色,收留了她,做了妾室,那商販的老婆生了四個女兒,卻始終生不出兒子來,呂氏倒也爭氣,雖然頭一胎也是女兒,但第二胎卻是生了個兒子,那姓馬的商販因此對她十分的寵愛,沒想到卻招來了大婦的妒恨,那大婦家也有些勢,仗勢將呂氏和女兒趕出了家門,卻將兒子留了下來自己撫養。那馬姓商販十分懼內,對呂氏被趕出家門亦是不聞不問。
呂氏孤苦無依,又身無分文,只好跪在門口哭了三天三夜,卻沒有得到絲毫憐憫,絕望之餘,正尋思著一頭撞死在這商販家的牆上,就算是死也要讓這些戶絕情寡義的人家沾幾日晦氣。卻忽然被一隻小手兒拉住了,呂氏抬頭望去,只見一位面容白淨清秀,儀態端莊嫻靜的少女出現了在眼前。這少女大約十五六歲年紀,舉止卻是十分的溫文爾雅,衝著呂氏溫聲詢問道:「這位大嫂,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呂氏正憋著一肚子委屈苦悶沒有地方追述,見有人主動上來詢問,立刻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這少女聽完,臉上現出憐憫之色,說道:「大嫂竟是如此命苦之人,為了那些薄情寡義之人而輕生,實在是不值得,若大嫂不嫌棄,小妹在永昌城內建了些民居,大嫂便搬到那裡去居住吧?小妹會幫大嫂找份幫工,雖然清苦些,但勉強也能度日。」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張絹布遞了過去:「大嫂若是同意,便拿著這憑據到城西的車行,那裡有專門通往永昌的馬車,會有車伕接送,到了那邊,自然會有人替你安排住處及一切。」
呂氏睜大了眼睛,幾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實,半晌之後才反應了過來,趕情這是遇到貴人了,連忙跪下拚命磕頭道:「小姐大恩大德,妾身沒齒難忘。」說完拉過來旁邊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急切的說道:「丫蛋兒,快過來給恩人叩頭。」
丫蛋兒卻忽然道:「娘親,丫蛋兒好餓。」
少女從懷中掏出一塊糕點心,塞到丫蛋兒手裡,大眼睛裡飽含著笑意說道:「小妹妹乖,吃了這個就不餓了。」
丫蛋兒眼睛一亮,一把奪過點心狼吞虎嚥了起來。
呂氏待女兒吃完了點心,這才仔細的收好絹布,恭聲詢問道:「請問小姐叫什麼名字?」
少女臉上蕩漾著楊柳春風般的笑容,說道:「我家哥哥是現任永昌知縣,大嫂以後若是有了什麼困難,可到縣城東北的慈月園來尋我。」
這呂氏母女只不過是月芽兒最近救助的大量孤弱中的一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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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連年鬧災,各種賦稅雜役卻是不斷,衛所官兵盤剝極重,加上前一陣馬匪肆虐,百姓家園被毀,因此甘涼地區流民遍地,這涼州城內便聚集了許多的流民,張三娃人送外號「張老實」,是個膽小怕事的性子,今日官府放粥,張三娃和妻吳氏剛剛將粥領了出來,便衝過來幾個流民中的潑皮,將粥搶了過去一碗,旁邊雖然有官兵維護秩序,若是鬧得不大,他們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吳氏見狀立刻跪在地上哀求道:「幾位爺,兩個孩子餓的不行了,你們行行好,我們一家四口一碗粥實在是熬不過去呀。」
那幾個潑皮卻是不耐道「給你們留了一碗爺已經是仁致義盡,你們孩子活不活關爺鳥事。滾滾滾」說完一邊偷偷留意官兵那邊的動靜,見幾個維持秩序的軍兵只是懶散的隨意走動,根本不理不睬的模樣,這才拿著粥到一邊享用去了。
張老實蹲在那裡,悶不做聲,只是生著悶氣,卻不說話。
吳氏恨恨的看了這窩囊廢一眼,噙著眼淚走到一雙兒女面前,兩個孩子大的只有六七歲的模樣,是個女孩,小的才三四歲,是個男孩。此時都是有氣無力的窩在那裡。用無神的眼睛望著自己的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