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計首次出現,是在春秋時代。按左傳記載,當時楚國的公子元,為了取悅已故哥哥楚文王的漂亮夫人息偽,率車六百乘攻打鄰近的鄭國。鄭國的國力遠不如楚國,根本無法與之抵擋,讓楚師一路直逼國都。於是鄭文公手下的一代名臣叔詹,便設下了傳誦千古的「空城計」。
叔詹讓軍隊埋伏在城內四面,把城門全部打開,保持安靜。楚**隊來到城外,發現城門大開,公子元心中納悶,親率眾將往城外高地眺望,見城中確實空虛,但又隱約看見旌旗甲士,便認為其中有詐,惟恐中伏。但是撤退又擔心被追擊,於是命士兵銜枚,解下馬上的銅鈴,將馬蹄包裹,所有營寨不拆,旌旗照舊懸掛,然後不動聲色的連夜退離鄭國國境。兵法所謂「虛者虛之,疑中生疑;剛柔之際,奇而復奇」,空城計正是其中典範,只要認真讀史書和曉兵法的人都懂得。但也正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當敵人運用出來的時候,反而讓自己無法可想。
「那後來呢?」曹仁聞言也是問道,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問的傻了,後來結果不是明擺著的嗎,許褚已經把新野給拿下了。
許褚並沒有意識到曹仁的小失誤,當下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當時我也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派出斥候查探,結果發現周圍方圓數十里之內並無異常,這才親率數百精騎入城。就算有埋伏,也可以盡速撤離。」
雖然已經知道結果,但是聽聞許褚這麼大膽,只帶幾百人就敢進城,曹仁還是不禁冷汗直冒,連忙問道:「結果如何,可曾與敵軍交手?」
「沒有!」許褚搖了搖頭道:「敵軍果然是虛張聲勢,我剛一進城,那些灑掃之人便即抱頭鼠竄。我抓了幾個活口問了,原來劉備現在已經搬去樊城駐守,新野百姓知道戰事將近,一夜之間跑得乾乾淨淨!我沒費什麼力氣,就拿下了新野!」
原來如此!曹仁和徐晃心中頓時恍然,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許褚誤打誤撞居然是拿下了新野。換了是熟讀兵書的自己或者徐晃,多半要對敵軍的空城計顧忌不已。可惜打頭陣的是無知者無畏的許褚,對方這一番設計,當真是俏媚眼拋給瞎子看了。想到這裡兩人也是如釋重負喜笑顏開,許褚也跟著一起傻笑。
「曹將軍,如今新野已下,可要去樊城和劉備一決勝負?」笑完之後,許褚迫不及待地請纓道。曹仁聞言想了想,轉頭向徐晃問道:「公明,你看如何?」
「我軍勞師遠征,自許昌至此連續多日趕路,已經是強弩之末。眼下還是在新野休整一夜,待士卒們恢復了力氣,再去和劉備交手吧!」徐晃想了想,卻是提出一個比較穩妥的建議,曹仁對此也是贊同,當下命令三萬大軍盡數進駐空空如也的新野城中,就在民居之中歇息,生火做飯,吃完以後睡大覺。士卒們都是連日趕路,勞累不堪。當下除了巡哨守夜的部隊,一個個都是倒下呼呼大睡。
曹仁也不例外,當夜他和徐晃等人老實不客氣地,全都睡在新野縣衙。但是睡到大約二更時分,卻被一陣緊急的呼喚聲喊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看,卻是自己的侄子夏侯尚。
「叔父,叔父,大事不妙,城裡著火了!」夏侯尚急急忙忙地道。曹仁本以為是什麼緊急軍情,但聽了侄子這話之後,不禁也是又好氣又好笑:「我當是什麼大事呢,不就是起火嗎?多半是灶間失火,趕緊讓人去打水救火便是!」
「不是啊,叔父,所有的全都著火了!」夏侯尚急急忙忙地道。曹仁聞言大感意外,夏侯尚一時間也說不清楚,索性是拉著曹仁出門看了看。這時曹仁才知道什麼叫全都著火了:出了縣衙之後,卻發現幾乎所有的街道和房屋,都是處在一片火海之中,已經陸陸續續有士卒被燒死,一連聲的慘叫聲傳來。
「怎麼,怎麼會這樣?」曹仁瞪大眼睛,對眼前的一切深覺難以置信。他自然不知道為了對付自己,諸葛亮可是下了大本錢,在新野的民居之中和主要道路上,都塗上或灑滿了易燃的火油和松脂,再鋪上落葉或草。待大軍入睡之後,潛伏在地道之中的劉軍士卒酒引燃了這些東西,頓時曹軍上下都陷身火海。
說話間許褚和徐晃都已經趕到,這時探馬也送來最新消息,此刻西南北三門那裡,都已經是一片大火,唯有東門未見火蹤。
聽到這個消息,曹仁反而心頭一沉。久經沙場的他自然知道對方不會有這麼個疏忽,東門多半是故意留給自己的,前方必然有陰毒伎倆安排下來。不過此時已經來不及多想了,當下曹仁一咬牙,厲聲喝道:「全軍集結,隨我一同殺出去!」
所幸的是曹軍不愧是天下精銳訓練有素,猝然遇火雖然措手不及,但是倖存的戰士們還是在校尉的帶領下,開始有序地集結起來,紛紛朝洞開的東城門湧出去。當然逃命為先,什麼器械裝備也管不到了。只是任他們再如何勇敢、驍悍、善戰,再訓練有素,畢竟身體還是有血肉之軀,並非水火不侵。如此這般爭先恐後的逃命,更驅使人無情的推擠奪路。於是在火勢、踐踏、倒壓等各種災難的交互動盪下,因此最後能逃出城門的雖佔大部分,卻也只是十停之中的六、七停。
曹仁是幸運的,在親衛的護送下,他一馬當先衝出了城門。但是聽著身後的士卒的慘叫,當真是心如刀割。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耽擱的時候,在稍稍的集結部隊之後,曹仁看著同樣也是灰頭土臉的徐晃和許褚,咬牙切齒地道:「公明,仲康,這必然又是諸葛亮設下的奸計,眼下該當如何?」說話之間,語調卻是不禁有些發啞,正是因為剛才被火給熏過的緣故。
徐晃和許褚也是面色惶然,但是眼看自己身後的軍馬還是跑出來了大半,徐晃也是心中稍安,想了想卻是建議道:「所幸火勢有限,敵軍兵力有限,也沒有安排其他的埋伏。眼下大軍雖遭了一敗,但是並沒有傷筋動骨。曹將軍,依我之見,還是先行退軍至安全處下寨,待士卒們緩過元氣,再作打算吧!」
「徐將軍言之有理!」許褚也是贊同道,曹仁一看自己大軍,總算是運氣不太差,還有兩萬多人和自己一起跑出來了。當下曹仁也是下令,全軍撤回白河以東,按下營寨再作打算。
白河是新野城東的一條河流,又稱淆水,起源於伏牛山山脈,流經襄樊注入汗水,是一條中等規模的河流。遇到枯水期,一些地方就能泅渡過河。適才來時曹仁就是走的白河,現在也算是輕車熟路,準備再度撤回去。事實上不要他下令催促,剛剛逃出火海的士卒們,早已經是被火烤的渾身焦枯,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找一些水,好好喝上幾口潤潤嗓子。白河距離新野並不遠,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大隊人馬就已經趕至河邊。不少士卒都是跪在河灘上,用手捧起水來潤嗓子。
曹仁也被火烤的分外難受,但是他畢竟是主將,自重身份之餘不能和這些士卒擠在一起喝水,只能忍著。好在徐晃看他忍得有些難受,當下讓自己的親兵灌了一壺水遞過去。曹仁接過來之後,瞬間喝得涓滴不剩,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一旁的許褚也是讓自己的親兵灌了壺水,咕咚直灌。
「曹將軍,好像有什麼聲音!」就在這時,許褚忽然放下水壺,面露驚愕之色,側耳在傾聽著什麼。
「什麼聲音?」曹仁和徐晃聞言愕然,但也不敢打擾,只讓許褚繼續仔細傾聽。他們相信許褚絕對不會說慌,而且許褚的耳力確實比一般人要強上很多。
「不好,是水聲!」許褚突然一臉愕然,急忙大聲道。曹仁聞言大急,連忙催促士卒盡快回來,但是人在水中走路本來速度就慢,曹仁催促也是無濟於事。
這時,從北面傳來的異聲,正變得越來越響亮,接著洶湧地河水從上游奔騰而下,無情地將滯留在河中的2000餘名士兵,給吞噬了進去,轉眼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分列兩岸地曹兵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更多地曹兵被昏暗的天色阻擋視線,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未知的恐怖,反而讓人更生心慌。
連續的十幾個巨大的「河峰」(洪峰?)過後,河水逐漸趨緩。但瞎子也看得出來,此刻的水位至少要比出現異變之前,要高出近兩尺,而且水流也更顯湍急。可以說,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想趟水渡河,簡直就是自尋死路。此時曹軍也已經是一片混亂,河西跟隨曹仁等人尚未渡過河的兵卒大約還有萬餘人,但是已經有7、8000人渡過了河去到東岸。由於無人指揮,這些人看著水流湍急的河面,一個個臉上都是惶恐不已。
看著水平面暴漲的白河,曹仁額頭之上青筋暴起,半晌才罵出一句:「諸葛村夫,好毒啊!」河水自然不會突然暴漲,肯定是有人在上游填堵河道,然後趁他們過河的時候再放水,這一下不動一兵一卒,就讓數千將士殞命水中。
曹仁卻不知道,諸葛亮原本只打算這麼折騰。因為兵力不足的緣故,諸葛亮打算利用河水和新野大火盡量地殺傷曹軍。但是在馬謖給他整來了援軍之後,諸葛亮手頭上比之前寬裕了不少。因此在經歷了水火兩重天之後,忽然間身後喊殺聲大作,曹仁愕然回頭,卻見一彪人馬氣勢洶洶地從北邊殺來。當先一員大將黑袍黑甲,手執丈八蛇矛,攔住去路。
「張飛?」曹仁只覺得腦海中一陣眩暈,不過事到如今,也是不由得他不戰了。當下也是怒吼一聲,驅馬上前去戰張飛。