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之後,江寧府黃氏大宅,族長黃顯聲的書房之內,黃仲達此時正面色陰沉的稟報道:「大伯,那小子這幾年藏頭露尾,行蹤不定,侄兒苦查無果,前年,本想引臨湘的流民到武昌,將其釣出來,伺機伏殺,沒想到這小子奸滑似鬼,秦氏兄弟派去駝腰嶺十三鷹,隱匿於流民之中,結果非但未釣出這小子,反而送了性命……」
黃顯聲打斷了黃仲達的稟報,責怪道:「這些事情我已知曉,仲達啊,我們現在已經謀得蕭家宗長的地位,這小子對我們來講,已是無足輕重,他一個秀才,便是有幾分本事,又能掀起什麼風浪來?族中現在事務繁忙,許多原本蕭家的產業,要安置到我黃家的名下,這些隱秘之事,自是不便交與外人做,我已是忙得焦頭爛額,身邊的幾個得力之人,亦是忙得不開開交,唯獨你非但不為大伯分憂,反而非得要花費心思,去對付一個無足輕重之人。//歡迎來到雲台書屋閱讀 //你便是想要對付他,待忙過了這陣子,再提此事,大伯亦可考慮一下,偏你非得在這節骨眼上添亂。」
黃仲達見黃顯聲一付不以為然的樣子,心中大急,他可是有抄家滅門的「把柄」落在蕭俊手中的,心念電轉,忙道:「大伯此言大錯特錯,蕭家的家產,如今我們就算真的霸佔了,大伯又怎敢保證這蕭家不會再奪回去?大伯不曉得那小子的才智,才十幾歲的年紀,行事簡直就是神鬼莫測,謀劃極深,此人不除,侄兒覺得我黃家遲早會在此人身上吃大虧,如今趁其羽翼未豐,正好除之,以絕後患,侄兒認為自己現在所做之事,對於我們黃家才是最重要的。」
黃顯聲皺了皺眉,顯是不願意繼續這場無謂的爭論,不耐道:「既是如此,那此事便交由你去處置吧,只是這家族產業方面的事情,你也不可落下。」
黃仲對黃顯聲的答覆顯然不甚滿意,繼續請求道:「侄兒去年花了一千一百兩銀子,托那些專門負責尋人的商賈,暗中探查這小子的下落,前幾日終於有了結果,這小子竟然改名換姓隱入了軍中,目前正在江西提督趙國祚麾下效力,隨軍攻打長沙,侄兒覺得我們是否想辦法買通這趙國祚……」
黃仲達還未說完,黃顯聲便直接否決了他的提議,冷冷道:「你覺得我們若是想要買通這等一品大員,需得投入多少銀兩?」
隨即又怒斥道:「這等害人性命之事,你居然敢將一品大員牽扯進去?我黃家雖在官場有些人脈,那也僅限於漢官,軍中高官大都是在旗的,你居然敢打他們的主意?你知道那裡的水有多深?你就敢摻和?你以為那些人是好相與的?同樣是一樁命案,在旗的,就算是犯了案,最多也就是降職圈禁了事,而我們就得掉腦袋,一旦落了把柄在他們手中,他們隨便派一個賦閒的旗人出頭,就算玩得再大,也不在乎,你玩得起麼?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黃仲達見說服不了黃顯聲,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請多撥給侄兒些銀錢,侄兒讓秦氏兄弟,雇幾個高手,好好謀劃一下。侄兒此舉也是為家族著想。」
黃顯聲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家族現在雖有了些錢,也不能如此的浪費,我與你五千兩,你好生謀劃一下吧。」
黃仲達還想說什麼,見黃顯聲一付不悅的模樣,知道再說也無益,只好告退。
離開黃顯聲的書房之後,黃六湊了過來:「五爺,怎麼樣,大老爺同意了麼?」
黃仲達冷冷道:「哼,鼠目寸光。」
隨即無奈的說道:「回去之後,我們便賣家產,湊夠五千兩,加上大伯給的五千,共一萬兩,讓秦氏兄弟雇幾個厲害的,這次務必要一擊必殺。」黃仲達說到後來,眼中露出決然之色。
黃六張了張嘴,想要勸說幾句,黃仲達卻是頹然的擺了擺手:「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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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軍諸多戰略要地之中,最重要的有兩處,一處岳州,另一處便是長沙,二者有如人之兩足,互成犄角,萍鄉失陷後,周軍加強了吉安的防守,從側翼威脅清軍的糧道,吳三桂亦是親自回到長沙坐鎮,坐擁十萬雄兵,背倚岳麓山,結下連營數十里,南有衡山天險,北有洞庭守護,前有長沙雄城以為屏障,以此為依托,與清軍抗衡。
清軍則以大軍八萬陳兵官山以東,同樣結下數十里連營,與周軍對恃。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古往今來,任何一場戰役自然都是少不了情報戰的,雙方自以官山為屏,相互紮下營寨時起,便偵哨四出,各派精騎,打探對方虛實。
長沙城側後,周軍某處營寨。
此時寨牆之上負責放哨的軍士們,一如往常那般,不時的向寨牆之外眺望著,嚴密的觀察注視著周圍的一切,陽春三月,天氣還是比較涼爽的。兵士們雖有甲冑在身,倒也不怎麼遭罪。
忽然,遠處隱隱傳來奔雷之聲,緊接著便看到地平線上捲起好大一股煙塵,煙塵之中,隱約可見數十騎健馬,健馬之上乘坐著十名騎士,人人身披周軍的破甲,衝著營寨疾奔了過來。
守寨的軍士見這些哨騎未戴白盔,立刻大聲喊道:「賊軍的哨騎,敵襲,敵襲。」隨即迅速吹響了示警敵襲的號角,剎那之後,一隊隊軍士步伐整齊的由各營帳之內奔上寨牆,數百弓箭手飛奔至寨牆之後,輕型紅夷炮和佛朗機炮的炮手們亦以最快的速度各就各位,上千雙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漸漸馳近的煙塵。
這股煙塵在逼近營寨一里左右之後,卻忽然嗄然而止,與周軍對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