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俊謀劃著如何對付董主薄的時候,朝廷的封賞卻是頒了下來,此次朝廷的賞格極高,就連蕭俊都感覺有些意外:蕭俊勇略過人,平賊戡亂,官升兩級,至正六品,仍任永昌知縣,賞戴六品軍功,銀千兩,典史孫子遠運籌帷握、調度得當,官升兩級,至正九品,賞銀五百,吳平蒞事忠勤,才雄幹練,有輔助之功,賜拔貢,賞銀三百,劉德旺、錢大壯統率精銳、驍勇善戰,功績卓著,賞戴七品軍功,銀五百,柳雷統率鄉勇、勇武出眾,賞戴八品軍功,銀三百。// :雲台書屋看小說//姚成不在軍藉沒有功名,以白身賜正九品修武校尉散階,頂戴榮身。賞銀三百兩。
除此之外,老哨騎們累積前功,除了兩名新加入的,賞戴九品軍功,銀二百,其他人均是累積前功,賞戴八品軍功,銀三百。新哨騎們雖然未獲軍功,卻是每人賞銀一百,德爺告訴他們,這軍功是累積的,只要他們再立上一場大功,這九品軍功十有便坐到手。這些少年能多分些銀子已是很高興,他們也沒指望著才打了一仗就獲得軍功。
鄉勇們亦是分得了不少的賞銀。
這封賞尤其提到,鑒於永昌連年災荒不斷、稅役繁重,但凡鄉勇們所在家庭,可以免稅賦三年,三年以後的稅賦,亦可酌情減免。
一時之間,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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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如今已是九月下旬,永昌新城之外,流民們熱火朝天的將一塊塊青磚壘到新建的城垣之上,一座嶄新的宏偉的城牆已經初具規模,此時已到了晚飯的時間,空氣飄來一陣陣的肉香,流民們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半個多月前,伙食忽然變得極好,不僅頓頓有油水,還頓頓有肉,饅頭米餅也是花樣倍出,比平時過年吃得還好,而且自從出勞役以來,從未有官差們拿著皮鞭催過役,甚至連半個監工的衙吏都沒見到,不過流民們卻不敢怠慢,距離春耕只有短短四個月的時間,他們要建好新城,建好屬於自己的砦堡,還要將屬於自己的荒田和水渠開墾出來,入了冬,這地就硬了,極難刨動,所以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每一個流民都是盡最大努力的,起早貪黑的趕工。來到永昌後,一切都還是不錯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流民們將憎惡的目光向不遠處的另一夥人望去,卻見這些人個個懶洋洋的模樣,有氣無力的揮動著手中的鐵錘,慢悠悠的運送著磚石,看上去更像是在散步,這些都是永昌本地的鄉民,這些鄉民前幾日秋收完畢後,便以出勞役為名,大批大批的趕了過來蹭吃蹭喝,和流民們不同,這些本地的鄉民們有房有地,此刻又正是農閒,來到此處只不過是為了這些他們平時亦是難以吃到的「美食」,沒什麼動力,幹起活兒來自然也就懈怠許多,加之沒有監管,便越來越懶散,反正活幹得越慢,這混吃混喝的時間反倒越長久,不少人甚至抱怨流民們太勤快了些。
儲存銀糧的砦堡寨牆之上,蕭俊神色恭敬的帶著三名老者,正在向工地上眺望著,蕭俊不時的指點著建成了一多半的城牆,似乎在訴說著什麼,這三名老者都是從蘭州請來的「名士」,兩人是致仕的翰林,一人也是極為德高望重的鄉坤,有著舉人的功名。這三名老者望向那些本地鄉民的時候,卻是不由得全部皺了皺眉。
其中一名面色紅潤的老者面露不悅之色說道:「蕭世兄待這些鄉民也太寬縱了些,這些粗鄙無知的夷胡鄉民,性如豺狼,凶殘而狡詐、寡義而少禮,待之寬仁,則會得寸進尺,待之嚴苛,則會心生怨憤,對付此等人,當寬嚴相濟,如牛馬一樣牧之,使之畏服,方為上善之策。」
蕭俊躬身一禮,雖然心中並不贊同,但嘴上卻是十分得體的說道:「楊碩老所言及是,晚生受教了。」
就在寨牆之上兩個「文明」人在談論如何牧養一方百姓的時候,下方忽然傳來幾聲號鼓之聲,卻是開飯的時間到了,流民們立刻放在手中活計,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領取飯食。
月芽兒和文月混在廚娘的中間,拿著菜勺,臉上掛著微笑將飯菜打到鄉民的碗中。
和流民們的本份規矩不同,那些本地的鄉民們則是個個爭先恐後的爭著擠了過去,這些鄉民剛來的時候倒也守規矩,對蕭俊也是有些畏懼,畢竟他舉手投足之間便滅了甘涼馬匪,不過這幾日見新來的知縣一付凡事不理不睬、不聞不問的模樣,似乎並不像傳聞中的那般「可怕」,膽量也漸漸大了起來,欺負流民們是外鄉人,吃飯的時候爭著擠在前面,一些游手好閒、無賴之徒,甚至搶過廚娘的勺子,將大塊大塊的肉撈出來放進自己的碗中,流民們畢竟是外鄉人,官府不出面,卻也只能是怒目而視。
一名登徒子高舉著滿滿的肉碗,大呼小叫的從人群中拚命的向外擠去,人群的後邊是那些流民,流民們早就惱此人無恥,牢牢的擠在一起根本就不閃不避,這登徒子近幾日囂張慣了,見被堵住了去路,費力的抬起右腳,一腳便將一名身形瘦小的流民少年蹬開,向前擠去。
流民們早就聽說了本地鄉民手伸的極長,佔了所有的良田之事,心中本就極為不滿,這些日子又頗有些積怨,這登徒子的一腳,彷彿是點燃了火藥桶上的一根導火索,周圍立時有幾個流民揮拳便將這登徒子打倒,這登徒子雖然傷得不重,卻大呼小叫了起來。旁邊的幾個狐朋狗友見狀,立時衝過來和那幾個流民撕打了起來,流民們再次有數人加入戰團,和那登徒子一個砦堡的見本寨的人被人欺負,也是不少人擠過來助拳,隨著不斷的有人加入戰團,雙方如滾雪球般,片刻之後,無數人撕打在了一起。因是吃飯的時間,手中倒也沒有什麼傢伙,一些鄉民覺得撕打得不過癮,飛快的跑到一旁去取來各種器械,眼看著一場大規模的械鬥就要發生。
那一百綠營兵和胡參將也是跟著混吃混喝的,只不過他們是單獨開了個小灶,沒有和鄉民們在一起。這些兵痞對這種上等的美食也是大為的滿意,不少人還弄了點酒兒,正吃得津津有味,卻見不遠處亂成了一團,他們畢竟有負責維持秩序之責,這飯才剛剛吃到一半,正暗自惱恨著等待著上官發佈號令。
卻忽然聽到連續的銃炮之聲響起,緊接著便看到十名身形矯健的重甲騎士帶著三百名在一旁操練警戒的鄉勇,排著整齊的隊列便衝了進來,將眾人強行隔開,鄉勇們畢竟是從流民中挑選出來的,將流民們只是拉開,對付本地的鄉民們卻是不同了。
一名鄉勇,飛起一腳,狠狠的踹在那登徒子臉上,另一名鄉勇則是掄起槍桿重重的抽到一名本地鄉民的頭臉之上,這鄉民啊的一聲慘呼,鮮血從額頭之上不停的流淌了出來,鄉勇們明著是分開眾人,暗地裡卻是大打出手,將本地的鄉民揍得鬼哭狼嚎,幾個本地的鄉民吃了暗虧,操起傢伙便要拚命,卻被哨騎們毫不客氣的一腳踹倒,哨騎本領高強,出腳極重,這幾人立刻慘叫了起來。
鄉勇們在痛毆了這些早已看不順眼的本地鄉民後,迅速的於哨騎身後重新排成陣勢,將雙方隔開,卻是將手中的刀槍對準了本地鄉民,口中齊齊怒喝道:「殺。」
本地鄉民們吃了大虧,但被鄉勇的氣勢所懾,正琢磨著是不是衝上去報仇,卻見在遠處操練鳥銃的三百鄉勇飛一般的奔了過來,在柳雷的指揮下,手中的鳥銃齊齊的對準了本地鄉民,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這些本地的鄉民們見那些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重甲哨騎和鄉勇們站在了一起,正拿著銃炮對準自己,倒也有些畏懼,「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他們倒也明白,紛紛聚攏在了一起,對著眾鄉勇怒目而視,相互攙扶著,替受傷之人包紮傷口,幾名鄉約很快便被推選了出來,快步走到砦堡之下,撲通一聲全部跪地上,其中一人大呼道:「老爺,您可要替草民們作主啊。」
蕭俊將目光投向寨牆之下廝鬥的雙方,拉著長音兒打著官腔兒大聲說道:「剛才之事本縣俱已看在眼裡,本縣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們,你們卻如此回報本縣的好意,當真是愚不可及。」
「爾等可知,按律,鄉民械鬥群毆,當死傷相等,以示公平,本縣若是依律懲治佔了便宜的一方,將其多人打傷,又有誰替本縣幹活兒?難道讓本縣指望著你們這些天天混吃混喝,出工不出力的?今日之事,就此作罷,若再有敢尋釁滋事者,嚴懲不殆。從今往後,雙方的飯食分開,免得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