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三堂之內,一名年逾三旬的白面儒生,正居於主座之上,神情嚴肅的正和位於客座上的兩名儒生交談著,這兩名儒生,均年愈四旬,一個面容瘦削,一人白面無鬚,卻正是王知縣正和手下兩名最得力的師爺錢糧師爺以及刑名師爺在商議著事情。// 雲台書屋高速更新//
「明府,剛才學生差人去打探了一下,那蕭俊在城外建了六座戲台,效果極好,許多過往的船客都是慷慨解囊,縣境內的饑民得了糧食,情緒也漸趨穩定,學生以為民亂已基本不可能再發生,而且此次蕭俊所編排的劇本十分的乾淨,絲毫沒有任何譏諷官府的內容。」那名面容瘦削的中年儒生向王知縣匯報道,此人正是王知縣的首席幕僚錢糧師爺谷先生。
王知縣臉上現出如負重釋的表情說道:「前些日子東街民亂,可把本縣駭得夠嗆,一旦事情鬧大,這丟職罷官事小,若是將我們和湘潭米行的事情牽扯出來,那可是要被抄家徒流的,這俊哥兒雖然前些日子在衙門之前對本官多有不敬,但念其本意至誠,是為了救濟災民,本官便也沒有難為於他,如今他既然幫本官解了民亂之危,總體上來說,他對本縣還是有恩的,二位覺得王二猛一案,應該如何處置?」
谷師爺接口道:「王二猛一案,確需謹慎,這蕭俊如此年紀,便如此的才雄幹練,假以時日,一旦有了晉身之機,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此案如若處置不當,讓他心存憤恨,將來他一旦飛黃騰達,怕是會對明府不利。」
王知縣臉上現出躊躇之色說道:「谷先生所言極是,只是我們已經收了那王大山六百兩,此事倒是有些難辦了。」
專管刑名的塗師爺在一旁微微一笑說道:「明府多慮了,此事不難處置。」
王知縣見刑名師爺開口,臉上閃過釋然之色,忙問道:「不知塗先生有何高見?」
塗先生笑道:「高見不敢當,此事若想處置妥當,只需要兩個字即可。」
隨即蘸點茶水,在茶案上寫了兩個字:和解。
「哦?」王知縣擺出一付禮賢下士的模樣詢問道:「願聞其祥。」
塗師爺習慣性的用手指敲擊著茶案,緩緩道:「誠如谷先生所言,這孩子才雄幹練,實是可造之才,但不知二位注意到沒有,蕭俊今年已經九歲,卻從未進入任何私塾,如此良才,不能夠進入書院深造,豈非可惜?以他母親燕氏的見識,必定是十分想把兒子送入書院的,但苦於家中沒有餘財,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學業荒廢,如不出所料,此事必是燕氏的一塊心病。這王二猛一案,我們便急人之所急,提出息訟和解,化干戈為玉帛,讓王大山賠付蕭俊五十兩銀子,同時由縣衙出面推薦保舉,讓蕭俊以半價就讀於縣城內最好的臨江書院,如此一來,燕氏必定會欣然同意,王大山兒子撿回了性命,免了牢獄之災,也不會說什麼。這官場之上最講人脈,我們在蕭俊最困難的時候,幫了他一把,將來他若是真的發達了,必定會念及明府的好處。」
塗先生這番話將王知縣說得是心花怒放,連道:「妙,妙,塗先生此計甚妙。即妥善處置了此事,又無形中施恩於蕭俊,這小傢伙如此聰慧,若能就讀於臨江書院,對他助益必定良多。」
隨即卻又有些猶豫的問道:「可是我們已經收了王大山六百兩銀子,這已經是天價了,再從他那裡挖出五十兩,會不會生出什麼事端來?他畢竟和綠林道上有些瓜葛。」
塗先生笑道:「官字兩張口,若是由官府出面,他一介草民,敢不給麼?此事交給學生去辦即可,明府勿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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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黃昏的時候,忙碌了一天的蕭俊,終於拖著疲憊的身形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六座戲台,只上演催淚劇自然顯得單薄了些,蕭俊在城中尋了幾個口齒伶俐的,教他們說段子,這樣便可以催淚劇和段子交替著演,一喜一悲,使得節目更豐富些。
燕氏和杜氏此時也早已販賣完了糖人兒,正在準備著飯食,見蕭俊回來,杜氏笑道:「喲,大忙人,回來了,快去哄哄月芽兒,飯馬上就好。」
蕭俊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正無聊的數著手指頭的月芽兒,將她抱到腿上,在她小臉蛋上親了一口,說道:「哥哥和月芽兒一起數手指頭好不好?」
月芽兒見有人陪她玩兒,大眼睛裡現出一絲歡快的神色,拉著長音兒說道:「好。」
沒過多久,燕氏和杜氏便將飯食準備妥當,燕氏將一碗肉湯和一張熱餅,交給蕭俊道:「送給你孫叔,回來咱就開飯。」燕氏和杜氏都是寡婦,自然是不方便將孫子遠叫過來一起吃飯的。
蕭俊將飯食送到隔壁孫子遠處,便返了回來,剛剛進院,卻發現院中多了一個人,此人他倒是認識,正是王知縣身邊的刑名師爺塗先生。
塗先生此時正極客氣的衝著燕氏說道:「學生此次前來,乃是因王二猛一案。」
王二猛一案,燕氏見縣衙一直拖延,原本已經絕了念頭,今日卻見塗先生突然現身,倒是有些詫異,忙客氣的說道:「塗先生請坐,有什麼事坐下說。」
回身衝著杜氏說道:「麻煩妹妹泡壺茶來。」杜氏應了一聲,立刻便進屋準備去了。
隨後,燕氏又衝著蕭俊說道:「俊兒,將你孫叔叫來。」燕氏不通曉刑名之事,叫孫子遠過來,自然是讓他這個「明白人」幫著拿拿主意的。
蕭俊卻是三兩下翻上了兩家之間的院牆,衝著牆那邊喊道:「孫叔,我娘讓你過來一趟。」
僅片刻之後,孫子遠頗有些風度的身形,便出現在了小院的門口:「不知嫂嫂喚子遠前來何事?」
隨即便看到了塗先生,忙拱手執禮道:「竟是塗先生登門造訪,失敬失敬。」
塗先生還了一禮,微笑道:「塗某此次登門,實乃給諸位送喜來了。」
燕氏詫異道:「塗先生此話何意?」
塗先生笑著說道:「俊哥兒這些日子可是大出風頭啊,他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才幹,當真是一塊不可多得的璞玉啊,可這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俊哥兒底子雖好,若不進入書院深造,終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