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各有各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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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備強度幾乎為零,作戰意志為零,外加毫無組織力,面對這樣的敵人,零傷亡獲勝,還是毫無成就感,就連排隊槍斃的癮頭都沒過足,總不好把那些俘虜集合起來就地處決吧。唯一的收穫,就是再度驗證了手下這幫司衛的素質,離李肆所要求的標準還差太多。
見著李肆對賈昊等司衛大xiǎo頭目一通訓斥,什麼不知道把握戰場的實際變化,什麼平日帶兵不掌細,什麼炮哨連百多步遠距離打寨men都只有五成命中率,訓得眾人低頭不敢出大氣,連嚴三娘都再沒了以前的高昂心氣,就縮在後面,生怕他轉臉瞪過來,要來清算自己尾隨的賬。
「你們……總司,尋常都是這樣子?」
嚴三娘覺著這時的李肆真有些陌生,確實像個統兵的元帥。眼下打了個大勝仗,己方還幾乎無死傷,他卻還這般苛刻,說書先生說,慈不掌兵,該就是他這味道吧。
「是啊,總司很嚴厲的……」
盤石yu只是親衛,倒不必跟著一起挨訓,嚴三娘這問題,他還頗為幽怨地盯了她一眼,心說我自己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麼?就因為帶著關蒄去見你,才被發配到山上淘金,跟孟家那一對可憐的傢伙呆了兩天,直到年三十才被放回來。
「不過……平日演習,總司還沒凶到這樣的地步,今日是怎麼了?」
盤石yu暗自嘀咕著。
「呼……好受了些,yu求不滿啊,真想來場暢快的戰鬥。」
李肆數落完胡漢山追著霰彈就去沖men的莽撞,心中的鬱結才終於舒展開,然後開始檢討自己,這樣還不夠麼?難道真要讓自己手下死傷枕籍才舒坦?這可都是未來的苗子呢,少掉一個都要rou痛。
「好了,除開剛才我說的那些,其他你們都還表現得不錯,我相信,對面即使是張應那些兵,你們也能拿到今天這樣的成績。」
李肆作了總結陳述,司衛們只覺烏雲散盡,暖日當空。
「張營頭手下那些兵,也比這些賊匪強不了多少,我覺著就算是以前那個施軍men手下的親兵,也不一定扛得住咱們!」
胡漢山是得了一分陽光就要燦爛三天的主,咧著嘴嘿嘿笑開了,其他人也都擺出了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默契臉se。
李肆對他們這些司衛從未明確提起過造反二字,對賈昊吳崖以及漢字輩少年這幫核心,也沒在這方面深入。但從衣食住行到jīng神思想,這些司衛和官府乃至朝廷的聯繫,都已經漸漸被李肆從各個細節上割裂,他還不遺餘力地從諸多xiǎo細節上,給眾人潛移默化地暗示著「我們跟官兵總有一戰」這意思,跟官兵比強弱,是再自然不過的一個xiǎo動作。
聽著這些話,後面的嚴三娘輕咬嘴chun,真是再囂張不過的反賊了……不過瞧李肆這作派,甜棗跟在巴掌後,還跟得那麼自然,還真是天生的統帥呢。
瞧向戰場,那一地的屍體讓她觸目驚心,再想到早前李肆舉著短銃指著她腦袋的情形,她就覺得喉頭發乾,看來那些司衛的話並不算過分,真能把鳥槍練得jīng熟,她武藝再高,也會落得跟這些賊匪一樣的下場。
「你……不是說我可以提條件麼?」
趁著李肆得空,嚴三娘找到他,鼓足勇氣開口,李肆微笑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要學這鳥槍的本事,咱們一槍換一槍!」
嚴三娘這要求讓李肆一愣,很自然地問,你又不能拿著鳥槍,學這本事幹嘛?
「學會了,就知道該怎麼對付!」
嚴三娘這話很符合武人思維,李肆本想說你學會也對付不了,可再想想,她之前答應自己,卻還沒提什麼條件,既然是jiāo易,就由得她吧。反正也沒什麼好學的,就是摟槍瞄準把穩而已。
戰鬥完畢,打掃戰場的事有後面跟上來的民夫解決,他們這些戰兵要做的就是甄選俘虜。楊chūn之luan後,韶州本地人被官府細細梳理了一遍,這時候在外面轉的肯定還是之前跟著楊chūn孟奎作luan的慣匪,而外地人則是他們裹挾來的窮苦人,這兩類人得分別對待。
外地人會被押送到羅恆那邊去,丟給他那邊的棚民區做工,而本地慣匪則會送給李朱綬或者周寧。
這些賊匪個個衣衫襤褸,個個磕頭討饒,只求飽飯熱湯一頓,之後是死是活都不在意了,見他們伸出的手都是油黑乾裂,嚴三娘心頭一個勁地發寒。
嚴三娘很少思考過除開自己生活圈子之外的大問題,看著眼前的景象,她的心緒也在擴散。覺得之前自己所知的不受人欺的道理,好像撞到了一張無比複雜的大網上,讓她對自己的信念有了些動搖。
嚴三娘問李肆:「你是不是想著養這樣一支萬人大軍,再造無數槍炮,就可以反了朝廷?」
李肆反問:「反了朝廷,然後呢?」
他隱約聽出來了,嚴三娘正在糾結,草民反朝廷是因為活不下去,可大多數卻只成了眼前這些欺凌他人的賊匪。這讓心xing單純的嚴三娘對她所領悟的「骨氣」有了mi惘,而她自己卻還沒自知,之前她在「造反」這事上逃避,其實也源於這樣的心結。
他這一問,嚴三娘不由自主地點頭,是啊,她就是這個意思,然後呢?立起新的朝廷,再欺壓人,惹得人又來造反?
「他們是不知而反,不知道自己該反什麼,只為求活而已。如果知道誰、什麼東西、什麼事情才是真正該反的,他們就不會這樣了,連帶的。反了之後該做什麼,也就能搞明白。」
李肆這麼說著,嚴三娘先是點頭,然後又是搖頭,前半截她聽明白了,後半截她卻還是不懂。
「其實你也懂的,要是天底下人人都像你,這世道就安寧了。」
李肆含笑安撫著她,嚴三娘腦袋低了下來,她還是……不懂,不過這話說得她心裡暖暖的。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這到底是在誇她呢,還是在損她呢?
接下來的三四天,無數問題一直繞在她腦袋裡,直到李肆和張應匯合,將最後一個賊窩清理乾淨,她還是沒得出什麼結論,還是李肆將她拉出了苦海。
「有些人天生是做事的,有些人天生是想事的,三娘你顯然是前者,就不必為難自己了。」
嚴三娘釋然點頭,雖然隱約覺得這話還是在損她,但事情好像的確是這樣子。接著她腦子還殘存的一點疑huo,也被張應的問候給清掃乾淨。
「這是四嫂子嗎?四哥你真當我是外人啊,什麼時候娶了這麼……賢淑的四嫂,都不跟我知會一聲。」
嚴三娘被這話羞得連忙搖手,趕緊避開,在後面聽到李肆說:「別luan叫喚,人家姑娘的老爹在我莊子養病,她是有事找我mi了路,才不得不帶上她」,她這才鬆了口氣,然後暗嗔這傢伙真是滿嘴胡咧,自己一下又成路白了。
功夫少nv最終確定,李肆這張嘴是不能聽信的。
嚴三娘解決了心中的mi惘,而英北大山的賊匪也被清理一空,剩下的零星賊匪,那就是地方上衙役捕快的事了。
「北邊的惡客總算是送走了,這下就能騰出手來,解決南邊的問題。」
李肆這念頭,用在另一夥「惡客」身上,也是很恰當的。
「估計他們就把我當惡客一般地往外送。」
連江之上,一艘官船悠悠向東,臉se蒼白的蔣贊看著漸漸消失的江面木柵,低聲自語著。
「大哥你可是載著朝廷天威來的,這些地頭蛇的嘴臉也著實可憎!特別是那李肆,從頭至尾,就沒跟大哥你碰過面,連份年禮都不送,真是跋扈!」
沉冷嗓音在蔣贊身後響起,一個手提狐裘的大漢從船艙裡走出來,正是夜探過李莊的李衛,說到李肆,他臉上的怒意再難抑制。
「他已經送了,他糾合起來的那個關會,除了原定的一萬兩盈餘,還給我另送了五千兩年禮。算起來竟和當初我壓書吏給出的數目一樣,想想之前折騰出的事,真是何苦來哉。」
蔣讚的話說得灑脫,語氣裡卻含著沮喪和不甘。
「既然能給大哥你送出這數目,那就說明他們能吃到更多!」
李衛倒是看得透。
蔣贊點頭:「可……這樣不好嗎?」
李衛搖頭:「我尋思了這麼久,就始終覺得,朝廷的鈔關被他們商人把在手裡,那後面還不由得他們折騰?到時候能出多少事都料不清!既然大哥在這裡的事已經了結,不如把這事呈報上去,讓京裡的部堂封了他們的關會!」
說到這,他咬牙怒目:「就讓那李肆好好地虧蝕一把!」
蔣贊嗤笑一聲:「呈報上去?太平關監督剛呈報給內務府和戶部,說我在這裡行事幹練,短短半月就補齊了鈔關一年的虧欠。馬大人復起,接內務府總管不久,正勤力示功,我這xiǎoxiǎo員外郎在涵洸的功績,也該會由他入了萬歲爺的眼,等回了京,說不定還有一番前程,你讓我……再呈報上去?」
李衛眉頭緊皺,原本他憎恨的李肆,居然還有恩於蔣贊,這事實在是令人糾結莫名。
「可我還是恨,恨的就是,不管是福是禍,是盈是虧,本該都掌在我的手裡,掌在朝廷的手裡,卻不知怎的,被李肆那幫人一攪,事權卻丟了,就侯著他們的施捨。十六啊,你說得也對,朝廷天威,本該普照四方,不該由地方,乃至商人冒起篡事,否則今日之福,就是異日之禍。」
在涵洸呆了快一個月,蔣贊也已明白,整件事情的背後,就是那李肆李半縣。
「可此事我卻……咳咳……」
似乎受了風寒,蔣贊猛然一陣咳嗽,李衛趕緊給他披上狐裘。
「我卻不能聲張,這是讓我更屈之處。再想透一層,即便我能聲張,事情到萬歲爺那裡,也不會如你所想的那樣,李肆或許會遭打壓,可鈔關監督,乃至內務府那些皇商,都會chā手進來,替代李肆和那關會的角se,萬歲爺……寬仁,不會在這些細務上苛刻底下人。」
蔣讚的話讓李衛也是重重歎氣。
「朝廷法度疏漏,再加上庸官滿地,才有李肆敢肆意拿捏,他這樣的人,總是禍患!」
蔣贊拍拍李衛的胳膊:「官場如海,如有一顆敢披荊斬棘的心,也未嘗不能做事,只歎今上……」
他壓低了聲音,臉上又有了血se:「咱們還年輕,十六,你真定下決心了嗎?這一朝,咱們這種埋頭做事的人很難拔尖,可下一朝……就難說了。」
李衛緩緩點頭:「我就是看不慣李肆那種人的嘴臉,做事得講規矩,朝廷的規矩最大!以前我李衛在徐州廝hun,得了不少教訓,後來跟著大哥你做事,才醒悟自己錯得離譜。他李肆就像是從前那個我,只不過是本事和心xing大了一號,這樣的人還不止他李肆一個,滿天下都是。這種人一定會壞了天下,我李衛,就為剷除他們,也要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