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董侍郎和張玉裁商議對策的時候,蕭俊卻是在數銀子,他剛剛回到客棧不久,雪梅和掌櫃齊氏便登門求見,齊氏一見到蕭俊便邀功般的說道:「少爺,此次拍售,我和月娘大掌櫃的商議了一下,決定將拍售方式,改為每天拍售一幅您的丹青,這樣一來,便吊足了那些想要收藏之人的胃口,這方法果然效果不錯,今天恰好將最後一幅拍售出去,三十六幅畫兒,共得銀四千二百兩,這收益已經相當可觀了。//:雲台書屋看小說 //」
自從接觸到江寧府和京城這兩座天下大城之後,蕭俊對這種天文般數字的銀兩,免疫力倒也大大的增加,雖然覺得這些畫賣得還是少了些,不過他也不是什麼貪心之人,略思索了一下,說道:「留下二百兩,算作是我賞給你們的辛苦錢,餘下的都送過來吧,要現銀。」
齊氏見蕭俊如此大方,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說道:「謝少爺恩賞,我這就去讓夥計們將銀子抬過來。」
說完便一溜小跑的出了屋子,雪梅在一旁也是落落大方的施禮謝賞。
月娘繡坊離客棧極近,沒過多久,齊氏便雇了數名壯漢將一大箱銀兩扛了進來,堆在了蕭俊的客房套間之內,四千兩紋銀,足有二百餘斤,裝了好大一箱,雖然這麼多銀兩,數起來有些麻煩,柳眉和月芽兒兩個極少見過大宗銀兩的「鄉巴佬」,還是十分高興的一點一點數了起來。
掌燈時分,蕭俊正陪著月芽兒,將無數亮晶晶的白銀堆成一座小房子,此時屋內同時燃燒了極多的蠟燭,將不大的套間之內照射得有如白晝一般,在燭火的映襯下,屋內的雪花白銀更是顯得熠熠生輝,月芽兒撅著小屁股,小心翼翼的將銀兩堆成一座方型的小屋,小丫頭顯然玩得極其開心。
柳眉卻是不停的摩挲著康熙賜給蕭俊的寶劍,口中喃喃道:「乖乖,不得了,這可是御賜的尚方寶劍。嘿,真不錯。」
三人正忙活著,外邊忽然傳來客棧夥計的聲音:「請問蕭老爺在嗎,外邊有貴客求見。」
蕭俊捏了捏月芽兒的臉蛋兒,大步走了出去,衝著夥計說道:「請他進來。」
片刻之後,一位穿著破舊的朝服,年愈五旬的老者走了進來,這老者一見面,便寒暄道:「蕭知縣,呵呵,最近您的大名可是傳遍京城啊,老夫畢明奇,是禮部主客清吏司的主事,揚州府人氏,我們可是老鄉哦。」說完遞過來了一份拜貼。
蕭俊接過拜貼,不動聲色看著這老者,只見破舊的朝服之上,居然還打了幾個補丁,一雙朝靴也是破舊不堪,上邊磨出了數個大洞,開口詢問道:「畢兄,請問您來到我這兒,所為何事?」
畢明奇笑道:「蕭知縣初涉官場,有許多事情,想必還不知曉,這新科進士,在傳臚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邀集鄉黨同年,廣為聯絡,增進情誼,為日後在官場上的人脈打些基礎,這多個朋友多條路的道理,蕭知縣總該是懂的吧?」
這中了進士之後,與同鄉同年結黨聯絡之事,蕭俊自然是知曉的,只不過他的任命來得太急,又急著去上任,倒沒有去考慮過這事,如今聽這畢明奇如此一說,蕭俊倒是隱隱有了些別的打算,自己已涉足官場,與黃家相鬥,除了家族之中無人為官,勢單力孤之外,最大的差距便在於官場的人脈,如今有了銀兩,趁著高中進士,莫不如從現在開始逐步廣結鄉黨、同年,積累人脈,逐漸縮短與黃家的實力差距。
這人脈的建立和培養雖是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但蕭俊相信,只要自己努力的經營下去,就一定會在官場這張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上,擁有屬於自己的一處堅如磐石的位置。
想到此處,蕭俊臉上掛著一絲微笑,衝著畢明奇說道:「畢兄,恕我直言,您這身打扮,實在是寒酸了些,實在是有傷官體啊。」
畢明奇卻是神色黯然的歎道:「唉,不瞞您說,愚兄所在的主客清吏司是個清水衙門,主管外國使節的接見,可是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外國使節?而且這些外使不懂中土人情,簡直就是一毛不拔,愚兄這日子過得苦啊,家裡時常的揭不開鍋啊。」
京官遠比外放官吏貧困,這一點蕭俊是知道的,有些油水的衙門還好些,像眼前這位沒有油水的,那真是苦不堪言,那點薪俸,甚至不及富縣知縣收入的百分之一,就連縣衙門裡的一些重要位置上的胥吏,都比他們賺的多,可他們卻還要用這點薪俸,維持官體,又要養家,實在是不夠,無奈之下,只好四處打秋風,一旦有外官進京,便想方設法套近乎,從這些肥得流油的外放官兒手裡扣出點銀子出來。
看來這畢明奇登門拜房,是來要銀子的,蕭俊略思索了一下,這畢明奇如此大的年紀,必定是老於世故的,估摸著在京城也應該為官有些年頭了,想到此處,轉身到內間,封了一百兩銀子,這才重新回到外間,雙手遞過銀封,客氣的說道:「這點銀兩您先拿去,以解燃眉之急。」
畢明奇未料到蕭俊會給他如此多的銀兩,雙手顫抖著接過鼓鼓囊囊的銀封,掂了掂份量,口中大為感激的說道:「賢弟竟如此大方,讓愚兄好生感動,只可惜愚兄所在的衙門沒有什麼實權,受此厚贈,實在是無以為報呀。」
蕭俊笑道:「畢兄言重了,小弟在這京師之中沒有什麼熟人兒,以後畢兄若是於打聽到了什麼官面上的隱秘事,還望寫信告訴於我,若是這些消息有用,小弟還會有銀兩奉上。」
畢明奇見蕭俊如此說,立刻拍著胸脯說道:「賢弟請放心,從明日起,愚兄必定想些辦法,多多打聽些秘聞,愚兄在京城也混了有些年頭了,別的不敢說,這熟人嘛,卻是極多的。」
二人又客套了幾句,畢明奇這才帶著滿意之色離開了。
畢明奇剛一離開,柳眉便湊了過來,大為肉痛的說道:「秀才,剛才那個寒酸官兒是誰?你一見面就送人那麼多銀兩?」
蕭俊卻是淡淡的回道:「不認識。」
柳眉臉上立刻現出薄怒之色,用一付看「敗家子」的眼神瞅著蕭俊大聲道:「老娘知道你大筆一揮,銀子便如流水般的進來了,可是也不能這麼敗家吧?」
蕭俊搖了搖頭,苦笑道:「這銀子哪有那麼容易賺的?那些拍售的畫兒,少畫幾幅,物以稀為貴,憑藉著現在的名聲,倒也能賣些銀錢,若是畫得多了,便不值錢了。」
隨即拍了拍柳眉的肩膀,說道:「這官場上的事,你一個粗鄙婦人,自然是不知曉其中的關竅,我送那位畢主事銀兩,自有深意。」
柳眉狠狠的瞪了蕭俊一眼道:「你他娘的再說老娘是粗鄙婦人,老娘跟你沒完。」
康熙極為器重蕭俊之事,在面聖的第二天,便迅速的被散播了開去,隨之而來的,便是許多同鄉同年,絡繹不絕的登門造訪,蕭俊寄藉岳州府、武昌府,原藉揚州府,又在軍中效力數年,因此但凡是能夠沾些邊的,都會登門套交情,更有同鄉會負責聯絡的官吏,邀請蕭俊加入鄉黨,以為奧援。蕭俊依據這些官吏的職位、官階、年齡等不同情況,或是三十兩,或是五十兩,或是八十兩,銀子象流水般的灑了出去,幾位能攀上些關係的部堂高官,也每人送去了三五百兩。
如此一來,原本近萬兩的積蓄,迅速的乾癟了下去,僅三日過後,便只餘下了不到兩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